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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真正的高三复习早在高二还未结束之际就已然开始了,寒暑假的补课也被提上了日程。
      一中在离市中心有些偏的郊区,高三许多学生选择在学校附近租房住,也有很多家长专门来陪读。
      祁漪的父母这一年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突然开始关心起祁漪的学习了,还给祁漪在学校附近的小区租了一间房,只是他们还需要在外面工作,祁漪的奶奶年龄也大了,没人来陪读。
      但祁漪觉得这样最好,父母从她小时候就在带着弟弟外面工作,所以她打小就跟父母不太亲近,骤然让他们来陪读,大家都不自在。她一个人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也蛮好的嘛。
      周时商爸爸的好友在这边有套房,已经装修好了还一直没住,高三这年周时商就住在这套房了。
      两个人都成了走读生,早上祁漪帮周时商带早餐,因为周时商向来不喜欢早起。中午两人也不用挤食堂了,可以在校外吃,晚上周时商骑着电动车先顺路把祁漪送到她的出租屋楼下,看着祁漪上楼窗户亮起,他再骑回家,偶尔两人也会先吃个路边摊再回。
      高三班上的学习氛围越来越浓,每天有小测,每周的周考,巨大的压力裹挟着每个同学。每个人都在为未来奋力一搏,大家卷生卷死,只为在来年六月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为了缓解大家的压力,又契合着蟾宫折桂这一主题,生物老师给他们班送来了一盒蚕宝宝,希望大家能够“蚕”宫折桂。
      一开始同学们都兴奋地看着细长的小小的蚕,争着给它们换桑叶,好奇地看着它们一点一点的吃着新鲜润泽的桑叶,然后在体内转化吸收,最后排除黑色小点点。
      后来因为蚕宝宝被安置在祁漪边上的窗沿上,而祁漪住的离学校又近,每周放假的那一天也方便把蚕宝宝带回去喂养,所以祁漪顺理成章地成了蚕宝宝的亲妈,在其他干爸干妈继父继母慈善的目光下担任起照顾宝宝的重要责任。
      祁漪:……
      其实她倒是还好,每天也就换桑叶倒小点点这两件事,学累了还可以观察观察蚕宝宝休息一下,真正吃不消的是周时商这个亲爸。
      “你把它们带回来啦?!”
      “祁漪!这个家有我没它,有它没我!”
      祁漪头疼地看着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对峙的蚕宝宝和周时商,其实也就周时商一个人认为在对峙,人家蚕宝宝照样吃吃睡睡拉拉。
      她是真没想到周时商一米八的大男子汉竟然会怕蚕这种可爱小动物,有种反差萌的感觉。
      “你竟然犹豫了?!你竟然犹豫了?!”
      祁漪叹了口气:“周时商,你放心,它们绝对不会爬到你身上去的,你别害怕。”
      周时商想到那种凉凉的软趴趴的触感就是一阵头皮发麻,最后,在祁漪再三承诺下,才勉强接受他们“一家三口”共处一室,但他还是要求一定要把蚕宝宝放在离他最远的门口。
      祁漪的这件出租屋不大,就放了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和一干床,还带一个折叠单人床。祁漪父母只是匆匆看了一次签了租房合同就又南下去工作了,剩下的留给祁漪自己看着办。
      刚租下不久祁漪和周时商给这个房间来了个小改造。他们把旧窗帘换新,斑驳的书桌上铺上桌布,换了窗帘同色系的床单,单人折叠床放在窗台边上,买了两张大软垫铺在上面当沙发,在沙发边上放了个装满零食的小推车,又添了椅子和台灯这些小物件,祁漪还在窗边挂了个风铃。
      也就一个周末,出租屋从原本的空空荡荡变成现在温馨的模样,两人靠坐在沙发上满意地欣赏着他们忙活了一天的成果。
      祁漪笑着说:“感觉咱们好像已经工作同居了,一起布置我们的出租屋。”
      周时商听着她的话,也有一样的感受,他心里一片柔软和满足,嘴上说着:“以后我赚钱给你买房子,咱俩一起布置我们的房间。”他对未来与祁漪一起一屋两人四季三餐的日子也充满期待。
      祁漪靠在他肩上调侃道:“周老板这么早给我画饼呀,人家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呢。”
      周时商认真地回答:“那是其他人,我不一样。”
      祁漪没再辩驳,周时商想祁漪还是不知道他有多爱她,多想和她有个温馨的家。
      恰逢此时周时商手机有消息,是他点的外卖到了,他下楼去取,顺手带走了刚刚改造遗留下的垃圾。等到他回来的时候,祁漪见他左手拿着奶茶和下午饭,右手是一束鲜花。
      祁漪惊讶地看着“打野”归来的周时商,周时商把吃的东西放在书桌上,把花递到祁漪面前:“乔迁新居,恭喜!”
      看着忽然这么正经又浪漫的周时商,祁漪想笑又有些感动,她笑着接过周时商送的《千与千寻》同款香豌豆,这花还是上次两人一起看电影,她提了一句好漂亮,周时商现在就送给她了。
      屋里添了一束鲜花,更加温馨美好。
      吃完饭,祁漪笑着靠在他怀里晒太阳,和煦的暖阳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风吹动窗边的风铃,发出悦耳清脆的声响。
      不管以后的岁月如何变迁,今时今刻的承诺,憧憬与爱意会在记忆长河里泛着光,一如今日的阳光般温暖心扉,平凡却难忘。
      高三过半,春天到了。
      春天是开不尽的玉兰,樱花,紫藤花,郁金香,绣球,校园的姹紫嫣红给高三考生们一些宽慰,祁漪的十八岁生日随之而来。
      尽管学习氛围紧张,班上相熟的朋友还是给祁漪送上了祝福与礼物,周时商除了送给祁漪花束和项链之外,还偷偷给祁漪订了个大蛋糕,大家牺牲下午饭时间在教室给祁漪过生日。
      周时商亲手给还在愣怔的祁漪戴过生日王冠,点燃了蜡烛,带头给祁漪唱生日歌,然后大家一起分蛋糕抹奶油。
      同学们的祝福真切,就连班主任也默许他们放纵一下,甚至给祁漪送了一本英语模拟试题做生日礼物。
      祁漪:……大可不必。
      祁漪的十八岁生日挺难忘的,周时商准备的惊喜以及师友们真切的祝福后来回想起来仍旧历历在目。
      周时商站在祁漪边上看她小口小口吃着蛋糕,祁漪转头,他低头温柔对她说:“宝宝,十八岁生日快乐。”说完往祁漪鼻尖点了点白色奶油,看着像个小花猫一样的祁漪,周时商忍俊不禁。
      祁漪看在他给自己准备惊喜的份上只是轻睨了他一眼,继续吃着蛋糕,决心今天不和他一般见识。
      周时商笑得更开怀了:还是只贪吃的小花猫。
      祁漪和周时商最后又合了张照,照片里,周时商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向着祁漪的方向。
      百日誓师如期而至,学校这次为了鼓舞大家,把文理前十都弄上台去给颁奖发奖学金。
      祁漪这次考试有所进步,是年级第六,周时商仍然年级第三。两人都戴着学校要求的大红花站上了台,周时商走在祁漪身侧,两人并肩站在台上合影,看着十分般配,像一对新人一般。
      班主任老许在一边一脸笑意,化学老师这时候也负手站在他身旁,感叹道:“郎才女貌,般配啊。”
      其实周时商和祁漪谈恋爱的事这些老师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但是看着他们仍然那么认真努力,谈恋爱也没怎么影响学习,反倒互相促进了,大家就没太管他们的事。
      化学老师又突然问:“我记得上一届你们班不也出了两对嘛?现在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老许脸上笑意敛了些,只是摆摆头,神情略微有些惋惜。化学老师也不再问了。
      他们在接手了一届又一届学生,又送走了一届又一届学生,前一刻好像他们还是初入高中的青涩少年,下一刻就即将与他们作别,奔向更广阔的天地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十年寒窗,潜心铸剑,
      霜刃出鞘,尽破万难;
      鹏同风起,直上九天,
      蟾宫折桂,赫赫凯旋;
      ……
      千帆竞秀,誓登山巅,
      待彼云开,我自凯旋!”
      百日誓师的誓词声回荡在升旗广场,铿锵有力,气势如虹。
      高三这年是做不完的真题卷模拟卷考前密卷,看不完的错题新题压轴题,一张张凌乱的草稿纸,一根根用完的笔芯,一轮轮周而复始的复习,一次次知识记忆的过程,一天天减少的倒计时。
      祁漪和周时商也沉浸在高强度学习复习的备考生活中,在校的每一刻学习时间都被高效利用,早上在高三教学楼的庭院里背诗词背范文,下午在走廊上读记理科知识点,晚自习也是一套接一套的理综卷,然后错题整理,复盘。
      一周一天的假期两人也没多出去玩,周时商早上九点带着给祁漪的早中餐去出租屋,两人就开始各学各的,偶尔讨论题目。下午五六点出去吃个就沿着路边散会儿步聊会儿天。
      学校围墙边的凌霄花开得火红,昏黄的路灯照着花影在围墙上,晚风拂来,花影摇曳,带来些许放松的意味,安抚着他们紧绷的神经。
      到了晚上周时商再骑车回去,第二天一早又奔往学校开始新一周的复习备考。
      到了“距离高考还有3天”的倒计时牌被挂上墙角的那天,众人都是一阵恍惚——高中啊,就这么即将结束了。
      学校安排这天早上拍毕业照,下午考生们就被放回去了,休息两天养精蓄锐静待高考。
      同学们压抑了这么多天,拍毕业照的这天女生换上了漂亮的衣裙,化了妆,男生也有穿衬衣打领带的,往头发上抹了发胶。
      大家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天南海北地畅想未来,祁漪与周时商靠窗站着,看着远处操场上正在拍照的其他班级。
      周时商问:“紧张吗?”
      祁漪摇摇头,之前是紧张的,怕自己没考好,怕自己一上场紧张了。到现在一场场模考已经把人磨砺到不再畏惧考试的地步,心里已然沉淀下来了。
      “加油!”
      “加油!”
      周时商顺手摸了摸祁漪毛茸茸的头顶,两人相视一笑。
      祁漪和周时商不在一个考点,祁漪就在一中考,周时商去二中考,考试前这两天两人也没见面,只是每天在□□上问候。
      “铛铛. 铛铛,本场考试结束,请全体考生停止作答。”
      高考在铃声中结束,考生们冲出考场,迎接属于他们的明天。一些人笑着,一些人哭着,祁漪回头望了一眼一中校园,鼻子一酸,却没有落泪。
      她想起班主任临别前的话——“一中的晨辉和星空是你们用心熬制的梦想。希望各位今后,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青山!”
      她笑着走出一中的大门,未来一片美好光明。
      收到周时商发来的消息的时候,祁漪刚洗完澡,周时商跟她约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嘱咐她早点休息。
      第二天早上十点,周时商带着祁漪喜欢吃的红豆粥敲响了出租屋的门。
      两人像往常一样简单地用过早餐,周时商载着祁漪出去逛街。两人都默契地没问考得怎么样,高三已经这么努力了,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
      他们去了好久之前想去的动物园,祁漪看到可爱的熊猫简直就是一个母爱泛滥的状态。高三的时候只能抽闲时间云看熊猫,如今到现场看到那么可爱的黑白团子抱着竹子哼哧哼哧地炫,直接戳中她的心巴,她扬言想偷一只回去天天抱在怀里rua。
      周时商看着祁漪宛如一个痴汉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熊猫,笑着问她:“一一,这么喜欢熊猫,毕业旅行咱们去成市吧。”
      祁漪思考了一下,觉得他这个提议可行,便点点头。
      之后两人又去吃了海底捞,周时商一直帮祁漪烫东西,往祁漪碗里夹菜剥虾,伺候起来祁漪熟门熟路的,祁漪不自觉就多吃了些。
      吃完后两人牵手沿江散步,吹着江风,心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松。
      高考过后,锢在两人身上的一些无形的枷锁就消失不见了,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自由。
      祁漪忽然道:“周时商,我们要不要去干点成年人干的刺激的事情?”
      周时商眉心一跳,凑近她问道:“什么刺激的事?”
      是他想的那件事嘛?虽然他考完也想过,但是是不是有点快了……
      祁漪带着周时商打出租车来到一家网吧,笑眯眯地对他说:“我请你包夜!”
      周时商:……
      沉默,就很沉默。
      成年人干的,刺激的事——网吧包夜,怎么不算呢?
      看着祁漪新奇地走进网吧,周时商无声地叹了口气,跟上去牵起她的手一起走。
      于是高考完第一天,祁漪和周时商达成成就——网吧包夜。
      之后祁漪回老家待了几天,又回到了市里。两人在出成绩前一周跟何明,周茹以及另外两个相熟的同学一起去了成市旅游,祁漪算是在那把熊猫看过瘾了。
      在成市的最后一个夜晚,逛完夜市回到酒店,祁漪先去洗澡,洗完便躺在大床房的床上。她还是有些紧张,因为等会儿她要做的事,虽然学习了一点点理论知识,但真正实践起来没那么容易。
      这几天她和周时商一直住一间大床房,主要之前高三在出租屋里,周末他俩也一起躺在她的那张一米五的床上午休,周时商从来都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
      这几天在成市周时商也只是抱着她睡觉,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但他看向她的眼神比之前多了一丝晦暗不明的欲望。
      她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摸出今天背着周时商在便利店里偷偷买的东西,在手心捏了捏塑料袋,暗暗给自己打气下决心。
      周时商洗完澡出来,看着祁漪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上半张小脸在外面,他走进床边,摸了摸祁漪的头发,还有些湿,便去浴室里拿了吹风出来:“宝宝,起来,我给你吹头发。”
      祁漪在被子里憋红了脸,还不知道怎么开口。
      周时商见她没有动作,以为她今天逛累了懒得动,便凑过来哄着她说:“宝宝乖,湿头发睡觉会头痛,我抱你起来给你吹,嗯?”
      祁漪摇摇头,还是不说话。周时商看着她有些红的脸,担忧她会不会生病了,抬手正要探她额头的温度,祁漪突然伸出双臂环着他的脖子,周时商一个没注意被她往下一扯。
      祁漪看着近在咫尺的周时商——墨色的眼眸泄露出担忧的情绪,眼尾的泪痣生得好生好看,湿发搭在额头很是性感,鼻梁高挺,下颌线分明,喉结突出……
      祁漪鬼使神差地凑上去轻咬他的喉结。
      “嗯……”周时商闷哼一声,眼里满是错愕。
      祁漪又凑到周时商耳边小声地说:“周时商,我成年了,可以做些成年人的事了。”
      “成年人的事……是什么?”周时商的声音哑了几分。
      “就是……比亲吻跟亲密的事。”
      周时商眉心狠狠一跳,他看着祁漪眼底的认真,声音更哑了:“一一,你确定?”
      “嗯。”祁漪虽然红着脸,却还是坚定地点头,顺势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周时商的手中。
      周时商低头看了一眼便怔住了:“什么时候买的?”
      “今天早上……”
      他深深看了祁漪一眼,俯身开始亲吻祁漪的额头,然后是眼睛,鼻尖,唇角,辗转到耳垂的时候,他用牙齿轻辗祁漪的耳垂。
      祁漪听见他说:“一一,我爱你。”
      然后是全然陌生的感觉,祁漪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火上灼烧,又像是被浸在水里,周时商是她在水深火热之间唯一可以攀附的浮木。
      他炽热,硬实,带着她一起登上顶峰。
      ……
      夜愈深,情愈浓。
      过了很久以后,祁漪又累又困,任由周时商给她洗澡,换衣服,吹头发,然后把她揽在怀里睡下。
      她听见周时商说:“一一,我好开心。”
      祁漪渐渐进入梦乡,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周时商站在天光大亮处朝她招手,她跑向他,却始终追不上他。忽然大雾四起,祁漪看着周时商渐渐消失在大雾中,她想喊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无助地看着周时商消失。
      “宝宝,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周时商醒来时就听到祁漪像猫叫般细细的呜咽声,她的眼睛始终闭着,眉头紧皱。
      他安抚地轻拍祁漪的后背,等祁漪缓缓睁眼,看到周时商这副担忧的模样,她伸手紧搂着周时商,生怕他会消失似的。
      周时商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别怕,宝宝,我在呢。”
      祁漪发颤的声音里仍然带着哭腔:“周时商,我梦见你不见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周时商牵过祁漪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别怕,我这不是在这。我就在你身边,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祁漪感受着手下真实温暖的触感,才从那个无助的梦里抽离了几分。她把头埋在周时商怀里,紧紧地贴着他的心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心下的不安缓缓被压了下去。
      旅行完回去后便是高考出分填志愿的日子,大家都紧张又期待地不断刷新着查分页面。
      中午十二点,刚刷新网页就崩溃了,还有些运气好的人直接看到自己的成绩,有人手舞足蹈,有人崩溃大哭,还有人在焦急等待,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周时商和祁漪查完互相交换了信息,两人皆是心下一松,祁漪660分,周时商690分,这个成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可以一起去首都的大学读书。
      祁漪的父母觉得祁漪这个女儿是真叫人省心,从小到大没让他们管过,还考得这么好,所以他们暑假打算带祁漪弟弟回趟家看看祁奶奶,顺带把祁漪接出去玩玩。祁奶奶也很开心,乖孙女成绩好,是他们院子里少有的大学生,她在一堆老太太姊妹团里面倍儿有面子。
      填报志愿也就在这两天了,祁漪和周时商商量的他们一二志愿都填首都的大学,到时候录取通知书下来一起去学校。
      然而志愿提交的前一天,变故突生,像是一场美好的镜花水月忽然被投掷了一块石头,打破了一切美好幻想。
      “祁漪,你弟弟出车祸了!我们刚到县城,现在在往市医院赶,你在家照顾好你奶奶,先别跟她讲。”妈妈凝重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随后没等她说什么就已经被挂断了。
      祁漪脸色一变,祁奶奶看她面色不太好,问:“一一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祁漪摇摇头,仍然面色惨白,但是想着妈妈的嘱托,奶奶年龄大了不能受刺激,她还是强撑着跟奶奶聊了几句,然后就回房去对待妈妈的电话。
      祁漪和弟弟其实不是很熟,弟弟从小被爸爸妈妈带在身边,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回来,她只记得她当时才十岁,弟弟也才六岁。她怯生生地站在奶奶身后看着这个被爸爸妈妈投注更多关怀的弟弟,眼里有羡慕,而弟弟就像个小太阳一样朝她跑过来,脆生生地喊她“姐姐”,想和她一起玩。
      所以即使她对父母的偏心有些委屈不满,却从来不会迁怒弟弟,反而很喜欢这个弟弟。
      到了晚上,妈妈终于来了消息,弟弟的腿粉碎性骨折,幸而保住了,要在市医院住院,之后还要做皮肤移植手术。
      第二天,祁漪带着奶奶赶到医院的时候,妈妈正打算出去给弟弟买饭吃,她让祁漪和奶奶先看顾一下弟弟,至于她爸爸……妈妈说他出去借钱了。
      肇事司机逃逸了,弟弟的医药费很贵,只能他们家先垫着。
      祁漪看着弟弟血淋淋的右腿,原来阳光开朗的小男孩如今却满是阴郁绝望。
      等奶奶出去的时候,祁漪原本和祁涟沉默着,都一言不发。是祁涟先打破了沉默:“姐姐,我残疾了……”
      祁漪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不知道怎么安慰祁涟,最后只是上前轻轻拥着眼眶红红的祁涟,她说:“祁涟,别怕,姐姐和爸爸妈妈还有奶奶一直陪着你。”
      “妈!妈你怎么了?!”
      祁漪妈妈的声音在病房外面响起,祁漪和祁涟都慌了,祁漪跑出去就看见奶奶躺在走廊冰冷的地面上。
      “奶奶!”她跑过去,看到奶奶已经昏迷了。连忙跑向护士站,一阵兵荒马乱后,奶奶被送进ICU,医生说老人家年纪大了,受到刺激急火攻心,就昏厥过去了。医生嘱咐家属不要让病人再情绪太过激动了。
      祁漪坐在奶奶的病床边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奶奶安静的睡颜,家里一下子有两个人进了医院,祁漪内心涌出一股深深的无助感。
      前两日兵荒马乱,等到祁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高考填报志愿的最后一天了。
      原本祁漪是想和周时商一起去首都的大学的,但是现在家里这种情况……祁漪只得留在南市。
      奇怪的是祁漪家里出事的这两天,周时商也没有给她发来消息或者打电话。
      周时商这两天好像跟父母出去旅游了吧?
      祁漪一时有些担忧,还不知道怎么跟周时商开口她要留在本省的大学的事。她又觉得周时商会不会听到她不去首都读书,自己也不去了啊?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是周时商那个分数,就算留在南市最好的大学,周时商也是亏分的。
      想了想,祁漪还是悄悄地把自己的志愿改成了南市的大学,也是双一流,按祁漪的成绩可以去最好的专业。
      填完志愿的后一天,周时商发来了消息:一一,我没家了。
      看着周时商的消息,祁漪茫然了一瞬,借口出去打水,在走廊尽头给周时商回了电话:“周时商,你怎么了?”
      周时商在电话那边沉默不言,过了很久才哑着嗓子开口:“一一,我爸妈离婚了,我没有家了。”
      祁漪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最近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这时是应该开口安慰周时商的,忽然她又想到志愿填报的事,她该怎么跟周时商开这个口呢?一想到周时商听到后的反应,她就难受,最后还是暂时没有告诉他她家的事以及改志愿的事。
      周时商的父母其实很早就把离婚证办了,但是怕影响到周时商的学习,所以一直隐瞒着没有告诉周时商。高考完他们跟周时商摊牌了,他们选择在他们最开始相遇的城市里旅游,然后分开,给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句号。
      然后周时商也知道了原来母亲很早就和另一个叔叔有往来,父亲身边也早有了温柔小意的解语花。而周时商,以前是父母爱情的结晶,现在呢,成了他们夫妻关系破裂的遗产,尽管父母并没有放弃周时商,他们仍然和以前一样爱他,但是周时商始终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
      周时商听过父母以前浪漫的爱情故事,从校服到婚纱,如今却在十多年的相处中相看生厌,于是各奔东西。那他和祁漪呢?他们又能走多远呢?祁漪很好,他很爱祁漪,他希望自己可以和祁漪一起白头偕老,希望他们的感情永远不变质。
      祁漪自从家里有两个病人而开始缺钱后,就打算去找家教的工作了。她高考成绩不错,很快就有市里的同学给介绍了一个高一的学生,现在她每天在医院照顾奶奶和弟弟的同时,会抽出三个小时去做家教赚点钱补贴家用。
      做家教那家的家长人挺好,祁漪每次去了人家都是客客气气地招待她,给她倒水让她吃水果。
      只是那个高一的学生人有些……奇怪,总是叫祁漪“姐姐”,每天问“姐姐这道题怎么做”“姐姐喝不喝果汁呀”“姐姐”“姐姐”……祁漪一开始还会纠正他,后来她已经听麻了,也就随他去了。
      这天下午祁漪刚给张纨上完课,跟家长打完了招呼打算走,张纨从房间里走出来:“姐姐,我送你下楼。”
      “……不用了吧?”祁漪婉拒。
      “顺带下去丢垃圾。”
      祁漪只好跟他一起下楼。
      炎热的七月里,小区没什么人,祁漪和张纨一前一后地走在树荫下,蝉鸣声笼罩着行道树。
      突然祁漪感觉头上有怪异的触感,她停下脚步回头,看见张纨笑着对她说:“姐姐,树叶子掉你头上了,我帮你拿下来。”
      难道不是你放在我头上的吗?祁漪在心里腹诽,她撇撇嘴:“幼稚。”
      一转头,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祁漪心里一慌,虽然她也没做什么事。
      说起来她跟周时商已经有一周没见面了,这些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对她对周时商来说都是恍若隔世。
      周时商现在脸色很阴郁,整个人散发的气息冷冷的,祁漪有点拿不准他的状态。
      张纨还站在祁漪后面,跟她挨得很近,周时商表情跟冷了,他来这儿找自己的朋友,没想到会看到祁漪从一栋楼上下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生。
      他看到那个男生把手放在祁漪头顶,祁漪回头,那个男生对着祁漪笑,他看不到祁漪的表情。
      “一一,过来。”周时商开口了,他没问什么,他怕自己一开口藏不住自己内心的黑暗面,他怕自己的负面情绪吞噬了自己的理智。
      祁漪往过去走,忽然手腕被张纨拉住了:“姐姐,他是谁啊?”
      祁漪一顿,她没去看周时商的表情,而是回头认认真真地跟张纨说:“他是我男朋友,周时商。”说完挣脱了张纨的手,头也不回朝周时商走过去。
      周时商牵着祁漪走到小区对面的公园里,一路上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周时商身上仍然散发着低气压。
      祁漪其实能理解周时商的愤怒来源,如果让她看到周时商和别的女生有牵扯,她也不会开心。只是最近她实在太累了,还很乱,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周时商一言不发地把刚买的可爱多撕开包装递到祁漪手上,又拿着刚在便利店买的酒精湿巾给祁漪细致地擦拭手腕,轻柔但不可抗拒,仿佛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两个人心里都装了事,一直不说话。最后还是祁漪先开口坦白了:“我在这里做家教,刚刚那个男生是我教的学生。我家里最近出了点事,我奶奶和弟弟在这边的医院住院……”
      祁漪还没说完,周时商一把把她拦进怀里,把头埋在祁漪的后颈处,炎热的夏日,灼热的呼吸,一齐想要将祁漪淹没。
      祁漪一下子就绷不住了,这些天家里乱糟糟的,父母一直强撑着疲惫和压力,祁漪也没跟他们倾诉自己的害怕与无助。
      她十八岁了,这个年龄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了。但是同龄的人都在畅想充满无限可能的美好未来,祁漪却必须学着大人一起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甚至连她想去的学校,想在一起的人都必须远离。
      祁漪在周时商怀里哭到哽咽,周时商一直在轻抚她单薄的脊背,仿佛告诉她:他一直都站在祁漪身边。
      祁漪想,如果周时商能一直站在她身边该多好,但是,但是她不应该这么自私,周时商这样光彩夺目的人,就应该站在顶峰好好地受人瞻仰,而不是被她拉进这个乱糟糟的泥潭里,这么早就跟社会的残酷真相针锋相对。
      祁漪用尽全身力气回抱了周时商,然后轻轻说“周时商……我高考志愿没有填首都的学校……”
      烈日骄阳下,周时商的动作停了,他积压许久的负面情绪终归还是爆发了:“连你也要抛弃我吗?”
      祁漪感觉周时商像是要把她抱进骨子里,力气大到她好痛,周时商很害怕她离开他。
      “周时商,进了大学,你会遇见一个更好的女生……”
      “为什么?”
      “周时商,你别这样,我……”
      “为什么?”
      “……”
      周时商像是听不进去任何话了,只是一直问祁漪为什么,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祁漪身上,祁漪也说不下去了。
      后来两人不欢而散,祁漪走的时候,周时商想拉住她的手腕,她没了拒绝张纨时的果断,犹豫很久,却还是狠心扯出了自己的手腕,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哭得天昏地暗。
      和周时商分别几天后,祁漪仍然浑浑噩噩的。她回来那天,眼眶红红的,爸爸妈妈以为她是因为家里的事情难过,妈妈罕见地把她揽在怀里抱了很久,她感觉妈妈也有点撑不住了。
      这天妈妈一直沉重的表情忽然换上了一些喜色,她说最近医院有慈善基金来资助,替一些家里捉襟见肘的病患分担部分医药费,他们家也可以申请的。
      申请流程比以往情况都快得多,不到两天就下来了。看着名单上赫然在列的祁涟的名字,他们终于一扫之前的阴霾,雪中送炭的及时雨让阴郁的生活终于有了些起色。
      祁漪也笑着,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踏实了一些,这是一个许久没有闪烁的头像又发来了消息:“一一,要分手的话,见一面吧。”
      祁漪的笑容一顿,他们选择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公园见面。
      周时商认真地看着祁漪,她好像又瘦了一些,一阵江风就要把她吹倒似的。
      周时商上前拥抱了祁漪一下,努力故作轻松地说:“一一,我父母离婚了,我妈要移居M国,我要出国了。”
      祁漪怔住了,这对她来说太突然了——他……要出国了?那他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吗?
      如今近在咫尺的人,往后就要跟她远隔重洋了。
      祁漪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一点也没轻松多少,反而更加沉重了,眼泪不自觉就掉了下来,大颗大颗的。
      周时商也装不出轻松了,他一开始轻轻地擦拭着祁漪的眼泪,然后小心翼翼地吻着祁漪的唇角,眼泪划过,这个吻带着咸咸的滋味,还有离别的决绝。
      祁漪有些庆幸自己还带了出租屋的钥匙,最近她打算来退租,所以一直装在身上。
      门关上的瞬间,周时商的吻也跟了上来。
      炽热的,难耐的,野蛮的,粗暴的,却时时带着温柔的,留恋的,缠绵悱恻的,一切光怪陆离的幻想,一切不管不顾的放纵,都是对彼此的爱恋。
      悉悉索索的,是衣服落地的声音;
      渐渐升温的,是房间里两人的体温;
      窗帘摇曳,灯影晃动,情绪在相触又相离中被放大。
      “为什么,两个人相爱容易,在一起却这么困难?”
      “周时商,好痛啊,我的心真的好痛啊……”
      “……不爱了,宝宝,我们不爱了,好嘛。”
      “周时商,你幸福的话,我会比你先流泪的。”
      “一一,我怎么舍得让你流泪。离开你,我永远不会幸福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别哭,宝宝。”
      话音渐隐,在夜晚相拥的亲密恋人,终在南城秋天提前到来之前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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