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永安人“到访”乱人心（二） ...
-
听别人说永安人在打劫完医馆的第二天就杀了医馆里的人，小二、掌柜、老板一个也没放过。
我心一撗，抓起边上的银针刺向自己的喉咙，谁知快要得逞时，一双粗大的手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愤怒地喊道：“我自杀，我自杀还不行吗？我觉得我已经够可怜了，我可不希望我是被别人杀的，反正你们第二天还不还要杀我们娘俩？我自杀算了！”
“我第二天会杀掉医馆的人？”张二突然有些错愕，惊讶地望着我，但随即神色又恢复了正常，“那四个畜生怎么会怎么干！真是残忍。”
“说的好像你自己不是畜牲一样，这件事情你难道没有参与吗？”我瞪着眼睛愤怒的反问，就像是一只临死前的鸟在不甘的呐喊。
我原以为张二听到这句话会暴跳如雷，谁知他沉默了，本来还算有光的眼睛里彻底无了神志，我的手还被他攥着，甩也甩不掉，我愤怒极了，在旁边又跺脚，又咬他的手，可他却只是定定地站着。
过了片刻，我突然感觉那只攥着我的手在发抖，我瞪着张二的眼睛，却突然发现，他在哭，他在无声把地啜泣，我惊讶地发现他的泪是纯洁的，是清澈透亮的，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浑浊不堪，我觉得他哭起来像只悲伤的牛。
“娘，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恋成这样子，我只是想在医馆里截点药草，回去给您治病。”张二捂着自己的脸，崩溃道，“你在我小的时候就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对不起，是儿给您丢了脸。”
我一时有些措手不及，但心底还是满是怨恨，我咬着牙说：“你后悔有什么用，有本事真的把我母亲放了！”
“他们四个人，我一个人打不过，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他们会杀人，有时候可能觉得有些怪，却没有再多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欺欺人，但是我现在也没有办法脱离他们，如果我脱离了，他们肯定会把我杀了。”张三抹着自己的眼泪，突然握着我的手朝我跪了下来，“对不起。”
我震撼了，尖叫一声，想把手抽出来，却怎么也抽不出来，想把他拉起来，却拉不起来，但还是很愤怒。
我刚要发作，他突然小声地问道：“你多大了？”
我本来已经减弱了百分之一的怨气又上涨了百分之百：“十！我才十岁！你希望一个小女孩十二岁就没有妈妈吗？我已经够可怜了，别让我再更可怜了好不好？你仔细瞧瞧，你你你你……你都那么爱自己的母亲，我难道不爱吗？我也想要保护自己的妈妈，可我有什么办法呢？那个畜牲、神经！狼心狗肺！”
张二眼底的愧疚越来越深，我居然能在一个歹徒身上看到这种情感，真是令人惊讶，我本来想着这张二再怎么反省也没办法了，我肯定还是会死的。
却见张二坚定地抬起头，缓缓地说道：“我带你逃吧。”
“你说什么？”
“我带你逃吧。”
我抬起头对上张二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他沙哑地开口道：“我害死了那么多人，我死也活该……但是我既然已经醒悟了，就不能让自己手里再多条人命。王四那家伙爬树慢，这会估计才刚上去，这些钱你拿着，你先跑，我待会想办法救你娘亲！”
说罢摸索了一下自己的口袋，掏出几个铜板，塞进我的手里，推开门，狠狠的把我往前推，推进了边上一个医馆前□□米开外的灌木丛里，小斗笠早掉在门口了，灌木把我刺的浑身上下又麻又痛，我刚想站起来。
王四却突然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大骂一句：“死贱货，给我滚出来。”
却看见张二站在门口，而医馆里空空如也。
我捂住了自己的嘴……
张二还没来得及动，王四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菜刀，砍向张二的喉咙。那把菜刀生锈了，还有点钝，没有一下子看穿张二的喉咙，但显然已经割断了静脉和动脉，血喷溅的出来，溅到了王四那如同禽兽一般的脸上，也溅到了我前方的树丛上，张二如同一头僵硬的牛尸，倒了下来，倒在了树丛里，树叶哗哗的往地上落，夹杂着我的恐惧以及一种复杂的情绪……
张二刚才推我的时候很用力，我被推钻进去的这个书丛，现在离张二的尸体，至少有七八米远，但是我还是闻到了如同铁锈味一般的血的味道，我捂住了自己的嘴，努力地抑制着自己，逼着自己不呕吐，恐惧在我的大脑里，慢慢的扩散开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吞噬我的神智。
我想逃，我想要大声呼救，可是我发现今天的街道出奇的安静，事实上，在几分钟之前，在张二王四还没有进来的时候，街上还是有稀稀拉拉几个人的，现在却空空如也了，仿佛是在刻意对这里避之不及，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是人性，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绝望地躲藏着，自欺欺人地：想着自己能躲过去，母亲没有被他们抓住，现在也和我一样，不知道在哪里躲着。
张二用手掌随意地把刀尖的血擦掉，挥了挥手，吹了声口哨。一男二女架着一个虽然受他人牵制但仍然腰杆挺的笔直的女人。我寻声望去，那正是我的母亲，我感到自己捂着嘴的手指在颤抖，在这一瞬间，我想立马搬出来和母亲同生共死，却突然见母亲开口：“Hide well.”
我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母亲应该知道我藏在某个地方，说中文他们肯定也能听懂，便说穿越前世界的英文，阻止我做出冲动的举动，我的眼眶再一次红了，我能感受到晶亮的泪水，从我的脸颊滑落到我捂着嘴的手上，温热的，也是冰冷的。
“Go find the Prince. He was very naive at that time and he would help you.”我的母亲突然提高嗓音，大喊道。
去找太子殿下，他还很天真，他会帮你的。
我的母亲甚至为了以防我听不懂，说的是prince，我感觉自己快要哭出声了。
“死婆娘，叫什么叫？叫的什么鸟语？”其中一个长着大众脸的女的，狠狠的扇了我的母亲一巴掌，响亮的巴掌声像一去重锤，狠狠锤在我的心上。
“这贱货声音还蛮好听的，就是很难模仿，我刚才模仿的，不像那小贱货居然还傻傻地相信了。”另一个女的，相比之下就漂亮的多，声音又媚又酥，但最令我感到恶心。
我的母亲没有理那两个女的，只是淡淡地扫他们一眼，我不禁想起母亲的原名————莫弦，谐音：漠嫌，我能感受到母亲的冷漠里，透着满满的嫌弃与恶心，
莫弦垂下眼帘，她知道她的女儿肯定在附近，但她吃不准，如果自己死了，自己的女儿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来，她心里盘算着自己在死前该说什么，突然想起一件往事：在六年前，女儿只有四岁，自己的丈夫还是个好丈夫的时好，女儿在沙发前跺着脚，委屈又愤怒地质问自己，对她的称呼一直是“女儿”或者是“你”，而其他小孩子父母都会叫什么小名，例如“囡囡”、“晨晨”等。莫弦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但是明白了什么……
我母亲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了，我开始焦急、恐惧，担心，最近他突然弄出一个灿烂的自由的笑，除去父亲还是一个好男人的时候，母亲从来没有这么笑过，莫不是傻了？我瞪大眼睛，想要冲过去仔细看看母亲。却见母亲笑着笑着，微微的摇了摇头。
“小贱人笑来挺好看，要不要从了我，让我……”王四我要去摸母亲的脸，母亲却大喊一声：“我永远也会陪着你的，做鬼也会陪着你！墨墨！”那是母亲第一次喊我的小名，她猛地往后一撞，撞开压着她的两个女人，飞快的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大喝一声，刺向自己的喉咙，王四瞬间色变，要去拽她头发，她却预判到了王四的举动，往后退去，簪子像穿越前那个老不死的刀一样，在母亲的脖子上结束了母亲的生命……
妈妈，妈妈……
我无声地喃喃着。
母亲死了，但我没有哭，我只感觉自己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心也要碎了。
我简直都要疯了！两次，整整两次！两次我都是亲眼看中母亲死在我的面前，却无能为力，只能干看着！
我感觉我的心，在无声却又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妈妈，你死了，我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重新团聚，为什么要这样子？为什么！我舍不得你，让你和我一起死吧！啊。永安的狗，你们一群狗，畜牲！神经！凭什么杀我的母亲？你们有什么资格？我的母亲做错了什么？啊啊啊啊！你们永安人都是狗！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脑海里把他们千刀万剐了无数遍，甚至有些憎恨起了国主陛下，明明知道朝廷上有那么多蛀虫贪掉了救灾的拨款，为什么不拔了他们？为什么已经有一些永恒人开始叛乱，却不管不顾？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为什么……为什么……
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寒，突然明白了，人心有多么险恶，我还记得我穿越过来前，想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殿下为什么要被百剑穿心，穿越过来后想到的事情怎样去阻止殿下被百剑穿心，而现在，我突然有一种自己就是刺他的人们的其中之一，可能涉及到的不是自己的家人，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万一下一个这样的人，是我的母亲呢？或许我的母亲已经经历过这样子的事情了，她曾经也和我一样天真烂漫，后面不知经历了什么，变了样子，好不容易以为自己遇到了挚爱，结果又被家暴致死。如果我在慢慢恨下去，恐怕也会成为墨香笔下、自己曾经讨厌的苍生吧！
我的母亲都因为我被杀死了两次了，还是那么爱我。
太子殿下都被苍生害的那么惨了，还是那么爱苍生。
永安人也有善良的，并不全是坏的，不能憎恶无辜。
我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母亲，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太子殿下，我永远是你第三真诚的信徒！
“哎呀，这么漂亮，这么媚，就这么死的，还怪可惜的。”王四的话语把我从思绪中拉出来，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惋惜，我愤恨地咬紧牙关。
“哎，你不是听说有一户大户人家的千金被绑架了吗？他们不惜黄金万两也要找回千金，哪怕是尸体也要拿回来，风光下葬，那女的刚好长的有点像那位千金，怎么把他头发染黑，送到那过人家那边去吧！”那个长的美得令我有点反胃的女的，捋着自己的头发，盘算着道，“话说张二这人怎么想不开了？跟着我们干这票不是挺好的吗？咱把他做成人血馒头去那些封建的地方买，肯定又能小发一笔财。”
我的心又被憎恨和恶心挤压成薄刀片，但我一动也不敢动，这是张二用生命给我争取来的机会，与此同时，我的母亲也希望我活下去，我不能图一时痛快，而舍弃自己的性命。
“哎呀，走了走了。”那个相貌一般的女的，托起尸体，扔进了袋子里，袋子一打开我就闻到了一股恶臭味，想必他们已经干过不少这种事了，也不知这袋子是什么材料做的，把它封上了，完全没有味道，要是我提前闻到了，就不会让他们进来，母亲就不会死，也不对，他们已经提走在后院里埋伏我的母亲了，畜生啊啊啊！
“慢着。”王四搓了搓手，“我们一没听到太大的脚步声，二没看到跑步的人，那小贱货肯定还在附近，给我找！”
我霎时间大脑一片空白，眼看着他们三个人分头行动，身强体壮的王四恰巧往我这边，心中的恐惧无限升高，我要死了吗？我要死了吗？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还得报仇！
对了！河！我家附近还有一条小河，我的母亲恰巧在这个有道法的世界里，买了一颗驱水鬼、吃下还能在水中憋气的丹药。横竖都是死，选择这条路，还有一线生机！
我决定放手一搏，吞下药，在草丛中再怎么样微小的动作都会发出沙沙的响声，除非一动不动，我干脆直接跃了起来，跳出草丛，滚到旁边的草地上，向距离这里六七十米的河流冲过去。
“小贱货，给我站住！”我背后传来王四的怒吼，王四虽然高大强壮，但是上身长，下身短，下盘不稳，跑太快容易摔，在我后面追着颇有些吃力。
我从小到大都跑的快，是校田径队的成员，虽然在什么专业级势力的团队里肯定就是个小垃圾，但在王四前面逃着还是轻轻松松。
真正跑得快的是那个长相一般的女的，不过刚才她在其他地方，现在才刚刚回头赶过来，应该不成问题。
“呵呵，小贱货，跳进河里也没用，说你有恶鬼，我下不去，但我就在河上守着，看你出不出来！”王四在我跳进河里的最后一刻大喊。
我不屑一顾，自己水性好的很，而且这丹可以让我在水中憋三天，我就不信这王四还会为了一个小姑娘等三天，再说了，这河也连着其他地方的海，我又不是不能游过去，再说了，我宁愿被淹死，也不愿被这几个穷凶极恶之徒杀死。
我在王四的怒吼声中沉入了声不见底的河流……
作者有话说第5章 永安人“到访”乱人心（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