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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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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意浓快被勒得喘不过气,也认出祈胥,“你……”
缠在身上的绞勒松懈,她捂嘴咳嗽平息,话都没来得及说,不曾想对方又捧起她的脸。
郗意浓被迫仰头撅嘴。
她:“……”
祈胥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她,感受到掌心细腻的温热,嘴角的笑意就没下过。
“阿浓。”他的嗓音磁性而温柔,带着眷恋和朝思暮想。
末了,男人阖眼低头。
微凉的吻落在郗意浓的掌心。
她伸手做挡,祈胥睁开眼,郗意浓将他推开,看了眼手掌,又看了看他,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祈胥,你在做什么?”衣着单薄的女郎不解地看着他,更不明白,他们之间何时这般亲密了?
“阿浓,我……”
“等会。”她抬手制止,扫了眼四周,黑灯瞎火静悄悄,但难保不会有人出现。
“你跟我来。”
“好。”
郗意浓带祈胥去了她修炼的泉谷,位处黄峰最里边,有点远,穿过一片偌大的紫竹林,便是瀑布哗啦、流水潺潺的山涧深谷。
夜里,皎洁月光藏在云层里,星子寥寥,芳草萋萋地,竹影婆娑。
郗意浓转身,看着身后高大挺拔的男人,直言道:“你怎会找到我?将我安置在寒棺里的人是你?也是你救了我?”
她苏醒到今日,不足一月,可祈胥就找来了,不仅如此,见面时他说的那番话也足以证明。
三百年了,我好想你。
“嗯。”祈胥点头,顶着张杀伐狠戾的俊脸在她面前装乖,“阿浓,这次是我来迟了,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该是我谢你救了我。”
郗意浓望着这个她昔日机缘巧合捡回仙宗的男人,“那我体内这颗心脏。”
“是我的!”祈胥迫不及待回了,又希冀地问:“阿浓可还喜欢?”
“……”听着有些怪。
“用了共生之术?”
“没有。”祈胥笑道:“我把我的心挖出来了,现在,它就在你的身体里。阿浓,我跟温知行用的法子不一样。”
昔日,郗意浓病重,温知行怕她离开,便用秘术瞒天过海,让她能与他共生。
祈胥将挖心一事说得轻飘飘,这让郗意浓皱眉,“那你——”
“阿浓别担心,我不会死。”他往前走了一步,明明比郗意浓高大威猛不少,偏生温驯得不像话,哪还有九危之主的样子。
祈胥拉起她的手。
郗意浓眼皮一跳,下意识想抽回。
然,对方却攥得紧紧的。
“阿浓。”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他的脸上挂着蛊惑人心的笑,这条阴险狡诈的毒蛇,比任何满腹经纶的书生都会甜言蜜语。
“区区心脏,温知行能给你,我亦能。”
“只要你能活,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阿浓,你该知道我的心意。”
祈胥的心思素来不会隐藏,曾经在仙宗便是,哪怕郗意浓已经嫁给温知行,是别人的夫人,他也能当着正主的面不加掩饰。
雌蛇不会只有一条雄蛇。
凡间男子也不会只有一房妻子。
那么反过来,阿浓为何不可左拥右抱?
况且他笃定,只要阿浓愿意接受他,待他上位,什么温知行?不过是糟糠夫罢了。
迟早轮到他独霸郗意浓。
郗意浓垂眸,那修长且骨节分明的五指已经埋入她的指缝,眼见要十指紧扣,她太阳穴突突地跳,想也没想就要撤回自己的手。
“阿浓。”
撤回的手又被强势地拽回去,这次是不容拒绝的十指紧扣。
郗意浓抬头,对上男人那笑意不减的俊容,听见他说:“阿浓,你不能拒绝我的。”
“祈胥,我感恩你救了我,但感情一事不能勉强,我并不喜欢你。”
祈胥在她心里,自始至终都是一个顽劣难驯的‘弟子’。
起初,她见他浑身是伤躺在雪地里,衣服破破烂烂、脸上脏兮兮,可怜得紧,便将人带回仙宗医治。
之后,他说他无家可归,求她收留,她也心软答应。
祈胥在仙宗并不规矩,或者说不合群。
他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都看在眼里。
后来,她得空便教他,他倒好,言辞轻佻地打趣她来了。
“你说我该唤你什么好呢?”
“是阿浓?还是夫人?或者……师尊?”
越是毒的蛇,愈会蛊人。
郗意浓身子骨不好,少有精力跟他计较这些,只义正言辞说:“祈胥,休要胡言。”
他每次都是当即笑着认错,发誓不了,扭头又忘,继续肆意乱来。
“这怎么能是勉强?”祈胥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素来喜欢挑自己喜欢的部分,“我与阿浓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我们拜过堂、成过亲、甚至……”他顿了顿,步步紧逼,明明在笑却少了些乖巧,倒是露了点蛇的本性,“还洞过房呢。”
郗意浓:“……”
荒谬!
她死了三百年,醒来不到一月,何时同他做了那些混账事!
“祈胥!”
“阿浓不信?”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道侣契,“你瞧,我可曾骗过你?”
郗意浓:“……”
鲜红的婚书展开,是金光璀璨的字迹。
身死道消,她与温知行的姻缘,在她被杀死的那刻已经结束。
死后,她以一具尸体嫁给了祈胥。
如今这契约是实打实存在的。
郗意浓伸手想拿,祈胥手一收,道侣契消失,被他重新藏起来。
“阿浓,此等重要的东西当由我保管,可不能弄丢了。”
“……所以你随身带着是吧?”
“当然,知我者,阿浓也。故此,这怎么不算天作之合呢?”
“祈胥,感情讲究两情相悦,你和我——”
“阿浓,那你可曾听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花了三百年才复活你,你就不能嫁给我吗?”
“除了这个,报恩可以用别的办法,只要你提,我都能答应。”
“所以,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嫁给我,对吗?”
郗意浓点点头。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祈胥,就像三百年前在无妄巅,她跟温知行说过的话一样。
如果她真的对祈胥有意,绝不会干背情之事,会选择同温知行和离,然后和祈胥堂堂正正在一起,而不是以证清白,划清界限将他赶出仙宗。
祈胥冷笑:“那怎么办?你不愿嫁给我,可我们已经结契了。”
“阿浓,夫人,师尊,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他拽紧郗意浓的手腕,五指扣紧,勒出淡淡的指痕,瞧着有强制的意味。
“郗意浓,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被你一哄一骗就乖乖离开仙宗,为此只会默默等待的人了。”
“我偏要你无计可施,偏要你不得不嫁给我,偏要你比爱温知行时更爱我。”
郗意浓盯着他,祈胥今日现身,不管是从他特地打扮一番的角度,还是花心思救过她,她都没有多做计较,只当祈胥和女子接触太少,尚且不能正确对待自己的感情。
于是,她叹气道:“你先把手松开。”
“那你得亲我一下。”他冷漠地说。
“……”郗意浓耐着性子,“我手疼。”
祈胥松手了。
她揉着只是发红发热的手腕,暂且不知该如何完美处理这桩事,又见祈胥不好糊弄,便道:“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不等回应,郗意浓转身离开。
祈胥冷着张脸,视线追寻她而去。
同样是成亲,凭什么温知行说亲一下,她就亲一下?!
他究竟哪不如那个人!
郗意浓御剑离开泉谷,还没飞出紫竹林就听到瀑布那边突然炸开,水声激荡,震耳欲聋,打碎寂静的夜晚。
不用猜就知道谁干的。
回到黄峰,郗意浓将空院的灯笼灰烬收了,轻声推门进屋,刚阖上,转身,她与穿着里衣的姜且碰个正着。
“醒啦?”郗意浓压低声音问:“是我动静太大把你吵醒了?”
姜且是闷葫芦,闻言,抿着唇摇摇头。
郗意浓庆幸地松了口气。
这时,姜且伸手,指了指那边的大通铺。
郗意浓顺着望去。
不远处,鹿怜月睡姿豪迈,一条腿搭在云不奚身上,抱着她的腰,搁那四仰八叉打呼。
而云不奚上半身坐起,靠着墙,迎着透过窗棂的月光,清清冷冷与郗意浓对视。
须臾,她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
翌日,黄九癸号房的四位倒数第一差生弟子用了灵膳,御剑去了问道山,烟云缭绕的苍穹,放眼望去全是万竹仙校的弟子施着法术赶往各峰进学,而本次招纳的所有新弟子,在正式进学修炼前,还有一项体能的综合训练,为期一月。
山脚,仙师们早已就位,每个人身边悬着一枚旗帜,以“壹贰叁肆伍”等序号排列,旗帜上方以金粉写出需要到此报道的弟子姓名。
鹿怜月是万事通,早早打听清楚了,跟另外三位宿友解释:“据往届师兄师姐透露是要练体,简单来说就是体修,不过没事咱有灵力护体,区区练体直接拿下!”
“有没有可能这次不能灵力护体?”
“不可能,绝对可能,九九你多虑啦,奚奚且且你们说是吧?”
说话间,她们找到所属仙师,并排站好,双手交叠,异口同声:“弟子拜见师尊。”
根据万竹传统,练体的仙师,往后便是指导进学修炼的师尊。
每位仙师带十二位弟子,也就是三个房的宿友。
“归位。”
“是。”
着橘绿衣衫的女子束高发,以一支木簪挽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死气沉沉,无精打采,就连说话的调调也比常人慢半拍,有气无力,听得人莫名着急。
“十二人三舍已齐。我叫李今纾,往后是你们的师父。”
底下鹿怜月低声跟宿友蛐蛐:“救命呀,听得我急死了。”
郗意浓盯着李今纾,莫名从她身上看到陆责序的影子。
但她看出来,两人并不是一人。
“我的要求很简单,别给我惹事,没事别烦我,有事也尽量别烦我。”
“你们放心,体修这块我不会为难你们。”
她抬手一挥,十二颗淡绿色药丸浮在每个人眼前。
“这是束灵丹,用以封锁灵力,效用一月,你们服下就可以训练了,等结束后便可恢复。”
郗意浓捻着束灵丹,三百年前她被缚灵铁链穿透手脚,那种被禁锢的滋味永生难忘,这束灵丹的功效也只是说着温和。
她嬉皮笑脸问:“师父,一定要吃吗?可不可以不吃呀?我怕苦!”
李今纾淡淡地看向她,“我看过你的玉牌,郗九,你很皮,且顽劣不正经,所以你是在给我找茬。”
郗意浓:“……”
她收回目光,语气一如既往要死不活:“若有灵力护体,那体修意义全无,须知世上有些地方一旦踏足,灵力便无法施展。”
“届时你们就等同普通人,那么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你们只能靠自身强悍的体能。”
“修炼一途,求仙问道,不只要练修为,更当尽善尽美。”
“师父所言极是,弟子谨记!”郗意浓笑嘻嘻,将玉牌上的几字箴言刻进心底,率先将束灵丹扔进嘴里吞下。
霎时,熟悉的禁锢感袭卷而来,连带着尘封的记忆也一并涌现。
那是被温知行囚禁在无妄巅的痛苦。
“哇,九九你好果决,感觉怎么样啊?”鹿怜月抓着她的手臂,感叹。
要知道,没有任何一个修士或者仙人愿意被束灵。
其余人也望着郗意浓。
李今纾淡淡问:“如何,苦吗?”
郗意浓笑,“挺苦的。”
“啊?”鹿怜月一脸苦大仇深,拿着丹药打量,试探性放进嘴里。
陆陆续续有人服了束灵丹。
“未来一个月,你们将在问道山生活。今日任务,绕着山道跑十圈,跑完我这的名字会自动抹去。”
“还有,仅第一名有饭吃。”
众人:“……”
随着李今纾一声令下,十二人群鸟散,混着其他队伍,一起沿着山道开始跑圈。
整座问道山大得超乎想象,是以,连绵起伏的土色山路尽是新弟子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郗意浓第一次觉得躺了三百年的老胳膊老腿是真的比不过那些年轻人。
五圈下来,心脏咚咚咚狂跳,像在打鼓,震耳欲聋得她都觉得快爆了。
宿友四人已经被潮起潮落的人群挤散,郗意浓垂着身体,耷着两条手臂,扭曲地混在人群里。
李今纾站在出发点,见郗意浓跟个提线傀儡似的打面前路过,淡淡道:“晌午已过,今天仅第一名有饭吃。”
郗意浓只好含泪提速。
太阳西斜,遥远的天际拉起深蓝的墨色。
夜幕开始悄然而至。
整座问道山灯火通明,仍有诸多弟子在跑圈,山脚下,零星几人狼吞虎咽,享受第一的餐食。
郗意浓跑到后山段,这截土路崎岖不平,两侧是参天耸立的树木,树身细细长长,像一条条拉直的蛇躯,顶端树叶稀疏,皎洁的月色无物般洒落。
前后没人,她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抓着心口,咚咚咚的心脏似在掌中跳动,不受控地收缩舒张,牵动四肢百骸,引出锥心刺骨的痛。
郗意浓脸色惨白,额角溢出大颗大颗的冷汗,唇色全无,痛苦万分。
到底不是她自己的心脏,而这副身体早已残破,哪怕活过来,也非昔日可比。
郗意浓脚下发软,整个人滑落,快跌落在地时,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腰,扣住,反将她提回去。
她撞进一个微凉结实的怀抱。
郗意浓仰头望去,眼前昏花发黑,祈胥垂眸看着她,手指勾起下颔,似笑非笑。
“昔日大能,竟也落得如今的地步。”
“师尊,需要我渡气给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