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夜夜心（清穿）》锦瑟思弦

18、胤禟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我的心里七上八下，一直在想如果看到他还应该做出如何表情、说出如何话语，总感觉看到他就仿佛看到前生的我，有一种熟悉和亲切感，对他说的话会不由自主地道出自己的内心深处最不想为人所知的心声，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很不可思议。

　　好在接下去的一次只有张翔独自来看我，一看到他，我就皱起眉头。
　　“玲珑，你怎么了？”他小心翼翼的问我。
　　“你还来看我啊，不怕你的四哥说你和我这个小宫女来往密切，有辱您的贵体。”
　　“没有，四哥说你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意思？这算什么意思啊。
　　“可是他老人家说过，让我不要去招惹我招惹不起的人，那个人是你吧。”
　　“没有，四哥只是严肃了一点，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很好？雍正是个很好的人，滑天下之大稽。我朝张翔干笑了一下。

　　于是，张翔还是像以前一样经常来看我，我们在一起畅谈诗词歌赋，偶尔也谈一些朝廷中所发生的事情，我也会说一些我的想法，我们的感情也越来越融洽，在他知己论的影响下，我的心里也逐渐把他当朋友看了。直至有一日，他竟然拿了一幅唐寅的画来给我看，告诉我这是他新搜集到的，要听听我对这幅画的看法。我一阵冷汗，我可不是穿越定律中那种万能的女主，除了小时候跟娘学过的一点诗词和乐曲之外，其它真的是一窍不通。

　　“不懂。”
　　“这可是唐寅的画啊。”他一幅看白痴的样子看着我。
　　“就算是吴道子的不懂就是不懂，张小公子，绘画、书法、歌舞这些我都不感兴趣，也没有涉猎。”我不耐烦的说。言下之意，以后不要拿这些来烦我。
　　“那玲珑对什么最感兴趣？”他饶有趣味的问。
　　“经商。”说到这个名词我就开始眼睛冒光了。
　　“啊，这个兴趣可是异于常人~~~”
　　“经商犹如博弈，商场千变万化就像是棋局，说了你也不懂。”
　　“你的这个兴趣可是和九哥的一样，他平素也是喜欢这个，老是被皇。。。呃，被爹爹说是胸无大志、平庸无为。”

　　我撇撇嘴，知道他说得应该是九阿哥胤禟，哎。皇族中的商界人才阿，如果生在我之前的那个社会，那就是民营企业家，没准进入福布斯富豪榜，只可惜生不逢时啊。早就想见见这位小气财神阿哥了，不由暗暗埋怨张翔干吗上次把雍正带来，要是把胤禟带来岂不是可以见到这位康熙朝的财神爷呢。想到雍正我不由得问张翔。
　　“你四哥最近忙吗？好久没看到你和他一起了。”
　　“他最近事务比较繁忙。”
　　说完这一句后，他半天不说话，只是用一双黑黑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我。我被他看得心里一阵发毛。
　　“怎么了，干吗这么看着我啊，我有说错什么。”我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关心四哥？”没头没脑的一句。
　　“关心？我只是随口问一句罢了，这算是爱屋及乌吧，其实我比较关心那盒桂花糖。”
　　张翔的眼中几丝失落转而被喜悦所取代，我满头雾水的看着他的脸多云转晴。
　　“玲珑，我先走了，下次我会带好多的桂花糖给你。”他笑得很开心地走了。
　　小孩子的心思真难猜测，我没说什么啊，为什么他之前好像生气的样子，我摇摇头，不去想这么个难懂的问题。

　　这一日正轮到我当值，我费力的把一个盆景从花房中搬出去，雅宁房中的宫女娥儿满头大汗的跑过来找我。
　　“怎么了，这么匆忙的。”我停下来问她。
　　“玲珑，不好了，雅常在被九阿哥绑在翊坤宫的前门廊前，说是要打死勿论。”
　　“你说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今天下午九阿哥去翊坤宫看望宜妃娘娘，恰好娘娘随皇上去了慈宁宫看望皇太后。九阿哥正要出门之际发现雅常在神色慌张，结果询问之后发现雅常在随身携着宜妃娘娘最心爱的凤凰朝阳镯，九阿哥大怒，说雅常在偷取娘娘的宝物，喝令侍卫们打死勿论。呜呜，玲珑，雅常在为人和善，待人诚恳，可是这宫中都是冷血旁观之人，我只有来找你想办法了，求你看在雅常在日常和你的情份上，救救她吧，呜呜！！！”
　　“凤凰朝阳镯？”
　　“是进贡之物，是以南海夜明珠镶嵌而成，皇上赏赐给宜妃娘娘的，是宫中极为贵重之物。”
　　“雅宁，你好傻。”我向翊坤宫跑去。心里已经内疚成海。
　　雅宁，你这是为了我啊，为了我的隐瞒之语，你不惜拼了命要去帮我，可是刚才的我还有犹豫，还在想会不会惹祸上身，雅宁，我对不起你。

　　我跑到翊坤宫，看到围了一圈人，我挤了进去，看到雅宁被绑在廊前柱子上，浑身鲜血淋淋。一个侍卫还在高举鞭子抽下去。旁边坐着一个面色阴郁的少年在冷冷问道。
　　“说，是谁指使你偷取额娘的凤凰朝阳镯？”
　　“我没有偷，是宜妃娘娘叫我送到慈宁宫给太后观赏的。”
　　“胡说，还敢狡辩，给我打。”
　　我正要上前，雅宁看见了我，她着急的闭了闭眼睛，示意我不要管她。雅宁，你好傻，你若有事我又有何颜面苟活下去。

　　“住手！！！”我冲上前去挡在雅宁面前。迎面一鞭子已经抽到，情急之下，我抓住鞭梢，用力一拉便夺了下来，然后狠狠的踩在脚下。
　　“你是何人？”那个阴郁少年已经站了起来，一双凤眼眯缝着看着我。
　　“奴婢只是宫中一个宫女而已。”
　　“你一个小小宫女竟敢如此放肆，你不想活了。”
　　“哼，我纵使小小宫女也是将门八旗之后，雅常在也是皇上亲封的常在，你身为皇子。竟然不问情由在宫中滥用私刑，你难道不怕皇上责怪，不怕朝中大臣议论你。”
　　“伶牙俐齿，她偷取额娘之物，难道不该重罚。”
　　“九阿哥说雅常在偷取，有何证据，即使确认罪名也应问明娘娘之后方可定夺。再者说，宫中妃嫔有错也得宗人府定罪，何时轮到阿哥来判决。”
　　“我身为皇子自然有生杀权利，给我接着打。”
　　“那就请把我和雅常在一起打死，我们俱为秀女出身，相信皇上会为我们作主的。”
　　“你！！！！”

　　“九弟，你在做什么？”从门中踏入一身穿白色袍子的男子，年约二十五、六岁，面如冠玉，举止潇洒，正是谦谦君子、温良如玉。
　　“八哥，你怎么来了。”原来是历史上著名的八阿哥胤禩。
　　“没什么，在审讯额娘宫中的一个常在。”

　　八阿哥的眼神轻轻掠过我和身后的雅宁，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的眼神中有几丝焦灼和关心。我一阵疑惑，转身看向雅宁，发现她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八阿哥，我心中疑云大起。

　　“九弟，这就是你做事太鲁莽了，即使她有错也该交由宜妃娘娘处置。你却如何宫中私设刑罚呢，如果被皇阿玛知道，又要责怪于你。”
　　“八哥，我。。。。”
　　这时候，我看到一个宫女奔了进来，“九阿哥，宜妃娘娘命我前来告知，确实是要雅常在送凤凰朝阳镯前往慈宁宫给太后观赏。”
　　“来人，给雅常在松绑，送常在回屋，快请太医。”九阿哥身边的一个随从连忙叫着。
　　我急忙上前扶着雅宁，她浑身已经伤痕累累却用极低的声音和我说，“玲珑，对不起，我本来打算在去慈宁宫之前先给到你看的。”
　　“宁姐姐，什么都别说了，先疗伤，现在不方便，我会悄悄来看你的。”
　　看着雅宁被扶回屋，我正要离开。却被九阿哥拦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在那里当值？”
　　“奴婢告退。”我转身向他道了个万福离开了翊坤宫。

　　九阿哥看着那个娇俏的背影深思了起来，旁边的随从走了过来。轻声道，
　　“爷，这个宫女如此大胆，胆敢对您不敬，您看要不要我！！！”他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放肆，你想做什么，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伤她一根头发。”
　　“爷，莫非你。。。。。”
　　“爷从未见过如此凌厉、如此胆大的女子，以她的才貌和气质，怎会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去，查一下她的来历。”
　　“喳~~~~~~”
　　九阿哥转身看向八阿哥，“八哥从哪里来，可去看过良妃娘娘？”

　　我回到园中，继续搬出盆景，眼看暮色沉沉方才全部完成，我吃力的抬起酸痛的身体，向小屋走去。快走到屋前，忽然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背手立在屋前的树旁，是他，我的心咚咚的跳得厉害。我定了定神轻轻走向前去，“奴婢给四爷请安。”
　　他不发一言只是静静的看着我，我也静静的看着他，周围弥漫着桂花若有若无的香气，那一瞬间，我竟然希望时间就此可以停止。

　　良久，他问道，“回来这么晚？”
　　“园中的差事太多，”我请他进屋。
　　“管事太监常常为难于你。”
　　“他们也是尽了这宫中人该有的义务，我从不指望这个宫中会有慈心之人。”
　　“你仿佛看破红尘一般。”
　　“我见惯了这红尘中的是与非、悲与苦，只是可叹还没有看破，如今还在挣扎着。”
　　他沉默了一会，“你今天下午为了一个常在冒犯了九阿哥。”
　　“确有此事。”
　　“你既然已经知道宫中没有慈心之人，宜妃娘娘深受皇上宠爱，九阿哥又贵皇子，你为了一个小小的常在去冒犯他。你可知差点你就性命不保。”
　　“四爷，别人对我好，我会一百倍回报她，别人欺负我，我也会一千倍的偿还。雅常在虽然只是一个的常在，可能在你们的眼中命如草芥，但她是奴婢在宫中唯一的温暖，她对奴婢得关怀，是我在这无情的地方得以生存下去的唯一动力。”我幽幽的说道。

　　“想离开这里吗？”他乌黑的眼睛深深的看着我。
　　“奴婢只想年满出宫和父母团聚。”我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睛。
　　“玲珑，”他温柔的叫着我，我的心跳加快，喉咙干干的嗯了一声。
　　“泡一杯上次的香茶，可以吗？”“呃，好的”我愣了一下。
　　“不要再用银钗了，我相信你。”我的心里暖暖的，缓缓点了点头。

　　很用心的泡了一壶茶，仔细地斟入杯中递给他。然后轻轻地坐到角落里。
　　“听张翔说，玲珑在一些问题上颇有自己的见解。”他换了个话题。
　　“年少时曾随师傅云游，听师傅说了一些。”
　　“云游？”
　　“我小时候被阿玛寄养在白云庵，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都有点记不清了。”

　　“嗯，玲珑对如今的吏治如何看待。”他并没有追问下去。
　　“朝纲渐驰，官贪吏酷。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我想起当年的事情，想起了从山东逃亡浙江一路的所见所闻，心情沉重的叹息了一声。
　　“何以如此说？”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我。
　　“当今圣上以仁为本、以宽治国，总有不法之人以圣恩为放纵，结党营私，上瞒下纵，吏治败坏，民风士习受其影响也浅薄刁野，长此以往，必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玲珑如此见识实属不易，那又该如何呢？”
　　“以法治国、以德教国、以仁辅国。”我沉思了一会，徐徐说道。
　　“以法治国、以德教国、以仁辅国。”他重复了一遍，笑了笑起身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