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的过敏原》豆乳鱼

1、重要的东西 要用心看

　　孙乔七岁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班级里三十个孩子，一水儿的黑头发，黑眼睛。可是视线扫到她身上的时候，任谁都会忍不住驻足多看几眼。因为孙乔有一头金色的长发，和澄蓝色的眼眸。
　　可偏偏孙乔的脸庞五官并不深邃，反而极具东方色彩。显然她的东方长相遗传自她的母亲——孙鹿岑。然而两人站在一起反倒不像母女，毕竟那金色头发和蓝色眼珠实在太抢眼了些。七岁的孙乔不止一次的想过，除却和孙鹿岑相似的部分，自己长相怪异的部分总该来自于父亲了吧？可自她记事起，她就不曾见过父亲。
　　孙鹿岑并不避讳跟孙乔讲述这件事的起由，她抚摸着孙乔的头发告诉她，她的生父是个外国人，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年幼的孙乔深信不疑，尽管心中很渴望能见到父亲，但孙鹿岑一人抚养她的不容易孙乔看在眼里。
　　然而尽管是这样，进入青春期的孙乔，却渐渐对孙鹿岑的言语产生了疑虑。如果真如孙鹿岑说的那样，家中为何没有父亲的任何一张照片？甚至孙乔也没有见过二人的结婚证，抑或其他能证明二人关系的文件。孙鹿岑在孙乔稍大一些后就对他的存在避之不及，不愿再谈论起孙乔父亲的过往。
　　孙鹿岑彼时三十九岁，岁月却没有在她的脸庞上留下痕迹。她温柔，平和，无论是微卷的黑色长发还是纤细修长的身材，都不曾透露出一丝苍老的痕迹。然而她也是易碎的。孙乔不止一次看到她发病的样子，倒在床上，汗珠碎在地板上，她只能痛苦地□□，陷在柔软的床里，期盼这一次痛苦快些过去。
　　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女，是彼此活在世上的依靠。孙鹿岑每个痛苦的夜晚，都是孙乔陪伴在她身边。孙乔那时候十一二岁，就能自己端着水盆给孙鹿岑接热水，擦身体。她不止一次幻想着父亲的模样，也在心中描绘着一家三口的幸福时光。
　　某一天下午，孙鹿岑给孙乔戴上了一条蓝宝石项链。
　　宝石闪烁着蓝色的光芒，与孙乔的蓝眼睛十分相称。
　　她告诉孙乔，这条项链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做奥克瑟之心。
　　孙乔那时候还小，看不懂孙鹿岑脸上含着泪的微笑。而等她再大一些，却已失去了读懂的机会。
　　变故发生在一年后，那时孙乔在读初三。
　　在某个清晨，孙乔敲开孙鹿岑的卧室想告诉她自己去上学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静谧得可怕。孙乔走近，看到了孙鹿岑发乌的唇，看到了孙鹿岑白如纸的面孔。
　　孙鹿岑在清晨因心脏病逝世，尽管孙乔从不知道她患有心脏病。
　　而四天之后，一位来自马罗它的妇人来到了孙乔的家中。

　　马罗它是一个位于太平洋的小岛国，大航海期间被英国发现，从此沦为英国的附庸。马罗它人种杂冗，曾有不少欧洲人移民至此，但华人始终占据着主体位置。而马罗它作为一个君主立宪制国家，王室自然也是绕不过去的话题。现今的女王维多利亚三世，据说就是当年日不落帝国时期的维多利亚女王的血亲。
　　孙乔对马罗它的了解止步于此，而她想不到的是，面前这个年迈的妇人，居然郑重地告诉她，她是马罗它某位公爵的遗珠。
　　妇人约莫七十多岁的年纪，鬓发如雪，面孔也很苍老，但思维言语却并不显老态。她掀起眼皮，呵呵地笑了几声，用有些蹩脚的汉语说着，“你长得很像你的母亲。”
　　孙乔肤色白皙，一双杏眼带着点稚气，嘴唇饱满圆润，脸颊两侧还有未退的婴儿肥，诚然，除却她那双蓝色的眼眸，孙乔几乎完美继承了孙鹿岑的容貌。
　　但这话的重点并不在这上。这妇人来自异国，又怎么会认识自己的母亲？孙乔心中千回百转——除非她是自己的父亲派过来的。
　　老妇似乎看出了孙乔心中所想，她从包中拿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照片的背景是一片森林，翠绿澄滢，画面中央是很登对的三人。一男一女坐在前面，显然是一对夫妻，男人金发碧眼，身姿挺拔，眉眼深邃，不苟言笑。而女人轻挽男人的胳膊，脖子上打了一条丝巾，她如瀑的金色鬈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十分矜贵。而站在两人身后的少年看起来还有些青涩，但神态自若，并不见丝毫怯意。
　　孙乔面上浮现出一丝迷茫。
　　老妇坐正，看着孙乔那双漂亮的眼睛。
　　“孙小姐…你难道没有怀疑过吗？为什么是中国人的你却拥有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珠？”
　　孙乔周身一颤，“…我母亲说这是遗传自我的父亲。”
　　“是吗？那他没有告诉过你，你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
　　孙乔摇摇头。
　　老妇轻笑一声，手指指向那照片中端坐的男子，“这就是你的父亲。”
　　孙乔眼睛睁大了片刻。
　　“你的父亲，是马罗它王国的亨利公爵，即爱德华·斯宾塞·亨利，你是他的女儿，将来，也必然继承他的衣钵。”
　　孙乔面上浮现出几分惊恐之色，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是这样的身份！她怎么敢想？很快的她又想到，自己的母亲是否知道这一事实？难道她一直隐瞒着这样的真相？！
　　她嘴唇颤抖着，“…我有些不敢相信。”
　　老妇面色如常，“这确实会有些震惊。”
　　“为什么现在来找我？”孙乔抿唇。
　　“当然是为了带你走。”老妇眉毛蹙起，“你身上流着公爵大人的血脉，自然不能流落他乡。”
　　“可我一直随我母亲生活在这里，我以为我并不属于…”
　　老妇挑起一侧的眉毛，“孙小姐，请容许我打断你。你的母亲已经去世了，现下公爵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何况若非当年你母亲一意孤行，你也不会在这里长大。”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
　　她侧头，看向电视柜上方悬挂着的遗像。孙乔第一次内心动摇，人生第一次。她曾以为自己是一个错误的诞生，也许生父遗弃了她们母女，但孙乔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会是这样的身份，甚至于他其实知道自己的存在，这其中只有她自己蒙在鼓里。
　　她痛苦，迷茫，无措，但竟然也是向往，好奇的。在生命中从未露面的父亲形象——他会是什么样子？那从未踏足的国家，又会是什么样子的？
　　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她下飞机，第一次踏上异国的领土。

　　五个多小时的飞行，还来不及休息，下飞机后，孙乔就立刻被接到了一辆高级轿车上。孙乔认识的汽车品牌有限，觉得顶奢的牌子也就是劳斯莱斯和宾利，而可惜在现实生活里她从未见过。车的内饰简约大气，比坐在车内的老妇看起来要更平易近人。
　　“您的护照，小姐。”
　　马罗它人的汉语口音有些古怪，孙乔不得不勉强适应着。
　　她从手提包里拿出护照，递给老妇，老妇收起来，递给她一份新的护照。
　　孙乔打开护照，上面俨然是她的照片，只是姓名那里写着奥罗蕾·伊丽莎白·亨利，国籍也变成了马罗它。
　　这仿佛是凭空捏出来一个和她有一模一样面孔的人来。
　　老妇轻飘飘的，“孙小姐，从今以后，您要明白…在这儿没有什么孙乔，只有亨利公爵的独女，奥罗蕾·伊丽莎白·亨利。”
　　孙乔抿抿唇，终于点了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轿车缓缓在一座宛如城堡的地方停下。
　　由老妇带领，孙乔走了进去。
　　站在门口迎接她们的是公爵夫妇。
　　正如那张照片上一样，只是亨利公爵鬓边多了几丝白发，而公爵夫人眼角多了几缕皱纹。
　　“先生，夫人。”老妇欠身，“奥罗蕾小姐到了。”
　　说罢，她拉住孙乔的手，把她带到公爵和公爵夫人面前。
　　孙乔有些恍然，略尴尬地抬起头来。
　　除却一头金发和碧蓝色的眼睛，她还是更像她那来自东方的母亲。
　　“奥罗蕾。”夫人率先打破僵局，她露出得体的微笑，“以后，可以唤我母亲。”
　　尽管她的声音轻柔，但是孙乔却感受到了她那不容拒绝的气势。
　　“母亲。”孙乔低下头。
　　公爵夫人对孙乔十分满意。
　　这张脸，已经很漂亮了。纵然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优雅大方的味道，但这可以后天练习。虽然长得更像她的生母，但是有这头金色长发和碧色双眼，想来元老院也不会察觉。
　　更何况，看起来相当懂事。
　　她不喜欢不懂事，没礼貌的孩子。显然，孙乔在那样糟糕的环境上长大，即便学会的东西不多，但人情世故还是懂些的，见到她，知道害怕，这就对了。
　　知道怕，才会听话，才能保护自己。
　　如果孙乔愤世嫉俗地抗拒她的亲近，那么她倒是不太想担负起这个孩子“母亲”的身份了。
　　孙乔本以为她以后就要住进这里，但亨利公爵却让她再次回到了车子上。
　　车窗被摇下来，公爵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奥罗蕾，两年之后，我们就会团聚了。”他说得冠冕堂皇，仿佛这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女孩不是他的女儿。
　　孙乔不明就里，只是木木地被轿车再次带走。
　　约莫一个小时后，车子在一个郊区农庄前停下。房子装潢朴素，附近甚至显得有些荒凉。
　　老妇先行下车，紧随其后的孙乔却还有些迷糊。
　　“奥罗蕾小姐，您要在这里度过接下来两年多的日子。”
　　孙乔下意识地抗拒，“为什么？”
　　“您要在这里学习英语，贵族礼仪，交际舞…”老妇丝毫不在意孙乔脸上的疲惫，难过和不解，“我希望您能在我的指导下，成为一个真正的淑女。”
　　“…我并不是为了成为一个淑女才来到这里的。”孙乔声音有些颤抖，“我是为了我的父亲。”
　　“可公爵大人只需要一个淑女女儿，而不是——”老妇上下打量孙乔，“一个freak（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