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他长命百岁》恰逢续耳

2、拥抱

　　是他。
　　是他的声音。
　　心脏骤停。
　　那些无数次想说的话,在脑海里缠绕,到嘴边却张不了口，我僵着身子转身，刚才还没擦净的泪又涌了出来。
　　阿松……
　　阿松，我好想你，你终于回来了。
　　他变瘦了，瘦了好多，虽然他穿着大衣，但我还是看出来了，那件大衣是他给我表白时穿的那件。他变憔悴了好多，眼下有乌青的黑眼圈，他的嘴没有一点血色的，紧抿着。他站在那儿好像一张白纸,风一吹就倒了，但他却站得无比挺直。
　　他见我不动就走过来拉着我的手，他盯着我泪眼模糊的模样，却没有为我擦去。
　　他说：
　　“我回来了。”
　　我才意识到我现在的模样，可能有点可笑吧。我慢慢放开他的手，自己抹去眼泪，我对他说:
　　“回家吧。”

　　那晚我很晚没睡，我看着他喝完我做的黑米粥，脸色变好了些。
　　后来他说他有点困，先去睡了。然后拿了一床新被子，直直走向客卧。
　　我的心像被刺了一下，脑子杂乱不已。
　　蛋糕点完蜡烛后，我想叫他一起来吃，当我敲响他的房门，他疑惑的问我怎么了，我却突然说不出口了，我说没事儿，问他被子薄不薄，他说不薄，然后就去睡了。
　　为什么他黑色的眸子变得那么陌生，为什么我们之间已经没话可说了？
　　之后我小心翼翼的回到客厅，蜡烛的灯里面是温馨的，可我为什么觉得那么悲伤呢？
　　我又想起来三年前他走的那天为我唱的生日歌，我才意识到他那时嘴角分明是带笑的，但我却没看出他的开心。
　　三年了，隔阂肯定是有的，我这样安慰自己。我的心松了些，而且三年前我许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不是吗？他已经平平安安的回来了，不是吗？我吹熄了蜡烛，并许下了心愿：

　　“祝他和我能一直在一起。”

　　他回来后，日子又变得和从前一样，只不过这次做饭洗衣服，刷碗的都是我。他还是天天出门，只不过不是去工作，他回来，也再也不会给我带一束花了。
　　我并没有怨言，也该轮到我了，我想只要他不离开我，仅此而已。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离开，他也没有说。
　　只是我觉得他变了好多。
　　他好似变得不想回家了，也不想和我说话，当我听到钥匙转动房门的声音时，我总会停下手上的工作，期待他能和我说一句话，但每次留给我的都是冰冷的房门，他再也没去过我们以前一起睡过的卧室。
　　我不想这样，我想和他说话，想回到从前那样。
　　可我每次又都欲言又止。
　　我想知道他天天出门都干些什么，所以他每次出门后，我都会在阳台偷偷看他，以前我也是这么偷看他的，他每次都会回头，现在他每次都驱车离去，他没有再回头，而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直到有一次我看到他从车里慢慢的扶出一个女人，那女人很漂亮，我离那么远都能看出来。
　　他搂着她，把她从后座扶到了副驾驶，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上楼了，我下意识摸了一下脸，泪水怎么就悄无声息的流下来了呢？
　　我的心异常刺痛。
　　但想到他立马就上来了，所以我连忙胡乱抹了下泪，等他回家。
　　我听到电梯到了的声音,然后屋门被打开。我像往常一样正在为他做着饭，他回家后去客厅的柜子里拿了一盒晕车药，我记得这盒药当时是为我买的。
　　那时我一坐车就想吐，有一次正好赶上去旅游，我想起来我忘带晕车药了，是他跑了几公里才买到的，而现在他却轻而易举的就想拿给那个人。
　　他和我说：
　　“我晚上不回来了。”
　　我心里不知为何莫名升起一团大火，但很快就消了。
　　我能说什么质问他吗？问他车里的女人是谁，问他为什么要让她坐副驾驶？还是问他晚上要去干嘛？
　　可是我问不出口，他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应了声，紧接着屋门关上了，他走了又剩我一个人了。
　　很多种猜测涌上心头，可我却一个也不愿相信。
　　他不是这样的，他不会的。
　　可是他之前明明说过：“以后,小禾同志的晕车药，我承包了！”明明说过：“放心，以后我的副驾只给小禾一个人坐。”明明说过：“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是他忘了吗？还是说我当真了？
　　我止不住的哭泣，又不停的抹泪，我告诉自己：陈禾别哭了，他会心疼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心疼,我只知道他回来后再也没抱过我了。
　　明明是他说要等他的，我等了三年，我等了，可是他好像不爱我了。
　　明明是他之前说过的承诺，怎么能说忘就忘呢？

　　为了验证他还爱不爱我，我决定看看他每天都去干嘛，我没告诉他，而是等他每天走后悄悄的跟在他的身后。
　　这一次我看清楚了，那个女生有着长长的黑色的卷发，穿着酒红色裙子，披着黑色的大衣，穿着高跟鞋。
　　她非常漂亮，比我漂亮。
　　我看着他俩一起去吃饭，一起去散步，一起去看电影，他几乎把之前带我去玩的地方带他玩了个遍，我看着他俩牵手拥抱，突然我觉得我好像偷窥别人幸福的阴沟里的老鼠。
　　可是阿松,明明你之前最爱的是我啊，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了呢？什么时候你的眼里只剩冷漠了呢？什么时候你我之间你无话可说了呢，什么时候我们变成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了呢？
　　我不明白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想知道原因，可我问不出口。
　　我几乎天天跟着他，他一次都没有发现，然后在我跟踪的一个月里，他向她求婚了。
　　那天他俩约在了一个西餐厅，我坐在角落看着她长发低垂，眼看着就要落在盘子里，然后他起身温柔的替她扎好，我记得他以前也是这么温柔的对待我的。
　　餐厅放着浪漫的英文歌,一切都是那么的应景。只见他从服务员送来的玫瑰花里掏出来一个白丝绒盒子，只不过这次装的正是之前我所期待的。
　　他单膝下跪，手里捧着的是一枚钻戒，离的有点远，我没看到是什么样子，我只看到那枚戒指在吊灯下是那么的闪耀。
　　我不知道他对他说了什么，我只见那个女生惊讶的捂着嘴，看起来幸福极了，她应该特别高兴吧。
　　眼泪模糊了视线，我全身发软，我拿手挡住眼睛，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窘迫。
　　他离开的那三年里,应该就是和她在一起的吧。
　　在我跑遍全中国去找他时，他是在和她吃饭吗？在我一家一家医院打听时，他是在和她牵手吗？在我跑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寻找他的足迹的时候，他是在和她旅游吗？在我为了他泣不成声,崩溃大哭的时候,他们应该是开心的吧。
　　最后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狼狈的逃走的，回到家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静静的等待他回家。
　　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他。
　　终于他回来了。
　　他看着好像很开心，也许是因为求婚成功了吧，可我不相信我和他的五年,会抵不上他和她的三年。
　　“阿松。”
　　“陈禾。”
　　我和他同时开口。

　　“我们结婚吧。”
　　“我们分手吧。”
　　那一刻，我的天塌了。
　　我以为他还是爱我的，我以为他会选我，我以为我结婚原来从当初就预定好了，从他爸妈问他什么时候结婚到那个小花项链，原来他一直想结婚的不是我是她。
　　他俩什么时候认识的呢？又是什么时候相爱的呢？他之前那么爱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里装的是别人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不停的问他：
　　“阿松为什么？为什么……”
　　他看着我泪眼婆娑的模样，愣住了，然后他说:
　　“对不起，陈禾,对不起。”
　　他不回答，只是说对不起。
　　答案得到了。
　　我的心却像是被扎了无数根细针，好疼,好疼。
　　我极力控制我的情绪，摆出一副微笑的样子，走到他面前，张开双臂。

　　“阿松，你好久没抱我了，再抱我一次可以吗？”

　　我没等他同意就拥了上去,就像他向我表白那样。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我的脑海只剩悲伤。
　　他始终没有动，任由我抱着，可我松开时明明看到他红了眼眶，是因为不舍吗？还是为这五年的浪费而惋惜？
　　他最后还是走了，这一次他带走了他一切东西,包括那条旧毛巾。我央求他把猫留下，他同意了。
　　曾经一起生活过五年的地方，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小花在“喵喵喵”的叫着,我抚摸着他的毛问它:
　　“你也想和他离开吗？”
　　其实没和他说的是，在他离开之前，我想听他再叫我一次“小禾”。
　　但没机会了。
　　我想我太怂了。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重逢和别离都像电视剧那样感人肺腑，也可能只是寥寥几语。

　　房子当初是他买的，但他走了，我也没理由再住下去了，我又租了个房子在市区外。

　　后来我又去那个房子看过空荡荡的他没有再回来过，仿佛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不曾存在。
　　痕迹可以被抹去，那记忆呢？
　　我原以为我可以释怀的，但他给我的冲击太大了，我忘不了，我还是无法相信他已经离开了。
　　搬家的时候翻到了之前办的签证，我苦笑了下，原来想和他一起去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前了，他离开的那三年里我去过一次挪威，可那次没看到极光，现在看来我可能永远也无法陪他看极光了，他可能也不需要我了。

　　他第二次离开的第三个月，我又去了一次挪威，我总觉得看不了极光，挺遗憾的。
　　途中我遇到了几个华人，他们看到同胞很激动，一直在拉我聊天，问我来自中国哪儿的，我和他们说了,他们又问我自己一个人吗？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摇了摇头，我看到问我那个男孩眼里的光瞬间消失，我想就不解释了吧。
　　对不起，拿你当挡箭牌了。
　　他们又问是男朋友吗？我默认几个男孩像是很惊讶问我:
　　“那他人呢？”
　　我说:
　　“他先走了，我们闹了点矛盾。”
　　“那也不能让你自己一个人呀，我要是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吵架都扇自己！”
　　一个男孩说。
　　我没回答，笑了笑。
　　要是真的只是闹矛盾就好了，我想。
　　看我没有很想和他们聊的意思，他们就自觉和我道了别,又剩我自己了。
　　织好帐篷后，我打开手机翻开聊天界面，对着“老爸”点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小白猫，睁着大大的蓝眼睛，一脸懵的望着镜头。
　　这是小花。
　　出国前，我托老爸照顾他，没想到笨手笨脚的他照顾猫还挺细致。他每天都会拍小花的照片发给我，从照片上看小花还胖了几斤。
　　我抿了抿唇，自顾自的说:
　　“抱歉，小花没能带你来看极光，要不是托运宠物太危险，妈妈就带你来看了。”

　　其实我一开始是想带爸妈一起来看的。把小花托朋友照顾。但我爸坚决不同意，还说什么:“看啥极光要出国也是我和你妈单独去啊，和你一起像什么话去去去自己去！”要不就是:“哎呀，你说我们要是走了小花咋办啊？别人能照顾好吗？闺女你自己去吧啊！”还有：“万一我们俩老人家去了国外水土不服咋办？你们年轻人和我们又不一样，自己去吧闺女！”
　　任凭我怎么说都不济于事，所以我就自己来了。
　　退出和老爸的聊天框，我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昵称。
　　［松树］［百合花］
　　是两个表情组成的名字。
　　那时我还问他是什么意思，他羞涩的笑笑说：
　　“这不是你和我嘛！”
　　我记得我刚加上他时，他就是这个名字。
　　他的头像没换，用的还是我是之前出去玩时拍的:我蹲在地上抱着小花，笑眼盈盈的望着镜头，微风轻拂我的发丝有些飞扬,地上的小白花也开了，仿佛正在微笑。
　　我自嘲般笑了笑，上次的聊天记录还是我问他今晚回家吗？他没回。
　　这个号早就不用了吧！
　　暗灭了手机，我屈着膝坐在帐篷里，静静的等待极光的到来。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突然很乱,很乱。
　　脑海里不断浮现他的模样，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一幕幕，一帧帧愈来愈清晰。
　　这些就像一个线头，把我和他这几年的所有全都扯出又缠绕，不知怎的我鼻尖很酸，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我控制自己不去想他，我告诉自己：
　　“陈禾,别想他了，他不要你了，是他自己要走的……”
　　可无济于事，我没办法不想他，没办法……我忘不掉，相爱的几年；忘不掉，一起的每一副场景；忘不掉他朝我笑的脸。
　　我整个人都在颤抖，心跳的飞快莫名的悲伤笼罩着我。 余光中天边好似有绿色的光在闪烁，可我根本看不下去。
　　我不停的抽泣，仿佛要把泪哭干。
　　“陆志松,王八蛋，说好一起看极光的呢？”
　　极光下我抱着膝盖，闭上眼睛，泪水还是不断的从眼尾流出，渐渐的，我就这么睡着了。

　　然后,我做了个梦。
　　梦里,他和我一起来到了挪威,我们并肩仰望着美丽的极光。我看着他，斑斓的绿光印在了他的发丝上，他睫毛垂着，唇紧抿着,我看到了他瞳孔倒映的绿光。
　　梦里我怕他走，紧紧的牵着他的手，他的手有点凉。他突然转头看我，一阵微风拂过，将他的发丝扬起，我看到他微皱着眉头，满眼心疼的用左手抚过我的左眼:
　　“哭什么？嗯？”
　　我哭了吗？我不知道。
　　我不回他,就一直盯着他。他看我这样就继续说:
　　“小禾,别哭，我心疼。”
　　我抽了抽鼻子更多情绪涌来,我回答说：
　　“好，阿松，我想抱抱你。”
　　然后我们紧紧相拥，我贪婪的嗅着他的怀抱，因为我害怕，一松手他就不见了。
　　之后,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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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鹅鹅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