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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真相与苦衷 ...

  •   院子里被雪压弯了腰的松柏终于折断了一根粗壮的树枝,悄无声息的断裂后是大片积雪拍在地上的声音,沉闷轰然

      温瑕大哭大闹着将一整套茶具杂碎,金姨娘只坐在哪里岿然不动,哪怕是最疼爱的长女将她的茶碗劈手夺去砸碎也只是任她闹去

      温瑕嚎啕道“当初将我带出去,疯养了这么些年,如今倒来说我不配嫁个好人家了,我早打探明白了,老太太和太太打算把温知嫁给钟老元帅的长子,去做嫡长媳妇去,温礼只怕早有算计,柳家太太去年起什么赏花宴,赏秋宴都把她带在身边心肝肉一般的不肯放手,做什么要我去嫁商贾!说什么我当初扎草人害死太太肚子里的孩子,我全然不记得了!我便该如此苦命吗!”

      温瑕额上青筋暴起,显然是哭到力竭,竟要朝着一地碎片跌坐下去

      金姨娘终于有了动作,伸手将女儿拉倒干净些的地方瘫坐下,屋子里的人早被赶出去了,只怕连院子里也没半个人,温若也找温然去了,金姨娘只好亲自蹲下身子,把地上的碎片慢慢拢成一堆,见女儿哭得发抖,又去拿了件衣裳亲自给她披上

      温瑕看着亲娘在自己面前团坐于地,面上却是从没见过的冷漠,眼中似有仇恨,看向她时又有怜悯,最后化作麻木的空洞“你说得对,你确实不该记得,因为那个草人是我做的。”

      “什么?”温瑕全然被这一句话给砸懵了,重复问道“什么?”

      金氏看着女儿不可置信的神情却点头以对“如果我不这么做,你和温然就会死。”

      温瑕冰凉的指尖被金姨娘握住,拢在一处慢慢地暖着“你祖父与大老爷原本都在洛阳老家,大老爷做商,二老爷做官,你祖父只日日消遣,得闲了就管管庄子,或是跟着大老爷出门游玩,或是来二老爷府上住一段时间,实是家里最潇洒的,后来他去了,留下你父亲和你二叔,他们两个从小就跟着二老爷读书,也得二老爷的喜欢,只是二老太太却不大喜欢,事事提防,时时打探,从他们兄弟俩年幼时就安插了许多人在他们身边,这其中就有你娘我。”

      金氏抬手摸了摸眼角的浅纹“别看你娘我现在是这般模样,当初却是再安静温和不过的了,又不大爱说话,不过是凑数的,二老太太嫌我愚笨,从不叫我去跟前儿问话,又因着容貌尚可,故意被放在小书房里,你刘姨娘马姨娘则在屋子里头伺候你父亲,你父亲一日日大了,二老太太越发拿不住他了,那时他们二人斗法,不知你父亲都做了什么,惹得二老太太突然提防起那些女孩子来,短短几个月,好些个姐妹都折进去了,有被卖出去的,也有被活活打死的,还有投湖投井的,至于是自己投进去的还是被人丢进去的,没人知道。”

      温瑕忍不住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哭了太多泪水出来还是被吓着了,金氏把女儿抱在怀里,手拍其背,努力安抚,嘴上却不肯停“最后你父亲将我收做贴身丫鬟,向二老太太承诺日后会给我名分,那几年里,你父亲待我极好,说是体贴入微也不为过,连用饭也许我坐着相陪,对着二老太太我只装傻扮痴,就这么相安无事的活了下来,后来太太进了门,我与她都多年无子,再后来二老爷去了,几年后你父亲升官,偏这时太太与我接二连三的遇喜,这是二老太太不喜欢的。”

      “二老太太为什么不喜欢?”温瑕忍不住发问

      金氏见女儿心绪平复,便牵着她的手腕把人带去里屋,按在梳妆镜前坐,先卸下钗环,再拆开有些散乱的头发,然后拿起雕桃花的桃木梳子来温柔地给温瑕梳头

      “因为妒。”桃木梳一梳到底,梳开松散混乱的发结“从前只有二房做官,大方三房都仰仗二房,若三房冲入朝堂与二房比肩,岂不是抢了锋芒。”

      “二房入了朝堂有什么不好,日后相互也有个照应。”温瑕揉了揉被扯得痛痒的发根

      金氏笑着放下梳子“你这样想是对的,可是二老太太那样想也没有错,她高高在上惯了,虽然是二房媳妇,可家里头不管哪一房,她说了就算,连大房长媳妇也要顺服弟妹,若叫三房起来了她怎么愿意呢。”

      “那她打算怎么做?”温瑕好奇道

      “她打算用苦肉计。”金氏双手轻轻挑打着温瑕的头发,散去里头汗湿的水汽“用你与温然。”

      温瑕猛然一抖,顿觉背后发凉

      金氏安抚地拍了拍女儿肩膀,说出的话却惊得温瑕险些坐不住“那时你父亲还没有与二老太太相抗的能力,又需要二房的人脉相助,便闭起眼睛装聋作哑,默许了。”

      “二老太太送毒药来我手里,要我毒死你们姐妹,她自有手段将脏水泼到太太身上去,事后,她保我能成你父亲的二房太太,老太太听她的惯了,这一家子只有太太不好摆布,二老太太又怕我有了孩子便心高气傲不听使唤,借此毒计可一箭三雕。”

      “我只能去找太太,太太告诉我她腹中胎儿可救你们姐妹性命,我们二人又担心出门后二老太太会做出疯癫之举,所以我留下了不满一岁的温然给太太,带着你避出邵家,可你也要嫁人,过了几年我就做些心思引你父亲来,直到有了士培,这才能带你回来,好歹叫你从这院子里抬出去,总不能真叫你在庄子上嫁人啊。”金氏怜爱地抚摸着女儿头顶,却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沉浸在当初不得不骨肉分离的绝望境地里

      “太太舍了腹中胎儿救我们?”温瑕有些不可置信

      “那孩子还没出三月,二老太太日日撺掇着老太太让太太立规矩,才初春时节,太太无一日不受凉没一天受气,从她娘家陪嫁来的郎中说了,胎元过损,那孩子保不住的。”金氏给温瑕梳好了头发,亲自挑了一枝桃红的绒花给女儿带上,又拿起一支金镶玉的发钗点缀“你是愿意舍了大小姐身份去庄子上长大,还是愿意被一包毒药送了性命?”

      温瑕刚张了张嘴,金氏便喃喃道“不论你怎么选,我是绝不能亲手送你们姐妹上黄泉的,更别提事后还要去为二老太太当牛做马,呵,她从没拿我们当人,自然觉不出我会有自己的心思,想杀我的亲生女儿,还觉着我会忠心吗?天杀的老毒妇!”

      金氏逐渐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忽地软了下来,疼惜道“我的心肝,你是我头生的女儿,我怎么舍得你吃苦,太太纵然高门贵女,却嫁给了你父亲这样窝囊奸诈的男人,她这一生着实可惜,我的命苦,却不舍得叫你的命苦,嫁给那些个官宦子弟有什么好,那人虽是商贾,可我亲自去瞧过的,当真是个憨直的孩子,人稳当,屋子里不乱七八糟的,他又不是没有功名在身,眼下虽然只富不贵,可焉知你们二人没这个造化?便是没有又怕什么?他若不好我们也可给你撑腰,你未来婆婆与你母亲是手帕交,是个顶顶好的人,绝不会为难你什么,你只瞧着温知嫁得高贵,却不看那门槛子后面的腌臜,你才是有福气的。”

      温瑕只觉得身心俱疲,全然忽略了金姨娘的“我们”二字

      。

      温然被迫起了个大早,冬日里早起无疑是令人痛苦的,万分不情愿地与温暖的被窝告别后便被投进浴桶中,从头发丝到脚趾头全部被元妈妈仔细揉搓,擦干身子裹上月白的里衣再被抱着来到梳妆镜前擦头发抹桂花油,脸上也涂了一层的桃花玉露膏,本就干净整齐的指甲又被仔细的修整一番,指尖儿细细擦了点点梅花香膏,温然被按在那里一通涂涂抹抹后才里里外外穿好新衣裳,吸了口气,芳香怡人

      “好香啊。”温然坐在绣墩上摸着袖子上的石榴菊花纹,在檀香的气味中安心的昏昏欲睡

      “自然是香的,可仔仔细细熏了快一个时辰呢。”桐歌站在一旁伺候元妈妈给温然梳头,小女孩儿头发茂密却细软,元妈妈只简单给温然带了一只点翠华胜,对着铜镜担忧道“姑娘可别瞌睡,今儿头一回见郡主娘娘,规矩些,乖顺些,莫要多话,凡事都听太太的,切莫生出事端才是。”

      天色尚且暗沉,往日里正是孩童酣睡之时,温然实在睁不开眼,拿一双小手盖住眼睛,不肯见着烛光了,怏怏道“妈妈,若我往后果真上了学,是不是日日都要如此。”

      忙活了大半夜的桐歌桐檐忍不住紧张地睁大了眼睛

      元妈妈把温然的手掰开,规规矩矩地交叠放好在自家姑娘的小膝盖上,去柜子里取出一只金锁,刚要给温然带上,想了想,又换成一只祥云纹嵌玛瑙的金项圈“姑娘如今不是郡主门生,又是头一回觐见,沐浴更衣,早起熏香是应该的,往后不必如此。”

      温然主仆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真相与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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