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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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部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让他的意识渐渐清醒了过来，身下是一片柔软的温暖，睁开眼，早已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竟能看得着这深藏于黑暗中的一切了。他正伏在浑身是伤的玉华身上，此刻玉华的眼睛正紧闭着，眉心紧锁，看上去十分的痛苦，可即便失去了意识，仍将云翳紧搂在怀里。
他的眼睛立刻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抚摸着玉华胸口那些伤痕。恐怕是掉下来的瞬间，为了不让他摔着，玉华拿自己当了肉垫，从手上的感觉来看，肋骨约莫是断了。
轻拍着玉华有些苍白的脸庞，他急切的喊道“师父！师父！”看着那双缓缓张开的蓝色眼睛，他才松了口气。
“这……是哪？”玉华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打量着四周怪异的场景。
这是一片古怪的低矮丛林，树干由许多碗口粗的木干纠结扭曲在一块组成，每一个树干都有十几米的直径，十分庞大，在树干的脚下，是盘根错节的树根，有些扎进了岩土之中，有些则继续盘布在泥土之上，在整个地面交织成了奇怪的网状，地面上还长着许多低矮的灌木和不知名的植物，还有一层厚厚的积叶。
约莫两三人高的空中，便是层层叠叠的树冠，将整个头顶盖了个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之上的景象。目及范围之内，全是这般阴森的林子，似乎无边无际。
“七绝界……师父没事吧？”云翳有些担心，玉华的脸色看上去不怎么好，刚才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树枝和积叶，恐怕玉华已经就此魂归九幽了。
“哦……对，放心，我没事。”他晃了晃头，似乎是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忍着胸腹处的疼痛站了起来。
“师父……是不是不能用术法了？”他抬起头，看着正四处打量的玉华，以他的身高而言，正好可以给玉华做支撑，虽然他极力的想帮玉华，玉华却并不愿将重心压在他单薄的肩膀上。
试着感受四周的灵气，却毫无收获，玉华边紧张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边答道“这里确实如传言所说，没有灵气，不过我自身还有些，所以保持人形和应急的术法还是可以的，刚才是转得急了，没跟得上。”看着幽黑的森林，作为动物的直觉渐渐苏醒“如果记载无误的话，这里恐怕有些不好对付的东西，小心为上。”
“嗯……”他紧紧抓住玉华的手心，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因为此刻，玉华在他的身边。
握住依旧如孩童般的小手，玉华小心翼翼的在这黑暗中前行，他已经六千多年没离开过术法了，忽然失去了依靠，心中也是万分的没底，好在，他敏锐的感官正在这黑暗中迅速的恢复，周围的一切，也逐渐清晰了许多。
“你身上有武器么？”他压低了嗓门，似乎不愿惊扰到四周的沉寂。
“有一把夜给我的匕首。”他从袖子里将那把短小的匕首摸了出来，当初夜在燕霞关顺衣服时，这东西自然也是回收了的，毕竟是自己的心爱之物。
并没有看他，玉华点了点头“嗯，你拿在手上，这里不安全。”
脚步极尽轻微，他们缓慢的行径着，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行至了一潭泉水边，玉华俯下身，拉过云翳，轻柔的为他清洗被树枝划伤的伤口“疼么？这水有些凉，忍一忍。”明明是夏末的时节，泉水却如同冰窟中出来的一般，顺着伤口刺痛着云翳的大脑，他立时清醒了许多。
扯下内里还算干净的亵服，撕成条状，为云翳包扎了口子，他才开始慢慢清理自己身上的伤。
“师父……我帮你吧？”他看着忍着疼痛的玉华，心里满是愧疚，不是因为他的话，玉华就不会在这种鬼地方了。
缓缓摇了摇头“不用，你坐下歇会吧。”话音方落，玉华却猛的抬起头来，一脸谨慎的看向幽深的黑暗中。云翳向那树林中看去，除了茂密的林子，他什么也没看见。回头刚想询问玉华，却见他随手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直起了身子，将云翳一把拉在了身后。
“师父……？”他有些紧张的问道。
玉华却紧锁着眉头，幽蓝的目光紧盯着那一丛黑暗之中，紧了紧握住云翳的手，他并没有回答。
不一会，那黑暗的密林中，出现了一双双如同烛火般澄黄的眸子，牢牢的盯着他们。寂静的空间中，还传来些许低低的咆哮声。那些光影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看起来十分灵活。
“体型不大，数量很多，有些像豹。”玉华将云翳又往身后拉了几分，他们背后，是冰凉的泉水。
随着那些如同灯火般的眼睛越靠越近，云翳终于看清了，那是约莫两三尺高的动物，长得有些像猫，耳朵却很大很长，身上长着黝黑的短毛，它们的动作十分轻盈迅捷，在树枝间窜上窜下，数量，大概有十几只左右。
似乎并不急着靠近，它们在不远处徐徐徘徊，渐渐散成了一个半圆形，将他们围在了中心。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云翳可以感觉到玉华的身子正在颤抖，他抬头看向玉华。
[怎么办？师父并不是会杀生的人……可这些……]他的脑子在飞快的转动着，如果不能使用术法，玉华恐怕连一般人都不如，面对这些习惯了黑暗的狩猎者，他止不住的担忧。
终于，一只看起来较为健硕的妖兽扑了过来，玉华立即用手中的树枝将他打开，于此同时，左方与右方同时又扑来了四五只，他不得不立刻向右横扫了过去，再用些许术法将左手的妖兽砸开，但它们并没有给玉华喘息的机会，从左方和正面靠上的位置，又立即扑过来几只，玉华只能边用手中的树枝，边靠着些许术法，堪堪拦下这些攻击，随着腹部伤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他的动作也越发迟缓，常被那些妖兽咬伤些许，虽然立刻将他们扔了出去，仍然是添了许多口子。
就这么缠斗了许久，那些妖兽仍不死心，玉华身上已满是鲜血，他看上去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由于术法的过度消耗，尖长的耳朵和柔软的尾巴也都无法掩盖住了，可他依然竭力的护着身后的云翳，此时，云翳还未曾受到任何的伤害。
泪水早已湿润了他的衣襟，他很想帮师父的忙，他不想看见师父为了自己而受伤，可玉华身上早已是鲜血淋淋，他恨自己，恨自己当初为何没有好好跟着夜学武艺，恨自己为何独断专行以致被封了灵端。
就在云翳以为玉华快撑不住时，那些妖兽忽然同时抬首，看向另一边的密林中，而后迅速的向另一个方向如潮水般退去。
[终于……结束了么？]
他有些欣喜的抬起头看向玉华“师父……没事么？”却见玉华的脸不知何时，已如白纸般苍白，他战战兢兢的看向方才妖兽望向的方向，身子的颤抖越发剧烈起来。
“师父？”云翳有些担心，玉华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奇怪。
“云翳……”玉华的口吻中，染着一层浓重的绝望，听得云翳不寒而栗“一会，你只管跑……离开这……别回头……别管我……”
“师父？！”云翳不明白，难道将要发生什么了么？那些妖兽，不是才离开么？
“听话。快走！”说完，玉华解除了维持人形的灵气，将那些灵气以盾的形式附着在了云翳的身上。
呈现在云翳眼前的，是一只半人高，有着顺滑的白色毛发的六尾雪狐，只是此刻，它身上尽是星星点点的血红。它正露出自己的獠牙与利爪，竖着毛，向着那方的黑暗中发出低沉的咆哮声，似乎在威胁着什么，而它硕长的尾巴，正极力的将身后的云翳赶开。
“师父？”
见他还呆在原地，它回过头，凶狠的看着他，对他发出威胁的咆哮声，并用尾巴继续赶他。可云翳哪里会扔下玉华不管，任凭玉华怎么驱赶，他根本不挪动半步。
就这么一会，那方林子中，渐渐出现了一个硕大的黑影，向着他们缓缓行来。待它出现在视野中时，云翳才变了脸色。那是一只巨大的狼，足足有两人多高，它的眼睛里闪烁着绿色的幽光，虽然体型如此巨大，行径间居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两人在他的跟前，便如同蹒跚学步的婴孩般微小。
玉华再次对着那巨兽发出威胁，那只狼却如同没看见它般，继续向他们缓步靠近。在它的身后，还有一只与玉华一般大的小狼，许是它的孩子，在它身后欢快的跑着。
无奈之下，玉华只得飞身扑了上去，尽管身形相差许多，它只是想为云翳多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或许，吃了自己，它们也便饱了吧。
虽然体型巨大，却意外的灵活，它避开了玉华的攻击，回身一口咬住了它的脖子，云翳看得心底发凉，他只知道，玉华不能死，还未来得及思考，身子已经先行动了，虽然武艺是不行的，可那套轻功，他却是学得极好的。
翻身跃上了巨狼的颈部，将那把匕首狠狠的插进了它的脖子，尽管这把匕首十分锋利，但对于这般的巨兽来说，尺寸始终小了许多，不过伤些皮肉罢了。
吃疼的巨狼将口中的玉华扔了出去，猛的甩了甩脖子，将云翳扔了下来。他看了看不远处已失去意识的玉华，咬了咬下唇，他必须想法子困住这只巨兽，否则，玉华就死定了。
边轻巧的躲过巨狼一次次的攻击，边打量着四周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巨大的树干被它的利爪刺穿碎裂，空中四处是飞散的碎屑，虽还没被它扑在身上，却被那些木屑砸得生疼，突然，一根附着在树干上的藤蔓，因失去了凭依，再加上巨狼拍打树木时的蛮力，猛的向他的脸袭来，他险险的向左闪开了藤蔓，以及它的又一次攻击。看着在地上蔓延至不知何方的藤蔓，他计上心头。
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开猛扑来的巨兽，他拾起方才落在地上的藤蔓，用匕首将无头无尾的枝条切断，拾起其中一根，回身再次跃在了它的颈上，这次他没急着下来，迅速的用粗壮的藤蔓缠住了它的脖子，并在不断颠簸中，给它系了个连环扣。
这是很久以前，他还在云府时，小洛教他结的一种用作缝衣的扣，这种扣的特点就是，越系越紧，此刻在巨狼的脖子上，便是越挣扎越紧。
再度被疯狂的巨狼甩下背来，他引着它在这盘根错节的树林中打转，而它也是穷追不舍，虽然轻功极好，可他那点体力，是撑不了多久的，猛烈的攻势终于让闪避不及的云翳也挂了彩，气喘吁吁的他现在只能很勉强的闪过要害的地方，可他仍旧在离玉华不远处的林子中，带着它转悠。
终于，在他快迈不开步子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一声凄惨愤怒的狼嚎。由于那许多树干的阻挠，那根硕长的藤蔓终于扯到了紧抓住的牢实部分，而那巨兽，越挣扎，这藤蔓反而会系得越紧。
云翳知道他的时间不多，它迟早会挣脱这束缚。没有时间喘息，他跑回玉华身边，探了探它的鼻息，很好，玉华还活着。将它抱进怀里，他便不顾一切的向巨狼的反方向狂奔而去。
如果是人形的师父，他决计是抱不动的，但现在的玉华，勉强还是抱得动。身体的疲劳感越来越强烈，在身后不远处的林中，传来巨狼一阵阵的咆哮声，听得他心中恐惧万分，那声音听起来愤怒极了。不过一会，那咆哮声终于停下了，云翳的心瞬间沉了底，它，挣脱了。
又跑了一会，视野中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华，兴奋的他连忙跑了过去，走近了才发现，原来那不过是一个看不见天花板的大型洞穴，在洞壁上，附着着一些发出幽光的苔类。洞内的地面上，则是一些或大或小的动物尸骨，看得他毛骨悚然。
他连忙转身想回到林中，却猛然发现，不知何时，巨狼已悄然行至了他身后，拦在了他与洞口之间。
它硕大的绿色兽瞳中，此刻正燃烧着浓浓的烈火。深知它不会放过自己的云翳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玉华，要赶走这头巨兽，迫不得已的法子他是有的，可那之后呢？没人在师父身边，他又能在这片阴森的密林中走上多久？
正寻思间，巨兽已蓄势待发，它弓下了身子，恶狠狠的瞪着云翳，此时它已失去了出现在水池边的从容，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猎物让它吃足了苦头。可就在此时，它敏锐的感觉告诉它，危险正在靠近，警惕的看了看后方的洞口，果然，那方不大的口子，已经被一群每只都有成人般大小的巨型蜘蛛给堵了个严严实实，而头顶的洞壁上，也不知何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巨蛛。
幼崽有些害怕的蹭着巨狼的后腿，它如果要冲出去，是勉强可以的，但为了教会幼崽狩猎，它将幼崽带出了巢穴，如今，却成了进退两难的牵绊。
“能听懂我说话么？”云翳看着眼前仿佛想要极力护住幼崽的巨狼，也许，它能救玉华。看它回过头来看着自己，带着些询问的绿色瞳孔，它果然是听得懂的。
“我有办法让我们全部安然出去，但，我有条件。”他继续说道，看着巨狼闪烁着希望的眼光，他加快了说话的速度，头顶那片黑压压的阴霾已越来越近了“带我们从这出去，我会保证你们安然离开，之后，我愿意成为你们的食物，但，把他送去可以获救的地方，可以么？”
看着云翳恳切的目光，它有些茫然了，眼前的两名猎物，根本就不是同类，但他们都愿意为了对方牺牲自己的性命，甚至，在它看来，云翳如果从一开始就选择逃跑，它是决计追不上的，可他却为了救那只狐狸，与自己缠斗了如此多的时候，以至于现今，穷途末路。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它叼起狼崽，转过身，示意让他爬上他的背部，云翳也不客气，翻身上去，俯下身在它耳边轻声说道“冲过去，别怕，我会给你开路。”
走投无路的它略微愣了一下，看看那堵黑漆漆的蛛墙，总不过是个死字，狠下心，闭上了眼没命般的撞向了那堆拦路的巨蛛，却并未遇到意想中的撞击，再度睁开眼，它已站在了洞外，而那些方才堵住门口的巨蛛，不知遭遇了什么大力，已被撞得四散飞去，狠狠的砸在了树干与地面上。
“发什么呆？！快走！”云翳在他耳旁大吼道，它才回过神来，还在洞壁上攀爬的那千万的巨蛛，突然加快了速度，迅速的向洞口涌来――送上门的美餐，怎能如此轻易就放走呢？它立即转过身向漆黑的林子中奔去，尽管如此，身后那些细细碎碎的攀爬声仍让它忐忑不安，那些巨蛛，在它的认知里，也是相当灵活的，方才它为了挣脱藤蔓，追逐云翳，已消耗了不少的体力，能不能安然逃脱，还是个未知数。
它边跑边回过头察看距离，却发现那股黑色的巨潮，竟不知被什么透明的墙壁堵在了洞口，出入不得。只有之前被撞在洞外的那几只，还在迅速的追赶着他们。再看看背上的云翳，他的手上正泛出一层层奇异的光辉，似云若雾，又带着炫丽的光芒，分外好看，只是他的脸上，充满着痛苦的神色。
离蛛穴越来越远了，它的脚步却仍未缓下，一只追得紧的巨蛛飞身扑上了狼背，张开血盆大口，正欲咬在昏迷不醒的玉华身上，却见云翳扑在了它身上，尖锐的毒牙瞬间穿透了他的手臂，他用另一只手狠狠的砸在了巨蛛的头顶，它才吃了痛松开口，被巨狼抛在了身后。
忍住撕扯魂魄的剧痛，他俯下身，在玉华耳边轻声说道“师父……你不能死，李子卿他还在这世上……你不能死……你得去寻他……”
失去浑身的力气，他终于无力的摊在不断颠簸的柔软的狼背上，云翳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自魂魄深处传来的痛楚，已快剥夺了他本就不多的意识。眼泪不知何时已流个不停，玉华与李子卿一定会在一起，一定能过上平静的生活……
[我曾经忘却了一切，而我……将再次忘却一切……这世上，不再有我的身影，不久的将来，我会被你遗忘吧……那一天，恐怕比想象的来得更快……毕竟，我不是李子卿，不是你万般思念的他，但至少，让我记得你，仅仅是些许的记忆，也便心满意足了……]
他就此沉沉睡去，不再醒来。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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