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色起意但单纯》戴月端木

3、戴绿宝石耳坠的人

　　干枯的灵魂得到了一点清泉滋润，一下子肆无忌惮的开始疯长。
　　一直淹没在人群中，时不时现身诱惑一下她的那个人……不，应该是他并没有刻意去做什么，她就一厢情愿的、遵循着感觉咬住了鱼钩。当那位美人陡然以完整的面貌出现在眼前，顾颂延的心脏有点承受不住了。跟着他的脚步走下楼梯，她在他身后悄悄的忍住几乎无法控制的笑意，和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双手。
　　走到拐弯处，他总会回头看看顾颂延有没有跟上。她只好加快脚步，找点话说，让他不用回头也知道她跟上了。
　　“我们那台机器一直出毛病，昨天罢工了钟工就说要请您过来看看，还没来得及又好了，现在大概是又坏了。”
　　“是吗？”
　　对方了然不感兴趣，进了更衣室，手脚麻利的穿上一系列装备。
　　更衣室的人进进出出，顾颂延有些手忙脚乱，等她做好一切，发现房间里只剩下一个穿白色大褂的人靠在柜子旁，身形懒散。护目镜和近视镜片后那一双狭长的眼睛，不正是顾颂延几次三番为之心动的人吗？她有些尴尬，不知自己的表情是否泄露了那藏起来的心思，从两个不同方向的门探出脑袋寻找宋工的身影，毫无结果，她怀着某种调戏对方的邪恶心理，抓住了这次机会，来到离这人最近的门边，朝门外看了一眼，毫不见外的问道，“你看到宋工去哪里了吗？宋工呢？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人了？”

　　那人卷着手里的文件，冲顾颂延脑袋轻轻打了一下，“我不就在这儿吗？”
　　什么什么？
　　顾颂延小跑着跟上这人的脚步。他拦着门，稍微等了顾颂延一小会，等她按着门了再继续往前走，迈着大步。顾颂延看着那背影，当然肯定十分熟悉。顿时心里五味杂陈，思维混乱。这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里，恍如隔世。
　　她一直痴迷的那个声音，居然是宋工。每天穿得花花绿绿，留着长长卷发，各处抢眼的那个人，也是宋工。戴了耳坠，晃进她干枯灵魂的人，是宋工。宋工就是鱼乐书口中那位混蛋领导。既然是领导，那必然是混蛋了。
　　谁又能想到，实验楼里的体贴善良、温润如玉大绅士，也是宋工。
　　要是能吐血，顾颂延此刻要吐的血能淹掉整层楼了。

　　宋工一到，房间里的紧张气氛舒缓了一半。钟工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愁眉苦脸了。一群人围着那机器发表着各自的意见，商讨解决方案。顾颂延情绪低落的站在后面，踮着脚努力听着、理解着，时不时用笔记着。私人手机是不可以带进实验室的，所以只能用这么落伍的方法，这就难免会漏掉一些重要知识点。
　　商讨了两个多小时，也试了好些次，在众人的期待之中，机器人的程序终于运行正常。
　　笑声一片。有人鼓起了掌，顾颂延看见钟工业跟着鼓了掌，便也凑热闹。
　　“还得靠你啊，宋工。”
　　“那不然呢？”宋工一点不谦虚，刚刚的认真严肃半点不剩。他脱掉了手套，随手扔在桌子上，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有人帮他递过来放手套的盒子，他抽出两只塞进口袋，同大家开玩笑。
　　“颂延，把这里收拾一下。”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悉？要她收拾的东西自然不是机器人旁边那一堆工具，而是一个个被宋工拉开的抽屉。顾颂延一个接着一个把抽屉轻轻推回去，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就用膝盖顶进去，或者脚踢。此时此刻，她深刻体会到了鱼乐书所说的痛苦。

　　“我们钟工说还得靠我，哈哈，再说一遍。”
　　接下来的几天，相似的话常常会在空气里传播，飘进不同人的耳朵里去。他有时候会说，
　　“我们钟工下次还叫我帮你拧螺丝吧？”
　　也会说，
　　“哎呀，你们三部那机器人怎么样了？学会说话了没有？”
　　“机器人还没有学会说话，做机器人的工人，拿起了螺丝刀想把那张嘴给拧上。”这些事传到鱼乐书耳朵里，她这么说。“你见识到了吧，这个人有多么的讨厌？”

　　无法断言。
　　那之后的某个下午，顾颂延发现自己有些地方还不太懂，去问了钟工，他扫了一眼，说，“这个你去问问宋工，比较合适。”
　　让她去请教那位，还是考虑考虑再说吧。
　　钟工又说，“他擅长医疗型机器人，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他擅长医疗型机器人。这事明明没有人和她讲过！一股冲动直奔脑门，顾颂延当即奔去了隔壁实验室。需要门禁才能进入，恰好鱼乐书正要出来。
　　“听说你们这里在搞医疗型机器人？我参观参观可不可以？”顾颂延还站在门边，眼睛已经闯进里面去了。
　　“看吧看吧，看看有什么好看的都可以拿走。”鱼乐书闪身到一边，让她进去自行参观。“最好快点哈，不然遇上老宋我又要加班了。”
　　八部只剩下鱼乐书一个人。
　　一个外行人看是看不出什么的。实验室布局大致都一样，一排排电脑，不断闪烁的指示灯，桌子底下缠绕在一起的电线，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零件，一盒一盒的摆放整齐。实验台上有一些半成品，是机械手的样子。

　　“你们这里做出过什么产品？”顾颂延急于知道相关内容，于是现场求助。
　　“做过什么？”鱼乐书眉头一皱，抬头看天，做沉思状，“做手术的那种机械臂，你知道吗？新闻上有报道过。最近嘛，好像是在做什么监控心率、血压的东西，咱也不可能知道得太多嘛！你看我，每天都在这里扫灰，也算是和亿万富翁共处一室过了。”
　　她说的亿万富翁指的是这满实验室的昂贵仪器。桌上摆的那台，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小小一个，五千万以上。

　　“嘿！鱼乐书喜欢亿万富翁？”
　　讨厌的声音从背后蓦然突袭。鱼乐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身朝宋工捧着笑脸打招呼，“宋工，我今天的任务都做完了，您检查检查，差不多我就可以下班了吧？”
　　“做完了就在这闲聊？”宋工走过去随意看了看，拉开抽屉，“还有这一堆。”
　　顾颂延想，宋工只扣了一粒扣子，其他穿戴找不出问题，这也算是合格了。
　　“明天要用吗？”鱼乐书企图传达自己的不乐意。
　　“那你把文件整理整理，这么多活都没人做。”宋工自顾到处拉开抽屉翻找着什么。这里拿一个零件，那里拿一个零件，坐在工作台边开始做事。
　　鱼乐书对顾颂延使眼色，意思是，看见没，每天都是这副德性。嘴上说着不愿意，表面还得好好干活。
　　顾颂延见这般不友好的气氛，刚要开口，宋工快速瞥了她一眼，仍然是那副冷嘲热讽的态度，“又是钟工叫你来的？钟工派你来我这里打探消息？”

　　两人是有什么仇怨吗？
　　顾颂延即刻否认，“我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不知道宋工有没有时间，要是没有时间的话我改天再来找您。”
　　“那你改天来吧。”他把手里的东西推到一边，“我要下班了，鱼乐书，这些你不要乱动！要是有问题了我找你。”
　　“那我陪她加班。”面对强权欺压，底层人民更要团结起来一起对抗。
　　“你们都走，都走吧。鱼乐书，你下班吧。”
　　赢了！两个底层人民几乎要抱在一起欢呼雀跃。
　　这位领导其实……有时候还是有人性的。

　　三个人一起出了实验室，到楼上收拾好东西，鱼乐书故意拉着顾颂延磨蹭，就是为了不同宋工乘一个电梯。没想到宋工按着电梯等她们，还大声喊着催促鱼乐书快点。
　　“来了来了！”鱼乐书不耐烦，这人怎么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两个女生站在同一个角落，宋工站在门口的位置，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客套道，“你们住哪?我送送你俩。”
　　“我住向荣公寓，骑自行车回去，不麻烦宋工了。”鱼乐书说，看他没有背包，“宋工今天也要加班啊?今天是周五诶，你不回家的吗?”
　　“嗯，不回。”边说边挡着电梯让两位女士先走。
　　在门口告别分道扬镳之后，顾颂延说，“他这不是挺好的?还等我们上电梯，还说要送我们。”
　　“可别被这假象给骗了。要是你成为我们部的一员，看你还领不领这情。”
　　顾颂延觉得自己有点幸运。钟工的风格是宁愿自己加班，也不会轻易让部下熬着，对待新人也很友好。

　　周五下班之后总是快乐加倍的，特别是辛苦了一周之后。鱼乐书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做，便提出要教顾颂延学自行车。毕竟最近上班都是鱼乐书带着顾颂延，鱼乐书加班的时候，顾颂延只能走回家。而且自行车带人，一路提心吊胆，生怕被交警拦住。
　　“难得咱俩都有空，抓抓紧，以后就可以一起骑车了。”
　　“我有点害怕。”
　　回公寓的路稍微有点下坡。
　　“大胆一些才能学的快，我当时一个下午就学会了，快点过来，我帮你扶着。”
　　顾颂延坐上鱼乐书的自行车，试着将两只脚放在脚踏上往前蹬。她的腿够长，一旦有些要歪倒的迹象，顾颂延会立刻用两脚撑地，遭到了鱼乐书的教训。
　　“你这样很难学会的！得体验往前蹬着的这种感觉，有感觉了自然就学会了，稳住，稳住。坚持着不要用脚撑，对，这不是挺好的嘛！”
　　在鱼乐书的鼓励之下，顾颂延逐渐掌握了要领，离鱼乐书越来越远。

　　“别管我！再骑一段！”鱼乐书在后面兴奋大叫。
　　顾颂延想拐弯回去找鱼乐书，没注意到身后有一辆汽车疾行过来，发现后马上扭头，没想到车子控制不稳，又是下坡路，车子不受控制的往前跑。速度太快，顾颂延脚在地上蹭了两次，明显感觉到疼痛，她第一时间避免了当下的痛苦，下一秒就付出了更大的代价。
　　连人带车摔进了路边的草坪上。
　　鱼乐书惊呼，捂住了眼睛。
　　一辆白色的跑车缓缓停在路口，降下车窗。绿色的宝石在夕阳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