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了却恩怨 ...
-
真正踏上台北的土地,杨历深吸一口气,心情激荡至难于自如的呼吸。
他几乎是用最快的时间订好机票赶回来,在飞机上一直激动得无法入睡。
惊秋,她简直是他命中的克星。兜兜转转离离分分,可是此刻,他想要见她的心意,依然如最初一样迫切。
是黄昏时分,华灯初上的时候。伸手召来了计程车,一刻不停的,他要赶回最初与惊秋结识之地。他这次绝不会猜错,惊秋若在台北,又不介意让他寻着,必定是在那里。
匆匆的付了车资,急急的上楼去。心神全副在为即将到来的重逢狂喜着,杨历浑没察觉,他走下的计程车刚刚驶走两分钟,一辆黑色凌志在楼下缓缓停住。
敲门两分钟没有应答,杨历熟门熟路的取钥匙打开惊秋的房间。桌上一只水杯,显示惊秋确有回来过。
正想敲一敲紧闭的卧室门,身后一道冰冷的男人声音让他蓦然顿住身形。
“幸会,杨总。”
杨历可以确定,这是一个相当陌生的声音。
轻轻吸一口气,杨历镇定的转身。
是一个颇俊美的男人,高瘦的身子配上齐肩黑发,颇有一点洒逸之气。可是脸上,又带着一份冷淡讥诮的神色。身后一名彪悍男子侍立其后,神色戒备。
虽然从末见过面,电光火石间,杨历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虽然小莫只替他弄到了有限的几张相片,可是他那有与惊秋轮廓有三分神似的脸,再加上一旁侍立的商千里,这个杨历印象再深刻不过的人,他的来历已呼之欲出,正是那惊秋的同父异母哥哥,协力现在的董事长——阳惊雷。
商千里向杨历望过来,眼神正好与杨历在空气中交汇。
“原来操盘手段如此了得的杨总,就是当年紧跟在小姐身边的那个小毛头。”商千里嘴角一丝冷笑,“我们怎么就忽略了杨总呢,到今日见面,才让我恍然大悟。”
阳惊雷面沉如水。“我那个弃宗忘祖的好妹子呢?在哪里?”
他轻柔的嗓音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冷意。杨历淡淡的一笑,成功的掩饰着心里的紧张。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他回答,心里在拼命的祈祷,惊秋可千万别在此时回来啊。阳惊雷肯定并非善类,加上身手不错的商千里,惊秋撞上他们,就算有他在场,也末必能全身而退。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杨历,杨历再一次惊骇于商千里闪电般的拨枪身手。
完了,惊秋,你千万不可以出现!杨历在心里呐喊。
脸上仍是挤出笑,虽然,笑容已有点僵硬。
“现在,还是不明白吗?”阳惊雷轻柔的声音里,带着恶毒的威胁意味。
“惊秋不在台北。”杨历几乎听到自已的激烈的心跳声。
阳惊雷一脸讥笑神色。“不在?那你怎么会回来台北?”
“我来谈一笔业务。”汗水,沾湿了杨历的背心。
阳惊雷转头示意,商千里一个箭步上前,枪口抵上了杨历的太阳穴。
“说实话,阳惊秋在哪里?”阳惊雷微微蹙眉,“我没有耐性与你耗下去。”
杨历咬一咬下唇。“你摆明要对她不利,我更不会告诉你。”心里,不是不害怕的,似乎从末与死神如此接近。
“把他带走。”阳惊雷显然耐性所余无几,直接对商千里下令。商千里立刻用枪警告的敲敲杨历的头,示意他老老实实出门去。
杨历顺从的往外走,恨不得下一秒钟就与阳惊雷一行离开此地。与他刚回来时迫切的想见到惊秋相比,现在他想尽快离开的心意,同样迫切。
也许有可能就此与惊秋永诀了,可是,只要惊秋不与阳惊雷等人碰上,这样的代价,他也愿意承担。
急步往外走,可是,老天太不体谅他的心情。他听到了惊秋的声音。
“大哥,好久不见,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对面房间的门打开了,流泻出一地昏黄温暖的灯光。一个轻灵窈窕的身影,就站在门口,背着灯光,一张脸隐在黑暗里。
杨历一时看不清惊秋隐在黑暗里的脸孔神情,可是听着她熟悉的声音,看着她纤细美好的身影,这个出现的女郎,就是惊秋,没有疑问。
“惊秋,快走。”他蓦然发难,一个弓腰闪开抵在后心的枪支,飞足向身前的阳惊雷踢去。
一场混战于焉展开。商千里想来是怕误伤阳惊雷,收起手枪也加入战团。
原本杨历不会是他们的对手,纵然随时都在训练着,可是毕竟不同于阳惊雷同商千里,颇有实战的经历。可是想到要替惊秋拖住这两个人,杨历突然增添了无限的勇气同精力,阳惊雷同商千里,一时真的奈何他不得。
可是惊秋却并不跑开,就站在一边,皱起眉。
“杨历,别打了。”她说,“有话好好说,大哥,你叫商千里停手。”
三个男人都没有理她,继续打得水深火热。
再混战一阵,杨历终于不敌。
当阳惊雷将他的手反扭在身后,商千里适时的拿出刚才拿来威慑人的工具,再次抵上杨历的太阳穴。
“大哥,你还是那样迷信暴力。”惊秋走过来,脸上不动声色。
“有什么话要说,找我好了,何必弄得打打杀杀的,浪费力气。”她瞥一眼还在喘气不休的阳惊雷,杨历的手还给他反剪在身后。“放开杨历,我保证他不会乱说乱动。”
惊秋的镇静态度感染了其它几个人。阳惊雷放开杨历,缓缓的站到一边,身子挺得笔直。商千里没有放下手里的枪,可是神色也放松下来。
杨历揉一揉疼痛不堪的手臂,眼睛却急切的追随着惊秋的身影。
“惊秋,你刚才为什么不跑?”他焦灼的问,暗暗的积蓄力量,在心里评估着制造另一起混乱的可能。
惊秋仍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大哥找我很久了。”她悠悠的说,“而有的事情,终须解决。既然今日大家刚好遇上,那么坐下来谈一谈,也是好事。”
杨历仍是焦灼着,想要再说些什么。惊秋眼波向他一转,眼睛里,竟带着一丝笑意。
“大家先坐下再说。”她打断了杨历末说出口的忧虑。“是到这边坐坐,”她指着身后杨历昔日的住所,“还是这边?”再指一指她昔日租的屋子。
阳惊雷显然也是惊疑不定。打量了惊秋半响,他才说:“这边好了。”走进他们先时逗留的屋子。
“千里,收起枪。相信他们也是明白人,知道人绝不会比子弹跑得快的道理。”阳惊雷一边进屋,一边淡淡的吩咐着。商千里果然依然收起枪,侧开身子示意惊秋与杨历进房。
四个人分两边坐好,惊秋问阳惊雷:“大哥可要喝点什么?这里有啤酒同可乐。”
阳惊雷的神色,淡漠至极。
“废话不必多说,阳惊秋,你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惊秋的脸上,却绽出一抹笑意。
“这五年多来,你一直上天入地的要找我,无非是怕我终有一天成了你的心腹之患,想除我而后快。大哥,我有说错吗?”
阳惊雷的脸上,现出一丝森冷的笑意。“你已经是我的心腹大患了,阳惊秋。居然想到找这小子帮你控制协力的股价起落,现在要除掉你,虽然是晚了点,可是,总也算是亡羊补牢。”
惊秋脸上,仍然是微笑着。杨历却坐在一边心惊肉跳。
“其实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大哥。”她淡淡的说,“否则,此刻坐在协力办公大楼里的人,定然不是你,而是我。”
阳惊雷一愕,然后,眼睛里闪出怒火。
“不必讨嘴上便宜。”他沉声说。“只怕过了今晚,你想坐在任何地方都不可能。”
听出阳惊雷话里的杀意,杨历身子一僵,又想与他们拼一下。惊秋感应到了他身体的紧绷,轻轻拍拍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燥。
“大哥,我也只是取回父亲名下我应得的份额而已。”惊秋淡淡的陈述。“而且,通过股市获利,那是各凭本事。你自已在商战中败下阵来,是你判断失误,怪得了谁?父亲既然留下的是一个漂白后的协力,自然行有行规,不是以前谁的拳头硬谁最大的道理。莫非以后,每个抢了协力生意的人,你都上门去喊打喊杀不成?那还做什么生意。”
阳惊雷的目光,阴冷似冰。
“我怎么会向其它人喊打喊杀?只要没了你这个后患,协力的生意,我自然会用心经营。”
惊秋的神色,静如止水。
“原来大哥将我看得这么高?竟是不除去我就不敢执掌协力的光景。”她吐出一口气。“不知道陆叔同贺叔,听了大哥这番话,会是什么感受。”
阳惊雷眼神阴鸷无比。
“这番话,你不会有机会说给他们听。”
惊秋再笑一笑。“原来大哥对除去我这样有信心。可是,不知大哥何来的这种信心呢?”
商千里闪电般掏出枪,对准惊秋同杨历的方向。
“我研究过,子弹的速度,绝对快过人所能达到的最高速度。特别是,在一个狭小得避无可避的环境中。”阳惊雷冷然一笑,“这,就是我的信心。”
惊秋脸上,还是没有惊慌的神情。
“不错,商千里的枪法身手,都属一流。”她说,“大哥肯定对他有十足信心。所以,在听到报告杨历搭上了回台北的班机后,你才会只带着商千里,就从台南赶来台北,是吗?”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踪?”阳惊雷终于脸上有一丝变色。
惊秋笑靥如花。“我只是猜测。若是大哥查到的是我的行踪,早就赶来这里了。跟着杨历来,说明我的下落你们并不清楚。而大哥开来的车上满是灰尘泥浆,说明是开了颇长的一段路,而且,为着赶时间而来不及清洗。”她含笑瞟一眼阳惊雷,“大哥的洁癖,我岂有不知?大哥,你说我分析得对么。”
阳惊雷眼中,凝起凛冽杀机。
“老头子这样器重你,果然有点道理。”他冷冷的说,“发现我们来了你躲在对门,也算是机灵。你也想到了,我们对这处并不熟悉,为免引人注意,我们不会搜查其它住家。可是,你毕竟还是学了你妈的愚笨,居然讲起什么感情来,为着这个傻小子自投罗网,你这叫自寻死路,须怪我不得。”
杨历听得心如刀绞。惊秋当真是为了他而出来。他,一心以保护惊秋为已任,可是最终,成了连累她的人。
惊秋仍是很冷静。“既然你知道父亲重视我也有点道理,你怎么会想到,我会肯为别人牺牲呢?阳家的人,谁会做这种傻事?我若是没有自保的方法,又怎么会贸然开门。”
阳惊雷的脸色再一变,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神色。
“我不信你有什么法子,无非死到临头还嘴硬。”冷冷的扫一眼惊秋同杨历,他对商千里下令:“动手,手脚干净点儿。”
杨历正想飞身而起,惊秋的笑声已经先一步响起。
“大哥,你杀了我,你可也会跟着马上没命。”
“少胡说八道恐吓我……”阳惊雷不屑的哼一声。
“大哥可以往窗外看一下,楼下是什么光景。”看到商千里的手即将扣动扳机,惊秋扔出一句。
阳惊雷怔了怔,然后,脸上是一副“看你还有什么花样”的哑然失笑表情。移步往窗前一看,象中了定身法一般,身形突然凝住。
商千里见状也跃了过去,探头一看,迅速回头用枪指住两人,脸上杀机大盛。
阳惊雷回过头来,左眼下一块肌肉不受控制的微微颤动,可是脸上,已经是镇定自若的表情。
“真好心机,真好手段。”走到原来坐的位置坐下,他冷冷的一笑,“小妹,我还真的有点佩服你了。”
“大哥过奖。”惊秋仍然是沉静的神情。“现在可以不必拿枪指住我们了吧?我怕一旦擦枪走火,连我也控制不住局面。”
阳惊雷对着商千里略一颔首,商千里收起手里的枪支,过来站到阳惊雷身边。
倒是杨历控制不住好奇,颇想看看惊秋使了什么样的回天手段。
小心的站起身来走了两步,看到阳惊雷同商千里都没有反应过度的迹象,他走到窗边。
一眼看下去差点傻眼,楼前的空地上一字排开了十数辆警车,放眼四周都有影影绰绰的人影闪动,看来是已经将这大楼严密包围的格局。
难得的是居然没声没息的就完成了此次包围工作,杨历也在心里叹服。
退回惊秋身边,杨历静静听惊秋同其大哥开谈判,心里五味杂陈。
还说要保护惊秋呢,结果倒靠她保护。
惊秋的心机手段,连她大哥也佩服。难怪他以前对惊秋耍点小小手段,马上给惊秋看出。可以想象以后,惊秋若愿意屈就他,必然会把他收拾得贴贴服服。
可是没有关系,杨历在心里叹息。只要惊秋愿意眷顾,她再精明强悍,他也愿意包容。
难得的是惊秋的精明强悍并不形诸于外,同别人开谈判时仍予人一种不具威胁需人呵护的感觉。
此刻她正与阳惊雷说:“大哥,这一向,你要什么,就有什么。我就算从协力取得区区数目,想想若不是你从中弄鬼,我应得的父亲遗产,应不只此数。你还梗梗于怀做什么。”
指一指商千里,她继续往下说:“从情感上说,商千里跟你数年不离不弃,从物质上说,阳家的产业你独占五年之久。大哥,你的人生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好得多,人不可以太贪心,否则会遭天忌。以阳家的身家,你多两亿少两亿有什么相干,你就这么容不下我?”
阳惊雷平时也该是个利害角色吧,现在让惊秋说得哑口无言,作声不得。
惊秋继续说下去。
“你的母亲同我母亲的纠葛,从你的角度,与我的角度,都不会公平。上一代的事,我不想再说。你觉得你是受害者,可我同样也身受其害,父亲到了晚年要偏疼我,那也是因着与你较劲使然,平白的让我做了磨心,这些年的时光,我又何尝快乐过?”
杨历在一旁看惊秋泪光莹然,不禁代她心痛。
“前番我在股市上的收获,就权当我向你同商千里讨回骗我的旧帐。从此以后,我们老死不相来往,彼此再无纠葛。大哥,这样的条件,你觉得如何?只要你说一声好,我马上送你下楼。”
一直听着惊秋的话怔怔出神的阳惊雷,终于有了反应。“你是说真的?你就这样收手?”
“若不是说真的,早一个月协力就已经到了我的手中。”惊秋淡淡的说。“若我在吸纳了协力30%股之时找一个美国财团代表来台湾,再放出风声收购协力,你必定拼力护盘,那时我趁高出手,然后买通银行审核你的贷款,同时放出风声,协力的股价必然下跌,那时我再出手,你应付银行审计还来不及,若再说动信心已失的陆叔他们,你说,我有没有机会把协力弄到手?”
阳惊雷的脸色一白。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让惊秋说服。
“大哥,我只从股市中圈你的钱,就表示我的报复至此为止。这些年我也累了,这场阳家人之间的战争,我已不想继续。”惊秋坦白的说。
阳惊雷脸上,终于浮现一抹笑容。“好吧,成交。只要不用担心你在我后面捣乱,先前损失那些钱,就当我替阳家给你的嫁妆好了。”
惊秋的脸上,绽出淡淡的笑意。“那就谢谢大哥了。”她说,转头望一眼杨历,“杨历,你还不过来谢谢大哥。”
杨历先是一怔,然后,惊喜之情充满胸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