《芊芊向我看》元明青

3、话到嘴边

　　“别来无恙。”良久，白瑄承率先开口，其实他想说的是，对不起。当年他分明想引起孟芊苡的关注，却害怕被人知晓心事，以至周遭人误会他，为了拍白家的马屁，背后对孟芊苡使了不少恶作剧。等他发现的时候，孟芊苡已转学离开。

　　这么多年，白瑄承一直将孟芊苡的转学归咎于自己，想尽快完成学业和家族考验回国，岂料一别就是十年。

　　“你们认识？”Leo早看出二人的不对劲，取出包里的文件，“那就好谈了，我们在网上看到了孟小姐打香篆的视频，白部长很欣赏孟小姐的才华，不知孟小姐可否愿意和我们合作？”

　　孟芊苡瞄了眼厚厚的文件，未伸手接过：“先进来吧，我现在有点事，下午才得空。”

　　Leo看向白瑄承，就见后者点了点头。两个高大的男人弯着腰，尾随孟芊苡越过低矮的门头。

　　潮湿慢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室内没有空调，唯有头顶的老旧电吹风“咿呀咿呀”摆动。橱窗内外皆蒙了灰，香物被遮挡住光华。

　　绵密的痛楚感自白瑄承心底丝丝蔓延，他们当年上的可是临海市重点初中，没点成绩和家底可进不去。他万万没想到，孟芊苡会生活在这种地方。

　　很快，二楼传来油锅炒菜的声音，半小时后，孟芊苡拎着两个保温壶下楼。

　　“实在不好意思，我要出去一趟。这样，你们给我个地址，下午我去找你们，好吗？”孟芊苡已经换了合身的衣服，头发也重新梳过，比刚才看上去软糯不少。可是，这么热的天，为什么穿长袖长裤？

　　Leo有些生气，贵人登门，孟芊苡就这么把人晾一边，亏白瑄承给的价格这么高。

　　白瑄承却一反常态，温和道：“好，下午三点，承海大厦一楼的咖啡馆见。”

　　孟芊苡快速锁门，挥了挥手往街对面跑。

　　Leo一脸不解：“White，你……”

　　“悄悄跟上去，看她去做什么。”白瑄承吩咐。

　　这条街没什么人，Leo的视线很快锁定那道娇小的身影，正费力骑着脚踏车。Leo透过后视镜看了眼白瑄承，就见后者眉头轻蹙，视线亦落在车外的身影上。

　　这两个人好微妙，按理说，若是相熟，孟芊苡完全可以提出载她一程，白瑄承也可以主动问及；若是不熟，白瑄承第一次被人轻视还能语气温和。Leo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难懂。

　　孟芊苡的目的地是医院，着实让两个人意外。Leo去停车，白瑄承独自跟上去。

　　“你在这里等我就好。”白瑄承似乎不想被孟芊苡发现。Leo嗅到八卦的气息，古早单相思不会就在自己身边吧？

　　Leo认识白瑄承7年，别说绯闻女友，就是个异性都不常见。国内外不少女孩子打过白瑄承的主意，皆被白瑄承以各种怪异的理由拒绝。久而久之，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白瑄承取向不正常的传言。Leo没想到，一回国就有好戏看。

　　孟芊苡径直来到袁光霁的办公室，轻轻敲门，里面传来温柔的男声。

　　“请进。”

　　袁光霁正伏案写病例，抬头见是孟芊苡，轻轻点头：“想通了？”

　　孟芊苡取出一个保温盒，里面是热腾腾的青菜面疙瘩：“我亲手做的，袁医生尝尝。”

　　袁光霁面露诧异：“别的家属贿赂医生都是红包、礼品卡、奢侈品，你倒好。”

　　“啊，对不起，我……”孟芊苡小脸通红。

　　袁光霁捧起饭盒：“开玩笑的，我刚才说的那些，都不能收，而你这个刚好可以充饥。”

　　“袁医生，这是我家的存折。”孟芊苡嗫嚅地自包里取出孟明知留给自己的存折。她从未想过动用这笔钱，直到孟明知得了癌症躺在病床上。可惜余额不多，20万，都不够打一针靶向药。

　　袁光霁很自然地抬手，轻拍了几下孟芊苡的头：“你已经尽力了，用一针10块钱的吗啡吧，对你和爷爷都好。”

　　袁光霁办公室的门虚掩了一半，站在右侧后方，刚好能看到办公室内的一切。白瑄承就站在走廊拐角处，默默注视着二人。

　　孟芊苡微红的面颊刺痛了他的双眼，袁光霁看着高大帅气，对孟芊苡笑容温和。原来，她说有事，是来送午饭啊。他们是什么关系？孟芊苡喜欢的对象，还是男女朋友、夫妻？未经了解她现在的生活就贸然打扰，是不是唐突了？回到车上，白瑄承头垂得老低。

　　Leo忍不住询问：“孟小姐有事？”

　　“没事。”白瑄承抬起头，眸子死一般寂静，“回公司吧，通知投资部，下午一上班就开会。”

　　Leo发动汽车：“那门口的人事部？”

　　“不必管他们，回头把人事部所有人的资料整理好给我。”

　　二人路过公司门口，人事部的人仍齐刷刷站了两排。正值饭点，个别人已按捺不住，隐隐有爆发的趋势。

　　白瑄承权当没看到，叮嘱Leo：“咱们去食堂看看饭菜合不合口味。”

　　承海的食堂是自助式打菜窗口，种类繁多，中国八大菜系都有，麻辣烫、面食、火锅、烧烤等俱全。

　　“White，承海可是出了名的吃货企业。在国外待久了，吃的都是炸鸡、汉堡，许久没吃中国菜了。”Leo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白瑄承环顾一周，目光很快锁定川菜窗口：“我想吃辣的，你OK吗？”

　　“当然！”Leo立马从兜里取出两个人的饭卡，递给白瑄承。

　　两个人皆高大帅气，又是生面孔，很快吸引来了不少同事的目光。

　　“那两个人是谁啊？公司有这么帅的我怎么不知道？”
　　“早上貌似停在投资部那一层了。”
　　“据说今天小老板到投资部报道了，不会是……”
　　“怎么可能？今天董事长没来，门口也没见豪车，人事部都候半天了还没撤。”
　　“……”

　　附近几个女孩子的议论声传入白瑄承和Leo的耳中，Leo无奈看向白瑄承。

　　“看来，你回来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

　　“不着痕迹替我查一查，从董事会入手。”白瑄承压低声音。

　　Leo点了点头，目光凝重。白家虽是承海最大的股东，但白聚海这两年身子不好，需要静养，不太来公司了。本以为承海运作多年，初成气候，已经不需要过多的钳制，不曾想，白瑄承刚回来，就被有心人盯上了。承海这块肥肉，虎视眈眈的人不会少。

　　两个人点了三菜一汤，坐下来安静吃饭。嘈杂的食堂，两个安静的美男子对立而坐，从举筷子到喝汤的动作高度一致，实在很难叫人不浮想联翩。

　　“White，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引人注目。”Leo感慨。

　　“你难道不是么？友情提醒一句，国内环境未必那么开放，你悠着点，千万别吃窝边草。”白瑄承已经记不清Leo在国外换过几任女友，自己因和他合租，遭受过多少意外伤害。

　　Leo贼贼一笑：“目前尚未发现猎物，一个个长得还不如你看上的那只小野猫呢。”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白瑄承的脸色拉得老长。Leo自知失言，慌忙转移话题。

　　“按照你的吩咐，部长办公室隔壁辟出一间小休息室，吃完饭你可以去歇会儿。”

　　白瑄承不知是认床还是睡眠充足，待在凉快、温馨的小休息室，怎么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孟芊苡和袁光霁亲密的画面便呈现在脑海中。

　　十年不见，他没有权力要求孟芊苡一直单身，可是，心底还是有那么点期待的。

　　好在这种怅然未持续太久，待部门会议开始，白瑄承一秒进入工作状态。

　　“诸位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瑄承，大家可以叫我‘White’，即日起，我将担任投资部部长一职。我不主张996和加班文化，也不会按先来后到给诸位升职加薪，一切以业绩为先，认能力说话。”白瑄承环顾一周，发现众人的精气神比人事部好太多，还算欣慰，“接下来，请从我左手边开始自我介绍，为节约时间，请大家重点说明加入承海以来完成的重大工作，若有新的投资项目，亦可一并阐述。”

　　白瑄承的左手边，坐着投资部的副部长、原投资部负责人Simon。白瑄承未到来之前，所有人都以为Simon要接手投资部部长的位置。
　　Simon长了一张凌厉的脸，声音亦沉稳有力，不愧是投资部多年的主导人。

　　“我叫Simon，目前任投资部副部长，于三年前加入承海。负责过的项目有……”

　　Simon甚至准备了PPT，看着白色墙壁上滚动的精致页面，白瑄承眸色一暗，看向右手边的Leo。

　　Leo了然，已提前将投资部所有人资料备好的他，悄悄划过手机屏幕，将Simon自家境到社交圈资料全部发给白瑄承。

　　白瑄承边听Simon汇报，边通过资料分析此人。能力强的人未免傲气，何况满心期待的职位被取代？Simon私下和部门的人处得也极好，说明情商颇高。

　　部门例会比白瑄承预计时间长，进行至中途，乌云蔽日、大雨滂沱，雨滴一下下打在会议室的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白瑄承下意识往外瞄了一眼，却见原本白色的天幕变成暗灰色，好似远处有一张无形的网，将世界封锁起来。愣神仅一秒，白瑄承便听到了感兴趣的方案，是一位叫解凯的职员提出的。

　　“所以，你是想借着七夕穿针乞巧的风俗，宣扬一下苏绣？”白瑄承对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很感兴趣，一下子来了精神。

　　“嗯，人选我都确定了，是一位叫做‘七巧儿’的UP主，她虽更新不勤，凡有，必是流畅的精品苏绣刺绣过程，目前粉丝量已超50万。”解凯说着，取出纸质方案递给白瑄承，“这是我拟定的初步方案，承海今年若想向文化产业进军，第一仗很关键。利益分成我觉得是次要的，重点是如何巧妙运用新媒体去宣传传统文化。”

　　白瑄承点了点头，冲Leo使了个眼色，后者将U盘插入笔记本，投影上展现出近郊一块在建的地皮及规划蓝图。

　　“众所周知，承海囊括了临海市70%的地产，这是我在近郊选取的一块新地。当下，越来越多的白领迫于城市快节奏的生活压力，向往诗和远方。每周出远门对他们而言又不大现实，于是，兼具国学文化学习基地的近郊旅游度假村，势必会成为热门短途旅行项目。我准备资助非遗、国学文化传承人，不管他们平日里开工作室还是直播带货，和他们签署独家合同，周末只能在咱们的度假村授课。”
　　“所以，接下来，请各位务必通过各渠道物色好人选，及时汇报给Simon，汇总到我这边。”

　　Simon闻言，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

　　“轰隆隆——”第一道惊雷响起，吓了窗边的孟芊苡一大跳。雨幕中的承海大厦似乎离她更远了，就像她和那个人的距离。一天没喝水，喝得有些急，眼前的咖啡喝到快见底了。瞄了眼手机屏幕，三点差五分钟，孟芊苡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