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何时可归》君为客

1、楔子

　　“呦！水鬼张，你又在捯饬什么新花样呢！”
　　“这是谁的血呀，呵呵，闻着怪香的呢。”
　　被唤作“水鬼张”的鬼浑身湿哒哒的，发尾和衣角都不停地滴着水，但他身上的水确实不减分毫，像是怎么都滴不完。他像是被水泡发了，整个鬼身都显得肿胀了一圈。
　　在行动间，他那苍白的皮肉还会“吧唧”一声凹下去一块，挤出一滩水，然后又吸水回弹，煞是有趣。

　　水鬼张睁大他那双因为水肿而仅有一条缝的眼，扫视一圈摊前兴致盎然的众鬼，恶狠狠道：“还能有谁，当然是我那仇家。”同时拔高了声量吆喝道，“今日新品，人血包子，通通一折！包鲜！！”
　　此言一出，水鬼张的摊前霎时间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给我一个，给我一个。”
　　“支持支持，这必须支持，给我十个！”
　　“谁踩我，没长眼啊！！！哦，这位兄弟你眼是怎么没的？”
　　……
　　此处为地府东边的集市，这里的空气中常年飘散着血液混合着劣质香粉的味道，热闹非凡。但要是想在此处闲逛，你需要有一副好胆量，因为保不齐一个清秀背影转过头来便是两只黑洞洞的眼眶。

　　而在地府西边与人界毗邻处的郊外鬼迹罕至，这里种着一片黑黢黢的枯木，性状怪异，枝桠锋利无比。凡人若是不小心触碰到，立即便会血流不止，而那些树枝也会仿若活过来般汲取血液，直至那人被吸干血液。
　　因此这片林子在人间传说中有着“吃人林”之称，但对于地府众鬼来说，这则是护城林，防止凡人进入地府。
　　许是为了添点颜色，树枝上错落着几只鬼火化作的“乌鸦”，通体绿油油的，唯有两只眼为蓝色的火。此外，它们也可作照明之用，随着“乌鸦”的动作，树影憧憧，微微抖动。

　　在这片林子旁坐落着一座小馆，看样子，许是参照了人间首饰阁、古玩店之类的布局。无他，仅仅是因为这座小馆与地府显得格格不入，更像是属于人间的“一点”一时不察进入了地府。
　　此时，拾久馆内。
　　书案前，殷黎细细摩挲着手中的单子的花纹，挑眉看向面前站着的黑白无常，眼中意思明显：又让我干活？
　　因为是在私下见殷黎，不用唬着那些小鬼，这两位便选择了以在人间的样子。
　　着黑衣的剑眉星目，脸上无甚表情，如松柏般站得安静又笔直。而着白衣那位此时正软软倚靠在书架上，右手缓慢把玩着垂落的头发，低眉敛目间，端的是妖冶摄人。

　　虽然大多数鬼怪们为了符合地府的形象会选择以鬼相示人，为新来的小鬼们展示鬼界风俗，以及鬼怪生活的肆意豪放。
　　但是毕竟在人间生活过，有些鬼在私下还是更喜欢人相。

　　更何况还是来见殷黎这个不是鬼的。
　　殷黎回想了一下上次无意间见到白无常那舌头长得都快掉到地上的鬼相，又不着痕迹地端详了一下站在面前的两人……哦不，两鬼，轻声嘀咕：“这不挺眉清目秀的嘛，偏偏要选一个肖似‘长舌妇’的鬼相……什么眼光嘛。”
　　白·长舌·无常：“别看了，小心眼抽了。”话虽如此但白无常自己确实特别熟练地翻了个白眼，主打一个严于律人，宽于律己。
　　“我们也不想出岔子又来劳烦你们‘拾久馆’来善后，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也许是过于操劳的我终于要迎来‘二死’了吧……”
　　眼看白无常越说脸上怨气越重，同时眼中还有点小期待，殷黎果断转移目光：“黑兄。”
　　“……哎，凭什么你喊他就是‘黑兄’，喊我就成天‘小白小白’的。”白无常忿忿地从书架前直起了身。妖冶之气，嗯，荡然无存。
　　“好。”黑无常熟练地拍了拍白无常的背，帮他顺毛，接着道：“这批新来的小鬼里混了几只生魂，应该是因为身上阳气不足，再加上扎在这‘鬼堆’里，所以招魂旗就把他们招来了。刚刚小白给你的就是名单。”黑无常示意殷黎看向手中的名单。
　　堪堪被安抚下的白无常瞬间再次炸毛，委屈道：“小黑……怎么你也开始叫我小白了。”
　　“叫小白表示和你亲近，说明你年轻有活力又值得信赖。”殷黎随口敷衍道，便细细看起手里的名单来，并不在意一旁突然娇羞起来的白无常。

　　这纸并非人间寻常书写的纸，而是以忘川水佐以地府枯木制作而成，名唤“忆尘”。
　　以本态在忆尘纸上留下印记，再施以术法，若为鬼，便可知其生前姓名、住所、样貌以及死前的一段经历，若非鬼，则仅可知其当前样貌。
　　通常，鬼差在刚把勾来的小鬼代入地府时都会让他们在忆尘纸上登记，等这些小鬼渡过混沌期，开始适应地府的生活后，这些忆尘纸便会集中被销毁。
　　毕竟，经历这种东西还是留在自己脑中较为稳妥，而且，既然已经成为鬼便算是“新生”了，就当与前尘断裂，总被别人提醒你是怎么死的，那叫个什么事嘛。

　　殷黎粗略过了一下这几个生魂的相貌，道：“你们等会把他们带过来吧，生魂不宜在地府久待，我得抓紧给送回去。”
　　见对面两人没都动静，殷黎困惑地抬头看了一眼。
　　白无常：“那个……他们已经在门口了。”说完还往黑无常身后躲了一下。
　　殷黎感觉牙有点疼，想打人。先斩后奏是吧，那还来扯什么皮！
　　“我这就让他们进来！”白无常一边说着，一边拉起旁边黑无常的袖子就往外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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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久馆在地府是一个特殊的存在，馆内员工都不是鬼。
　　因此也不会受到鬼常常存在的制约，他们不惧阳光，不受道纸黄符的约束，也不必必须在阴气重的地方生活。在人间，他们完全可以同人一般生活。
　　而拾久馆的主要工作就是依靠这些便利去辅助地府完成任务，像这种勾错了魂之类的只能算是小事，及时把魂还回去就行。
　　但地府又都是鬼差，受到限制多，所以这类事向来都由拾久馆负责。
　　再加上近些年术法器具随着人类的奇思妙想与坚持不懈越来越神奇，颇有些不服管教的意味在里面，相应的，拾久馆的存在感和工作量也就逐渐水涨船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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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大小姐，我把他们放进来了哦。”门外传来了白无常的声音，接着便有一只接一只的生魂走了进来。

　　殷黎收回思绪，抬眸扫了面前几个生魂一眼，确认无误后，右手轻轻地抬了抬左手的袖子，露出了戴在白玉手腕上的一根红绳，末尾还挂着一个小铜币。
　　殷黎无奈道：“小馆目前没找到什么舒坦地，只能委屈各位进我这链子里待一会儿。”说罢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就全都吸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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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一边陲村落，殷黎沉默地看着面前的房屋残骸。
　　她去找白无常问过，这个小村庄是因为突发山洪，顷刻之间冲塌了大量房屋，同时也带走了村里几十口人命，只余下她红绳中的那几只。
　　面前的山洪余水一片祥和，若没有那些倒塌的房屋和参杂在房屋残骸里的尸体，怕是都不敢相信这些水会有如此凶残的曾经。

　　殷黎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低声道：“逝者已逝，希望不会太快与你们再遇见。好了，去找你们自己的身体吧。”殷黎掐了个诀，便将红绳里的生魂放了出来。
　　看着洁白的魂魄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后便向四方分散，去寻找他们的身体。殷黎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想着等会去哪逛逛，就见一个模样清秀的生魂又向她飘来了。

　　殷黎眨了下眼，笑道：“小美人，你是舍不得我吗，我刚刚就发现了，你长得可真好看。”
　　“小美人”拿袖子遮了下脸，一脸娇羞，可能红了脸，但现在是生魂状态也看不出来。“美人”弱弱道：“我……没找到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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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文，祝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