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狂欢酒店》困困圆子

3、奇怪的他

　　望着车上接近满员的座位，许知意嘴角抽搐了一下。放眼望去，满车20个座位，就剩下了三个空座。没想到一个暑假大家出游的积极性还挺高。
　　而比起这个，更让她嘴角抽搐的是，在她上车的那一刻，车上的乘客几乎都向她看过来，带着一丝打量的意味。
　　一双双没有感情的、黑白分明的、甚至有点麻木的眼神向她看过来。毫无疑问，望着那样的眼睛，她有点毛骨悚然
　　其实这样的现象很常见，许多人在日常生活中都并不习惯被陌生人长时间的注视。被陌生人长时间的打量，会使人们在内心深处油然而生一股来自外界的危险信号。有这种情况的人通常把这类现象归结于自身的害羞或者社恐。但是许知意是个例外，她清楚的明白，这不是尴尬，她在害怕这种注视。
　　这种内心的恐惧来源于许知意童年时代的一次意外。当时才十一岁的许知意被妈妈带去乡下的外婆家避暑，外婆家四面环山，人烟稀少，甚至有点荒芜。一开始家里的大人还总是看顾着许知意，但是许知意从小就知道怎么做个好孩子，乖巧听话从不惹事，大人们也就没有过多的注意她的行踪，该聊天聊天，该喝茶喝茶。而许知意呢，也乐的没人管她，一个人蹬着小短腿像只小皮球一样跑去后山玩。
　　山上荒凉，荒草丛生。虽是在大夏天，却总感觉有几分阴冷，像是有冷风顺着脖子往骨头里钻似得。但是放眼望去，山上倒也不是没有人家，有一户牧羊人，像是避世般的住在山上面。每到饭点时，那几缕白色的袅袅炊烟更是为这荒山添了几分诡异。牧羊人靠卖羊讨生活，所以在后山上开辟了两个羊圈，养了几百头山羊。十几岁的小孩子好奇心强，更何况许知意从小在城市里长大，也没什么机会见到这种场景。于是在好奇心的驱动下，她壮着胆子的走到两个羊圈中间的小路上。
　　酷暑的中午，四周静谧，周围荒无人烟，安静的让人觉得心慌，就好似是深夜的楼梯，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咔嚓”一声，把许知意自己吓了一跳。低头望去原来是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树枝。小小的许知意劫后余生似得长舒了口气。准备收拾收拾回家睡午觉。却没想到，她一抬头，却看见那原本低头吃草的几百头羊因为听见刚刚那一声响，纷纷抬起头，无声的注视着许知意，连咀嚼草料的动作都放缓了下来，像是有了人的思想般，刻意掩藏着自己的动作。
　　几百双山羊的眼睛，空洞、寂无，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诡异感，就好像是黄昏七八点时的墓地，藏着未知的恐怖。许知意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到了，她慌张的扭头就跑，不敢回头看一眼，在她的潜意识里，好像一回头她就会被身后的山羊给杀死一样。那样直击灵魂的恐怖，让许知意从此再也不敢直视人或者动物的眼睛。
　　“同学，你没事吧？”
　　见许知意长时间愣在原地不动，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女生有点担心的出声询问。
　　“你是在找座位吗？”那个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张望着，“车上的座位不多了”

　　许知意回过神，对着这个女孩礼貌的笑笑，表示感谢。她大致扫了一眼，习惯性的朝后面走过去。
　　结果还没等许知意过去，一个中年妇女就立刻把自己怀里抱着的一个婴儿放在了旁边的空座上。
　　婴儿小小一只坐不住，蹬着小脚躺在座位上，他咬着自己的手指，似乎还有点不习惯从柔软的怀抱转移到有点硬的座位上。
　　这个场面，有点尴尬。
　　中年妇女故作没事地装作在一旁的座椅上哄孩子，从始至终都没抬头。旁边装着蔬菜的红色塑料袋堆满了一整个座椅。
　　许知意抿抿嘴，又向其他几个座位看去。
　　还剩两个座位都靠里，一个在后面，只不过它的旁边旁边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酒红色的短袖，灰色的九分裤。裤子似乎有点紧，遮不住他快要凸出来的啤酒肚。导致他还得时不时还用手挠一挠。
　　在许知意看过去时他正在横着手机斗地主。
　　他似乎察觉到了许知意在看他，他抬起头，对上许知意的眼神。
　　那一刻，他眼睛都看直了。长得真嫩，还有点像他之前一直打赏的那个小网红。他这样想。十七八岁的小丫头，多年轻多有活力。谁不喜欢。
　　他抬头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他后，鬼鬼祟祟的将手机转成了竖屏，然后熟练的打开照相机，对准了前面站着的许知意，一双小眼睛贪婪的打量着。眼底的欲望毫不掩饰。他不停地放大着相机拍摄范围，最后停留在了许知意裙子下的那一截白皙的小腿，露出了一个油腻腻的笑容，然后点下了拍摄键。而坐在他后面的一个头发染成金色的女孩目睹了这一切，却也只是冷漠的抬头看了眼许知意，然后低下头继续关注着手机上的八卦新闻。
　　而站在前面的许知意对此却毫无察觉。只是她望着那个男人，有点恶寒。于是她避开了目光。
　　而另一个座位则是许知意左手边。看上去是个打扮怪异的男生。浅灰色的头发、戴着挂耳式耳机，穿着一件带帽的假两件外套。这身穿搭其实很普通，只是因为现在已经是夏天，很少看见还有穿着长袖外套的人，所以乍一看可能有点奇怪。
　　男生的额头抵在前面的椅背上，像是在睡觉。两个胳膊交叉在胸前，抱着一个黑色的书包。里面的东西应该挺重要的，因为他抱的非常紧。并且，他的头发有点长，遮住了眼睛。这让许知意看不清他究竟睡着了没有。
　　许知意犹豫了一下，试探的拍了拍他的背，用最温柔的声音说
　　“同学，麻烦你能让我过去一下吗？”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那一瞬间许知意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想法。、
　　第一个想法，刚刚就不应该叫他，第二个想法，刚刚叫他的时候声音别这么大，第三个想法，如果这是电视剧，这个时候自己的头上应该有一只乌鸦飞过，然后后面跟着六个点点。
　　然后下一个镜头拍在座位上纹丝不动的男孩，以及其他人像看戏一样的目光。
　　好，很好。
　　这气氛已经尴尬到许知意想都想不下去了。
　　许知意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此刻心中有一万只羊驼跑过。
　　“死小孩，你就睡吧，怎么不睡死你”
　　你以为她是在看自己的手吗？大错特错！她是在找有没有地缝可以让她钻进去。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见男孩没动静，许知意也不能干站着，她咬咬牙，提着一袋零食往后面那个秃顶男人身边走去。
　　反正车里还有这么多人，有什么可怕的。很显然这是一句毫无底气的自我安慰。
　　就在这时（请注意！男主光环要来了！什么是英雄救美！什么是最后一分钟营救！这就是！）
　　她听到来自背后的一声衣服摩擦着座椅的声音。以及感受到了一阵微风，里面夹杂着一股清香，闻起来就像是小时候在姥姥家喝到的花茶。
　　她转过头去
　　只见 刚刚还毫无反应的男孩，此刻居然站起身。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许知意。似乎还带着丝起床气。
　　而我们的许知意同学呢？许知……许知意此刻正非常没出息的望着他。
　　好家伙，长得真漂亮。
　　请不要认为许知意用错了形容词。因为他长得真的很漂亮，漂亮的几乎不输女孩子，但是很神奇的，你却感受不到一丝娘气。
　　有点苍白的肤色，嫣红的嘴唇，琥珀色的瞳孔。一副银色的眼镜恰到好处的遮住他左眼下的一枚小小的泪痣。妖治的像是开在阴暗角落里的红色有毒植物。
　　他甚至连耳机都没有摘下来，就这么靠着座椅，冷冷地看着离他几步之远的女孩。
　　像是在问：“你坐不坐，你不坐我要坐了”
　　拽的像是城堡里的小公举。
　　许知意回过神，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呆愣了几秒就毫不犹豫的朝男孩走过去，擦着他走过的时候，她又闻到了那一股淡淡的香味。
　　真好闻
　　望着许知意坐下后，男孩看了看后面那个明显带着恼怒的秃头男人。
　　秃头男人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厌恶着这个横插一脚的烦人精。多管这闲事干嘛。
　　“长得像个女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勾当的”
　　他恶狠狠的吐出一句话。
　　这句吐槽在并不大的车厢里显得很清晰，导致许多乘客纷纷转过头去看他，然后又看看男孩，神情幸灾乐祸，期待着看一出大戏。
　　令他们失望的是，男孩表现的毫不在意，甚至还饶有兴趣的挑挑眉，像是发现了一件好玩的玩具。
　　他眯着眼，露出一抹阴森森的笑容。像极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被人骂了还能笑出来，总之他心情大好的坐在一旁，只是没有再靠着座椅，而是仰着头，闭目养神。
　　他精致的侧脸被午后的阳光渡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许知意尽量靠着窗户，把身体蜷缩在一起。因为她发现她坐在这里导致旁边这位小帅哥那人神共愤的大长腿没地方搁，正憋屈的塞在那一小块空间。
　　委屈你了啊大好人。她在心里默默地感谢到。
　　时间过得飞快。车里午睡的人陆续的也已经打着哈欠醒过来了。车厢里逐渐热闹起来。
　　许知意撕开了一包薯片，一边追剧一边咯嘣咯嘣的吃起来，丝毫没注意身边的男孩微微皱了皱眉。
　　一部电影看完，她伸了个懒腰，一边拿着手机给好朋友报平安，一边扫视着车厢里的乘客。
　　满车20个座位，刚刚上车了一个小胖子，现在刚好二十个人。该吃东西吃东西，该玩手机玩手机，车厢里吵吵闹闹，什么声音都有。
　　许知意控制不住的偷看身边的男孩，从她坐在这里开始，男孩就一直在睡觉，也不知道是睡觉还是闭目养神反正一直闭着眼睛。直到刚刚，他才睁开双眼，也许是他们这边的座位朝阳，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的脸颊不再那么苍白，有了些许红润。
　　他有点奇怪。
　　不玩手机也不吃东西，就这么干坐着，眼神不知道盯着哪个角落发呆，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
　　真是个乖孩子。许知意在心里默默为他打上标签。
　　要是一年后的许知意知道自己一开始居然觉得傅旻厌是个乖孩子，可能得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识人不清啊识人不清。
　　只是这个时候的许知意，还傻乎乎的沉浸在美色中无法自拔。
　　情窦初开的少女总是会对模样俊俏的少年产生很多的好奇，不仅是许知意，还包括车厢里的其他女生。
　　比如坐在他们后面的那个女孩。染着张扬的红色头发，连指甲也是红色的。穿着时髦的露脐装，一笑就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看上去火辣又简单。
　　她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大胆的凑上前，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帅哥，你叫什么名字，方便认识一下吗？”
　　女孩身上的香水味疯狂刺激着许知意的鼻腔，许知意有点呛的往窗户那边靠了靠。
　　“傅旻厌”
　　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冷冷的、淡淡的。像是黑夜里的钢琴声，悦耳但是又带着一丝危险。
　　傅旻厌转过头，对着那个大胆的女孩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礼貌的同时带着一点疏离。
　　女孩似乎有点呆愣住了，紧接着她兴奋地说：“哇，旻厌，好像小说男主的名字啊！真好听，你好！我叫江云云”
　　江云云兴奋的喊出声，有点聒噪的嗓音使一些乘客好奇地朝这边看过来，只是她自己毫无察觉，依旧向前凑着，挤在了两个座位的中间。
　　坐在一旁的许知意挑挑眉，向后缩了一下，以免挡住江云云的视线。
　　傅旻厌注意到了许知意的小动作，他抬起头瞥了一眼眼前这个离他很近的女孩，然后微笑着回应着江云云;
　　”你好”
　　得到回应的江云云一开始还有点害羞。仅过了半个小时后，她就挤在座椅中间的空隙里和傅旻厌说这说那，从自己的口红色号能一直聊到祖国大好河山。
　　少女的喜欢总是藏不住的，江云云叽叽喳喳说了半天，脸已经红的像个苹果。
　　而坐在一旁的傅旻厌则很少说话，只是偶尔回答两句。无一例外的，带着疏离的微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冷漠。
　　而坐在一旁的许知意听着他们的对话居然听困了。
　　好困啊。她打了个哈欠。坐客车就是容易犯困。
　　也许是离得太近，傅旻厌和正在叽叽喳喳的江云云都转头看了她一眼。
　　傅旻厌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而江云云眼里带着一丝只有女孩才能察觉出的敌意。
　　撞上江云云的表情，许知意半张着嘴，不知道这个哈欠她该不该打完。
　　“不嫌弃的话，尝尝我的水果拼盘吧！”
　　许知意抬头一看，原来是前座那个一开始和许知意搭话的小姑娘。圆圆脸、齐刘海，笑起来眼睛像一轮弯弯的月牙。是那种看起来就很干净很好相处的女孩。
　　许知意不好意思的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哎呀！你客气什么啊，看你年纪和我差不多大，你也是去旅游的吗？”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往许知意嘴里塞了颗葡萄。许知意被一大颗葡萄塞得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真巧，那我们可以一起走啊，我看你一个人，多危险啊”
　　眼前这个女孩话音还未落，坐在她旁边一个染着银色头发的男生转过来毫不客气的说了句
　　“现在知道一个人出来危险了？一开始也不知道是谁打算偷偷跑出来。”
　　“林，昂！不拆我台你会死吗，信不信我揍你！”
　　林昂不屑“切”了一声，一头银发在车厢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齐秋月，你家里人没教过你要尊老爱幼吗？现在连哥哥都不叫了，直接就林昂林昂？”
　　望着眼前脸颊气的通红的齐秋月，和旁边吊儿郎当的林昂。许知意的小眼神不停地在他们两个之间转换。
　　“他……是你哥哥？”
　　齐秋月：“不是”
　　林昂：“是”
　　许知意：“？”
　　齐秋月转头在林昂的胳膊上狠狠来了一拳。“林昂，谁说你是我哥哥啊，要不是林叔叔和我爸是朋友，你看我搭不搭理你!”（在一旁被齐秋月的暴行惊呆了的许知意一脸标准的看戏脸）
　　被揍的林昂吃痛的捂着自己的胳膊。“齐秋月！你也太凶了吧，你看以后谁敢娶你！”
　　“不娶就不娶咯，大不了我在家缠着你们一辈子！”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
　　许知意笑着看齐秋月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教训着旁边的林昂，而林昂一边毒舌的调侃着齐秋月一边护着齐秋月，防止她碰着磕着。
　　有了齐秋月和林昂这一对活宝，才让许知意这一小块的气氛活跃起来
　　大巴车的颠簸就像是一个天然的摇篮，颠的许知意渐渐有了困意。她断断续续的入睡，算不上睡得很好，中间醒来了一次，看了眼手机，喝了口水又继续睡。睡梦中，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拉上了窗帘。
　　真贴心。谢谢你啊大好人。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下午六点多。车上的空气很闷，乘客们也都昏昏欲睡。
　　许知意调整了一下坐姿，揉了揉眼睛。
　　她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结果一转头对上傅旻厌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