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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荒野求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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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丈悬崖,已经做好被摔成肉泥心理准备的柳誊,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还有一线生机
——他们摔落下来的地方,崖壁上刚好斜长出了一棵松树。
柳誊与须卜檀一同落在松树上。
松树树枝枯瘦,根本承担不住他们两个大男人的重量。
听着不堪重负地‘吱呀’声伴随着树枝断裂的细响,尚未从劫后余生的惊喜中回过神来的两人,立时毫不犹豫给了彼此一掌。
然而,手刚触及对方肩膀,只听清脆的‘咔嚓’声,两人一起随着断枝掉了下去。
好在下方有一块凸起的狭窄石台,再次接住了两人。被摔得头晕目眩的柳誊与须卜檀,趴在石台双双呕血。
柳誊吐着吐着发现仓皇之中自己的手竟与须卜檀十指紧扣纠缠在一块,登时恶心地猛甩开手,同时毫不客气朝须卜檀狠踹了一脚。
须卜檀相当敏捷,在柳誊的腿踹来之时,死死抱住,而后拖着他一起与自己再次摔下石台。
柳誊:“……”
许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虽然两人后面又被树枝、枯木、石头等物相继接住、摔落,还双双掉落进幽深潭水中,但最后都奇迹生还。
从水中万分艰难爬到岸上的柳誊与须卜檀,望着仅一臂之隔的对方,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地发出一声感叹:真他娘的祸害遗千年啊……
崖底树木高耸遮天蔽日,水潭边儿足有一人高的野草丛里悉悉碎响,也不知内里藏没藏什么毒蛇毒虫。
又或许,是其他更要命的东西。
“柳将军,眼下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再打下去只怕谁都走不出这里,不若暂且止戈,将军看如何?”须卜檀捂着自己鲜血直涌的肚子,惨白如纸的脸上十分勉强挽起一抹笑意地道。
同样脸色惨白的柳誊冷冷看着须卜檀。
肩处伤口鲜血汩汩,仅仅是从水里爬出来就已耗尽了全部的气力,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飞速流逝。
确如须卜檀所言,再打下去,他们谁都走不出崖底。
“同意。”柳誊冷声回道。看到须卜檀再次扯起嘴角,他又道:“别他娘的笑了,看得我想锤烂你的脸。”
须卜檀僵了一下只好敛了笑,叹:“我以为,将军多少还是有点喜欢我的脸的。记得初见之时,你瞧着我的脸瞧得发了怔,差点掉下马去……”
“闭嘴!再多说一个字,我不介意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额角青筋蹦起,柳誊咬牙切齿打断须卜檀的话。
“好好好……你不爱听我不提了便是。”须卜檀伏低做小,语气与神情都温柔到极致,那无条件迁就与宠溺的模样很像是在哄无理取闹的情人。
柳誊:“……”
眼看柳誊苍白的脸色被气的涨红,且瞧着他的眼神似要生吃了他似的,须卜檀见好就收,敛了笑神情变得苦哈哈道:“不知柳将军的尊体眼下情况如何?我情况有些不大好,除了双腿尚且还有些活动余力之外,其他都动不了了。”
柳誊瞥了眼须卜檀软趴趴的双臂。难怪方才在水中他凫水姿势有些怪异,原来双臂动不了了。
只是,柳誊自己比他也好不到哪里,甚至比他更糟糕——他的左肩与右腿都动不了了,而左腿也痛的厉害,估计腿骨也摔断了。
但这些都不能让须卜檀知道。
柳誊移开视线,冷声回道:“尚可。”
“那就好。”须卜檀松了一口气,“能否劳烦柳将军稍移尊驾,过来扶我一把?潭边阴冷潮湿且蛇虫众多,我担心再呆下去,伤处感染不说,就是随随便便窜出来一条毒蛇都能要了你我的小命。”
柳誊岂会不知?他若能动早就离开了。
须卜檀见他不动,以为是他对自己伤势尚存戒心。苦笑了下,竭力昂起上半身想要站起来。
胸腹处被柳誊切开的伤,因此而撕裂地更加厉害,殷红的鲜血自被潭水泡的发白的伤处汩汩流出,滴滴答答滴在湿滑的卵石上。
柳誊望着跌了数次终于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的须卜檀,一步一滩血的朝他走来,薄唇紧抿了须臾,暗自咬牙借助唯一完好的右臂拼力站了起来。
在柳誊站起身来的瞬间,他瞥见一抹异色自须卜檀眸底飞快闪过。
果然如他所料,须卜檀是在试探他——眼下情况彼此伤情便是筹码,谁的伤势轻谁手上的筹码就多,谁便掌控主动权。
甚至,决定另一人的生死。
须卜檀踉踉跄跄快要走到柳誊身边时,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直直朝柳誊倒去。
柳誊想躲,但怎奈他根本挪不动脚,只得用完好那只手抢先扶住须卜檀,同时身体微倾希望借以缓冲须卜檀撞来的力道,免得露出了马脚。
好在,须卜檀在最后关头稳住了身形。两人紧紧依靠在一起借着彼此支撑自己残破不堪的躯体。
须卜檀忽然笑了一声,“不想,你我还有相互扶携之时。真是世事难料。”
“别他娘的废话!等天一黑你我就算想离开此地怕也走不成了。”柳誊咬牙打断他的感叹。别看须卜檀人瞧着清瘦,但份量却一点也不轻,那破衣褴褛之下藏着一身虬结有力、结实壮硕的肌肉,压的柳誊腰都快断了。
须卜檀又笑了下,扭头示意柳誊看向离水潭不远的崖壁,道:“咱们去那儿碰碰运气。”
四周荒草野树,也只有崖壁那边才可能有供他们二人暂时栖身之地。
柳誊点点头。与须卜檀小心缓慢地朝崖壁移动。
两人都伤的不轻,平时只需半盏茶的功夫就能走到的位置,他们足足花费了半个多时辰才挪到。
所幸,他们的运气还不错,崖壁那边发现了一个小山洞。
山洞虽不太大,但也勉强能容得下两人。
柳誊与须卜檀早已耗尽了气力,两人一进山洞便双双摔倒在地。
洞内比外面还要昏暗,柳誊强睁着发虚的双眼,竭力维持所剩无几的清明,冷声对近在眉睫的须卜檀道:“你们北戎人真他娘的是畜生,马上都快死了,还想着□□子里的事。”
几乎是刚挪动开脚,须卜檀这混账东西□□里的玩意就起了。一路上蹭蹭顶顶,简直将柳誊烦的要死,恨不得一刀捅了他了事。
“柳将军这就冤枉我了。”须卜檀叹气,“像你我方才那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嵌连在一块,就算心里毫无杂念,身体上多少还是有点反应的,更勿论那还是一具与自己有过云雨之欢的躯体……同为男子,柳将军应是懂得的。”
懂得你娘!柳誊心底将须卜檀祖上十八代挨个‘问候’了遍。他用力闭了闭眸将不自觉浮现在脑海中、照月原上混乱一夜抹去。脸色阴沉的快滴下水来,他冷笑:“这点定力都没有,不若趁早挥刀自宫。”
“柳将军说笑了。”须卜檀扯了扯毫无血色的唇,“那可是你我身为男子的命根子,若是去了,此生还有何乐趣可言……不过在此种境遇里谈这事有些多余了,眼下咱们还是先处理下身上的伤比较要紧……本来该我先表诚意替将军处理伤的,但奈何身上的伤有些过重,只得劳烦将军先帮我处理了。”
须卜檀声音越说越低,气若游丝,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泛起一片死人的青灰之色,连着平常漂亮的双眸此时也光彩全无。
从他胸腹伤处流出的血,将他与柳誊躺着的地方都洇湿出一片血泊来。
柳誊低咒一声,拼力坐起身。先是将几近昏迷的须卜檀半抱半拖地从血泊里拖出来,而后用仅有的右手替他除去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衫。
没有衣衫的遮挡,须卜檀身上被柳誊亲手施与的伤,露出狰狞可怖的全貌来——十二道杂乱无章的劈砍刀伤,遍布须卜檀上半身躯。
这是照月原那晚,柳誊对须卜檀凶暴侵占给予的报复。
这些伤经过月余的修养本已经有愈合倾向,只是现在因坠崖又再次撕裂开来。
还有须卜檀胸腹处的伤。伤口从腰腹开始,蔓延到胸腔之下,只要柳誊再用力划开两寸,便可见到须卜檀的脏腑。
“以你我二人眼下情况,少了任何一人,另外一人都无法活着走出去。”许是瞧见了柳誊脸上遗憾之色,须卜檀不得不有气无力地重申道。
闻言,柳誊冷哼了一声,捡了须卜檀衣衫上稍微干净点的地方,替他清理了伤处,而后掏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洒在伤口上。
须卜檀疼地面目狰狞,浑身止不住颤抖。
“别乱动,眼下这药金贵的很,一点也不能浪费。”柳誊一掌摁在须卜檀伤口上,将痛得抽搐的须卜檀摁了回去,欣赏着那张惯常温润儒雅的俊脸上痛苦到扭曲狰狞的模样,颇为畅快的扬起唇。
须卜檀嘴唇被自己咬的血迹斑斑,他盯着柳誊,明明是一副时日无多病弱凄惨模样,那双眸底却迸发出野兽般噬人亮光。
与照月原那晚禽兽大发之前的须卜檀,如出一辙。
柳誊被瞧着心头一悸,寒声道:“你在看什么?”
“将军风姿卓绝,我看一看便忘了许多疼。”须卜檀舔舔干渴皲裂的唇,道。
“七皇子说笑了,提到长相整个北境谁不说七皇子你长得俊?”柳誊一边皮笑肉不笑的反唇相讥,一边以齿咬住布头,用力缠缚上须卜檀的伤口。“放眼整个北戎皇族挑不出一个像七皇子你一样,漂亮的跟朵山茶花似的人来……只是有一点柳某很是好奇,身为浑邪王的第七子,柳某怎横竖瞧不出你与他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话音落地,柳誊便瞧见须卜檀的脸上漫上一抹杀意。
——传闻须卜檀是浑邪王与其有汉人血统的继母□□所生,当今浑邪王后只是他的养母。
原本柳誊还在怀疑这则传闻的真假,但眼下瞧须卜檀的反应,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杀意瞬间即逝,须卜檀转了笑,哼声道:“还说你不喜欢我的脸,明明就喜欢的紧。”顿了顿,他昂头贴近柳誊,唇角含了丝暧昧的笑:“看来,我可得护好这张脸,以免失了将军的喜欢……嘶……将军轻点……疼……”
须卜檀犹如九曲十八调般婉转嘤咛听得柳誊脸色铁青,他用力勒紧布条,恨不得勒死这不要脸的混账。
“好了,滚一边去吧!”柳誊面无表情的道。
经过这一番的折磨,须卜檀奄奄一息,斜靠着石壁有气无力的喘气,没法再作妖。
柳誊斜了他一眼,自顾自的专心给自己处理伤口。
忽然,一声细微的‘嘶嘶’声骤然在柳誊耳边响起。他不动声色转头看去。
只见一条吐着舌信的蛇正虎视眈眈盯着他。那蛇通体青色,一条铁黑色长线自三角蛇头纵贯蛇尾。
是北境特有的黑线蛇,剧毒无比。
柳誊神色一变,然而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那蛇猛然朝他的脖颈张开了毒牙。
距离太近,柳誊根本没有躲闪的可能。他匆忙抬起右手想要遮挡,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须卜檀一脚横出,将支起长身攻击的黑线蛇踹飞。而后体力不支倒在柳誊身上。
“柳将军你这只右手可金贵的很,咱俩身上的伤可全靠它了,万不能有任何闪失的呀。”须卜檀趴在柳誊身上虚弱的调笑。
柳誊看看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顿了顿伸手推他,“自己多重心里没点数么?快些滚开!”
“别推我……我头晕的很……。”须卜檀蹭了蹭柳誊细长的脖颈,气息渐弱。
柳誊看着须卜檀迅速变黑的脸色,愣了一下,想起什么似地低头看去。
只见须卜檀的脚腕上赫然印着两个渗血的蛇牙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