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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回去 ...

  •   入夜,阮舟回到了华城,到陆家时已经过了晚上十点,陆家内一片寂静,不见人走动。

      阮舟上楼,径直路过自己的卧室,站在了陆席的卧室门前,长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白天在云乡市遇见的那个人说的不像是假话,但他总该亲口问一问,不能单听一个曾经伤害过他的人说的话。

      阮舟抬手敲门,心里却突然涌上些恐惧,手臂僵在了半空。

      如果真的是陆席做的他该怎么办?

      他因为陆席救了他,固执地喜欢了陆席这么多年,倘若到头来救他的人就是当初害他的人,那他从前那么多年的喜欢未免太可笑了。

      沈肆则早被气懵了,只恨自己现在和阮舟分不开,否则早就一拳打在陆席脸上了。

      见阮舟犹豫不决,他道:“我去问。”

      阮舟摇了摇头,敲响了门。

      陆席难得回家早,已经准备睡了,穿着一件宽大的睡袍打开门,看见阮舟微微皱起眉:“你还知道回来,躲哪里去了?”

      “回了趟云乡市。”

      陆席神情迷茫了一瞬,似乎想不起来云乡市是什么地方:“去那里做什么?”

      阮舟垂眼默了一瞬,答非所问:“我在云乡镇遇见了一个小时候和我一起住在福利院的人。”

      听他这句话,陆席终于想起云乡市是什么地方,语气缓和了下来,甚至称的上温柔:“你想家了吗?”

      阮舟没答,暗暗攥紧了手指:“那个人说,当时是你给他钱,要他把我锁进垃圾桶里。”

      陆席神色一僵。

      见他如此反应,阮舟了然,身体微微发颤。

      原来当初救他的人就是推他入深渊的人。

      时隔多年,他依旧清晰地记得自己被锁在垃圾箱的那几天,没有亮光,没有时间,垃圾箱从车上滚落时磕破了头,不断地淌下血来,血腥味很快招引了数不清的蝇虫,他害怕虫子,一下接着一下拍打垃圾箱。

      没有人理他。

      不知过去多久,垃圾箱被他拍打出了一条缝隙,月光从缝隙中钻进来,他看到了已经烂掉的手掌和啃食自己皮肉的虫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阮舟嗓音发哑。

      “父亲很重视你,花费大量的精力寻找你,找到你的时候他正好在国外,短时间内回不来,就要我去接你,父亲亲缘寡淡,却一遍遍地叮嘱我要照顾好你,我从未见过父亲对其他人如此上心,我以为你是父亲和别的女人诞下的私生子。”

      阮舟的眼眸中浮上抹苦笑:“所以你想着,与其以后多一个麻烦的竞争对手,不如立刻在源头上解决,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是。”

      “那你为什么又后悔了,又要救我出来?”

      陆席垂眸避开他的目光:“父亲猜到了,打电话说如果你回不去,他就立刻再生一个孩子,把我扔到国外,从今以后不许我回来。”

      真是可笑。

      阮舟闭了闭眼,眼角沁出的泪珠陡然滑落,他悲切而短促地笑了声:“所以你害我,又救了我,你当时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让我误以为你是救我的人。”

      陆席微微摇头:“没有必要。”

      “啪——”阮舟抬手,猝不及防地打了他一巴掌,寒声道:“对你来说当然没有必要。”

      他说罢,转身要离开。

      陆席不清楚这桩陈年旧事对阮舟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却从刚刚阮舟的反应中隐隐察觉出了危机感。

      他几乎下意识扯住阮舟的手臂:“小舟。”

      陆席的声音带上几分恐慌:“小舟,你不能因为这件事怨恨我,我当时还不认识你,当时对我来说你只是个陌生人,我那样做并没有什么,你不能因此怨恨我。”

      阮舟惊讶了片刻,而后气笑了。

      不能怨恨他,这是什么道理?

      先不提他因为陆席救他的事喜欢了陆席这么多年,到现在变成了笑话。

      单说陆席当年想要害死他,他为什么不能恨一个差点害死自己的人?

      但阮舟不想再同陆席多说半句了,漠然瞟了他一眼,挥开了他的手。

      回到自己房间,阮舟有些脱力地瘫倒在椅子上。

      沈肆担心他:“舟舟,别再想他了。”

      阮舟默然半晌,忽然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手机的屏幕亮着,是录音界面,录音的秒数正在不断攀升。

      沈肆震惊地看着他按停录音:“你什么时候打开的?”

      他只顾着担心阮舟,竟然没发现阮舟什么按了录音。

      阮舟木然地擦了擦脸颊的泪痕:“他刚刚亲口承认了曾意图谋杀我,当年陆席正好十八岁,所以我想着应该录下来,也许会有什么用处?”

      沈肆:“……”

      合着他在担心阮舟知道真相情绪崩溃,阮舟自己却事先冷静地准备好了录音。

      怪不得他要自己去问陆席,让沈肆来,还真不一定能有他冷静。

      ·

      阮舟搬回了校外租的房子,并没有沈肆预想的失意和崩溃,反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早起晨跑,画画,跟沈肆学做饭,陪沈肆打游戏和电影,还有相当一部分时间花费在了陪捡捡玩耍上。

      阮舟照顾捡捡很用心,捡捡对他放下了戒心,吃完他手里的猫条后,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腕。

      阮舟惊喜地揉了揉捡捡的脑袋:“阿肆,你看,它蹭我。”

      “嗯,他喜欢你。”

      阮舟开心地笑了笑,抬眼看外面的天气暗了下来,站起身打算出门去买菜。

      夏季炎热,只有晚上这会儿适宜出门。

      换鞋之后阮舟推开门,一股刺鼻的酒气混合着热气扑面而来,下一刻有人扑倒在了他身上。

      男人身形高大,阮舟踉跄退后了两步,扶住鞋架才算站稳。

      “小舟……”男人靠在他肩上,瓮声瓮气地唤了声。

      阮舟面无表情地推他,没推开,被他察觉,反而抱的更紧。

      “小舟,你不要走。”

      阮舟无奈地长叹口气。

      自他从搬出来之后,陆席隔三差五地来找他,弄的他烦不胜烦,但醉酒来是第一次。

      没听见答话,陆席不满道:“小舟,你这段时间对我好冷漠。”

      阮舟再次尝试推开他,未果:“你醉成这样,谁送你来的?”

      陆席咕哝道:“不许他跟上来。”

      阮舟认命道:“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和你呆在一起。”

      阮舟拖着他进电梯:“我不想。”

      陆席闻言,自己摇摇晃晃地站直,扶住阮舟的肩,垂眸认真地看着他:“你不是喜欢我吗?”

      “没有。”

      “那你喜欢谁,你学校里那个老师吗,他根本不在乎你,他都要独自去国外发展了。”

      阮舟不知道他竟然还找人查了这些,微愠道:“这不关你的事。”

      陆席醉醺醺道:“关我的事,你是我的。”

      阮舟忍无可忍,把他推到电梯角落,拔高了声音:“陆席,你听好了,我以前确实喜欢过你,但不是因为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喜欢,仅仅是因为你救了我。”

      “你把濒临死亡的我从垃圾箱里救了出来,是妈妈去世后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所以我喜欢你,但是想要害我的原本就是你,所以我喜欢你是误会,是个笑话,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阮舟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平静而冷淡:“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陆席不知道听懂了没,怔怔地站在角落里没有出声。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阮舟把人拖拽出去,果然看见了陆席的司机站在楼下。

      “麻烦你送他回家。”阮舟用力推陆席过去。

      司机走过来接陆席,却被陆席一把推开:“我不回去。”

      司机为难地站在原地。

      “送他回去,”阮舟道:“不然我打电话给陆伯伯,让陆伯伯跟你说。”

      司机立刻道:“我这就送陆总回去。”

      陆席离开后,阮舟朝着超市走去,方才打算和沈肆一起买菜做饭的好心情一扫而空,转而烦躁地陷入沉思,陆席一次又一次地来打扰他,他实在想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件事。

      转眼到了超市,阮舟问:“阿肆,买点什么菜呀?”

      沈肆回答的并不及时,好一会儿才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心不在焉:“随便。”

      阮舟沉默,这段时间沈肆的话似乎越来越少了,很多时候都不在状态。

      阮舟静静挑了一点沈肆平时爱吃的菜,走出超市,夜间微凉的风扑面而来,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问:“阿肆,你这几天不开心吗?”

      沈肆一怔:“有吗?”

      阮舟点点头:“也不爱跟我说话了。”

      “我……”沈肆顿了顿,接下来的话说不出口。

      阮舟不需要他了。

      阮舟成长很好,到现在完全能够独立处理好自己生活,他的存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而阮舟说喜欢他,却又说喜欢的是他不能离开带来的安全感,而事实上他从来都能离开,甚至按照现在阮舟的处事风格,他很快能够完成系统的任务,离开这个世界了。

      可他不敢跟阮舟说实话,他怕阮舟像讨厌陆席一样讨厌他。

      毕竟阮舟对陆席的喜欢建立在谎言之上,而阮舟对他的喜欢同样建立在谎言上。

      “我没事,”沈肆顿了顿,语气轻松道:“我这几天话少吗,我没注意。”

      阮舟弯着漂亮的眉眼笑起来:“可能是想多了,阿肆,你不要在意,不想说话就不说话,你开心最重要。”

      ·

      自那晚后,陆席彻底安静下来,没有再来打扰过阮舟,甚至偶尔阮舟回陆家陪陆升平用晚餐,也根本见不到陆席的影子。

      叶云舒确定了去国外工作,临行前邀请了很多朋友参加辞行聚会,阮舟也收到邀请,当天下午他带上准备好的礼物出门。

      他不会开车,打算打车去。

      等车的空隙阮舟想自己应该去考个驾照了,以前他不喜欢和人说话,加上每天往返学校和陆家之间有司机接送,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要考驾照。

      但自从搬出来住,阮舟很多时候出门都觉得不太方便。

      “阿肆,考驾照难吗?”

      沈肆轻笑道:“对你来说肯定不难。”

      阮舟奇怪:“为什么?”

      “因为你有我,我大概在这上面有天赋,随便考我都能过。”

      阮舟忍俊不禁:“阿肆,你怎么这么自信?”

      “不信?不信你明天就去考。”沈肆心道别说普通车了,就算是赛车他以前也没少开。

      “我信,阿肆说什么我都信。”

      阮舟低头把路边的小石子踢进草丛里,转身但见一辆通体漆黑的车停在了他面前。

      后车窗摇下来,露出了一张冷峻凌厉的面容。

      是陆席。

      阮舟脸上的笑意一敛:“你来做什么?”

      陆席没有说话,打开车门下车,拽住阮舟的手臂,像拖拽什么小动物一样粗暴地将他塞进了车里。

      “开车。”

      司机依言发动了车子。

      阮舟反抗不过,无声地叹口气,微微皱眉疲倦道:“你又要做什么,我今天有事情要做,你放我下去。”

      陆席没有看他,薄唇微启,声音是一贯的冷漠:“没有什么事比你看病还重要。”

      “我有什么病?”

      陆席微微偏了头,瞟他:“你刚刚在路边和谁说话?”

      阮舟瞳孔一缩。

      陆席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反应,目光幽冷,半晌才平静地陈述:“小舟,你生病了。”

      “我没有。”阮舟反驳的太快,听起来反倒是像心虚一样。

      陆席不再言语,垂眸拿出手机,解锁后举到阮舟眼前。

      手机画面是一段监控,在苏家的泳池边,身形单薄的阮舟低垂着头,被几个人围在中间推搡,他怯怯地不敢反抗,直到退到了泳池边缘,被人退了一把,跌入泳池中。

      阮舟不会泳池,在水中拼了命扑腾挣扎,岸上的人看着他滑稽的模样笑声不断。

      良久,阮舟挣扎的动作一点点缓慢下来,他的力气耗尽,岸上的人看出来,互相推诿着让对方去救。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阮舟的一只手伸出来,准确地抓住泳圈。

      趴在泳圈上稍作休息后,不会游泳的他轻巧地游回了岸上。

      接着声音冷静地逼问推他下水的人,一拳打了过去。

      苏家的监控质量很好,画面声音都极为清晰,任谁都看的出来从他被人推进泳池里,再爬上来就变了一个人。

      “小舟,你生病了。”陆席神情看起来竟然有些轻松:“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不,我没有病。”阮舟抬手拍掉手机,眼睛因为惊慌而瞪大,他不住往后退,很快后背靠在了车璧上。

      他反手用力地拉车门,同时不停地按压车窗打开键。

      没有用。

      车窗都被锁死了。

      他眼前那个人眼眸中悦动着诡异的兴奋:“小舟,原来你是精神出问题了才不喜欢我,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我呢,等你治好病一定会回到从前的。”

      陆席抬手抚上他的脸颊:“这一回我不会再辜负你了。”

      阮舟一把甩开他的手,失控喊道:“不要。”

      不知道是在回应陆席还是身体里那个一遍一遍说让他来处理的人。

      和他共用一具身体的沈肆焦急地看着阮舟和陆席对峙,却没有任何办法,阮舟不肯让出身体,即便是在极度惊惧的情况下也死死掌握着身体的控制权。

      他本想求助系统,可系统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半点反应都没有。

      “别怕,小舟。”陆席愉悦地轻笑了声:“很快就到医院了,我为你找了最顶级精神科医生,一定能很快治好你的病。”

      “不,我不去医院。”阮舟在极度惊惧下时常,像是自言自语:“我不能去医院,我可以去看医生。”

      车门车窗都打不开,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靠他越来越近的陆席,弯腰穿过前座两个座椅之间的空隙,伸手去抢夺方向盘。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车子猛然一个转弯,差点撞进旁边的花坛里。

      陆席反应过来,拦腰把人抱了回来,控制在自己怀中:“阮舟,你疯了!”

      “我不去看医生,放我下去。”

      “你冷静一点,小舟,”陆席极力安抚着他:“我会陪着你去看医生的,没有好怕的。”

      阮舟摇头,疯狂地撕打着陆席。

      车子停了下来,陆席钳制着阮舟下车,经过方才的一翻挣扎,阮舟似乎累了,安静了下来,顺从地被陆席带着走。

      经过医院长而静谧的走道,阮舟被带到了诊疗室。

      陆席跟医生交谈,阮舟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

      片刻,陆席忽觉手臂一痛,下意识松开了钳制阮舟的手,偏头一看,原来是阮舟不知从哪里拿了把美工刀,划伤了他的手臂,等他松开后立刻转身往外跑。

      “拦住他。”陆席大喊道。

      门后的保镖训练有素,很快将阮舟围在了墙角,阮舟惊慌地看着他们,手臂颤抖着举起了美工刀。

      陆席捂住不断流血的手臂,眉眼因为疼痛而皱紧,却还是极力平复下声音:“小舟放下刀,别伤着自己。”

      沈肆见此亦是心胆欲裂,却怕适得其反吓到阮舟,逼着自己柔和下声音去劝:“好舟舟,你休息一会儿,让我来应对好不好?”

      “不可以,”阮舟咬牙:“不可以,阿肆,你不能出现,你会被他们带走的。”

      哽咽声从他紧咬的唇齿的溢出:“我不能失去你。”

      话音刚落,阮舟忽地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与他共享视野的沈肆最后一眼看到了旁边举着针管的医生。

      沈肆跟着昏睡了过去。

      ·

      “沈哥,沈哥……”

      陷在厚重的雾气中的沈肆随着呼喊声猛然醒过来。

      他坐在椅子上,眼前是化妆台,镜子正对着他的脸。

      沈肆呆呆地望着镜中的面容,不再是他预料中漂亮的清秀的眉眼,反而是另一副陌生却异常熟悉的眉眼。

      眉骨硬朗,眼型偏长,眼尾微微上挑。

      这是他自己的脸。

      沈肆抬手摸上脸,触感温热而真实。

      侧后方站着他的助理,正一脸焦急:“哥,该你上场了,怎么还睡这了?”

      沈肆从镜中打量了眼自己的着装,想起来,这是他未穿越前,正在参加的那场宣传活动。

      他回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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