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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刺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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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柳誊所言,大雪很快降临整个北境。
因为有冲庐山的阻隔,细叶城与西风城等大凉边关城镇受风雪影响较小。
而北戎便没有那么幸运了。
北戎七部很快传来雪灾急报,第一场大雪之后,北戎七部迫不及待集结于王庭,等待浑邪王南侵号令。
作为七部都统的须卜檀这几日忙进忙出,忙得脚都不沾地的。但不管有多忙有多累,每日他总是会抽出半个时辰左右,去柳誊帐中坐一坐,陪他消磨时间。
——虽然两人默契地谁都没再提那晚发生的事,但自那晚之后,再看向彼此的眼神中都透着一股心照不宣地亲昵。
“今日怎过来这么早?”柳誊手拿书卷抬眼瞥了眼挑帘入内的须卜檀,有些讶异问道。“不是说今日还有廷议吗?”
“已经议完了。”须卜檀单手接下大氅挂在一旁的架子上,手提红色漆木食盒走了过来,笑道:“方才云姑送来了一盒新做的点心,趁这会儿没事,便拿来与你尝尝。”
自上回柳誊在湘岚宫与楚太妃谈过之后,楚冰终究还是听进去了他的提议,开始接纳须卜檀并尝试做一名合格的母亲,三不五时地会做一些须卜檀爱吃的小点心送到他帐中。
而每一回,须卜檀都会拿来与他分享。
柳誊望着须卜檀笑吟吟摆弄食盒的模样,心头微涩。
将点心摆好,须卜檀在对面落座。柳誊抬手给他倒了杯热茶,道:“战事将近,你大概军务繁忙的很,这些东西你让手下人送来就行了,自己抽空歇歇,不必特意跑来。”
“那怎么能行。”须卜檀一面接过茶杯,一面别具深意的瞧着柳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送点心不过是我来见你的由头罢了。再说,休息不是只能在我自己的营帐,来了你这儿一样也能休息的不是?”
柳誊:“…………”
再对这混账心软,他就是蠢货!
瞧着柳誊拉下来的脸,须卜檀笑了笑抿了口茶,笑意渐渐敛了去。
刚被‘咬’了口的柳誊冷冷扫了眼对面人的神色,忍了忍终是还是没有忍住,一面暗骂自己蠢货,一面冷声道:“今日廷议不顺利?”
闻言,须卜檀重新扬了扬笑,回道:“唔,是有点儿,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事。”柳誊不耐打断须卜檀欲转移话题的企图,加重了语气道。
须卜檀叹了口气,只得老实回答道:“今日廷议之上达鲁向王上提议,此次南下由你来担任前锋,王上同意了。”
由他这个原镇北军前锋将军领兵打头阵,看似看重他,实则是不信任。
柳誊冷笑心想,不过如此一来,倒是帮了他的忙——赫连容前日传了消息过来,拨给镇北军的粮草等军需物资在去往西风城的路上出了些变故,令他设法拖延住北戎出征的日子。
“不过此事仍是要看你的意思。”须卜檀瞧着柳誊神色,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温声道。“你若不想去,那便不去,放心,七部兵权如今我已尽数掌握,他们奈何不了我们。”
“不必,现在还不到你与他们撕破脸的时候”柳誊道,“既然王上已经发了话,我遵从便是,如此也好彻底打消他们对我的疑虑。”
闻言,握着他的手紧了紧,须卜檀长睫垂敛,默了许久,才哑声道:“阿誊,对不住,让你又因为我受委屈了……”
他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怎么到了须卜檀的耳中成了‘又因为他受委屈了’?柳誊无语又困惑地皱了下眉。
他并不想在这种没什么意义的问题上纠结,可瞧着须卜檀眉眼耷耸,一副沉郁的样子,柳誊顿了顿,反握住须卜檀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指,“我并未感到委屈,所以,你不必难过。”
柳誊不擅哄人,语气与神态都很僵硬,干巴巴的,听着像是要与须卜檀吵架。
须卜檀听了噗嗤一声,他没说话,只是用双手轻轻拢住柳誊那只手,神色极是温柔。
像是拢住了他此生最为珍贵的宝物。
柳誊心下狂跳,他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轻咳一声掩饰自己此时的慌乱。
“我何时入营?”柳誊问道,“廷议都已经开完了,想必誓师之日也敲定下来了吧?”
须卜檀的目光在柳誊漫上红晕的耳朵尖定了定,心底那块因柳誊仓皇逃离而塌陷的一角被奇异的抚平。他捻了捻指尖爱人残留的余温,薄唇轻轻勾起,回道:“嗯,是敲定下来了,腊月十四。”
“腊月十四?”柳誊凝眉。
一般大规模的对外战争都需要很长时间粮草等物资准备。
就算北戎南侵大凉蓄谋已久,但以目前的北戎雪后形势而言,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将物资准备充足。
除非……
他们有不得不仓促出兵的理由……
果然,须卜檀若有似无的点了下头,目光投向帐外回道:“没办法,第二场大雪很快就要来了,临近年关,王上也想给新近得宠的雪姬办个风光的生辰宴,以示恩宠。”
话落,须卜檀嘲讽的挑起唇角。
原来如此。
柳誊也轻嗤了一声。他抬手拨弄了下一旁炭炉中的炭火,“那此次是谁统兵?别又是达鲁督军,你统兵吧?”
须卜檀抿了口茶,没有说话。
柳誊看了眼他,气笑了,“输了是你这个统兵的指挥不当,赢了便是人达鲁督军有功,做老子偏心偏帮偏成咱们王上这种水准的,普天之下都是少见。”顿了顿,他将手里的火钳一扔,对须卜檀续道:“别怪我没提醒你,须卜檀,备战如此仓促,这场仗可不好打,就算是你我合力,得胜而归的希望也是十分渺茫的。”
“我知道。”须卜檀认真道,“所以,虽然我很想与你并肩而战,但前锋一事,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柳誊抬眼目光讽刺的瞧他,下巴微微抬起,神情冷傲,“须卜檀,我不去,你连细叶城的城门都进不去,信不信?”
“我信。”须卜檀望着他,片刻忽然忍不住笑起,感叹道:“我想我上辈子一定做了什么天大的善事,今生才能够遇见你。”
柳誊哼了一声,重新拿起了书,“光说好听的没用,无论输赢,咱们都得想好万全之策。”
须卜檀被‘咱们’二字取悦,他捏了块糕点喂到柳誊嘴边,回道:“你放心,定不会让你跟着我吃闷亏的。”
柳誊瞧着须卜檀近在咫尺,风雨暗涌的眸子,唇角似有若无的勾了勾,张嘴咬住了他喂来的糕点。
达鲁的生死不用他操心了。
接下来,便是施法拖延出征之日了。
其实,想要拖延北戎出征有个快速且有效的法子——刺杀浑邪王。
但浑邪王身边守备森严,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完成刺杀,几乎不可能完成。
不过好在,身在王帐的楚冰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残月落尽,篝火在寒风中忽明忽暗。
柳誊身穿夜行衣坐在漆黑的营帐中,听着外面负责巡逻的卫兵脚步渐行渐远,他才站起来,蒙上面巾,闪身出了营帐,直奔浑邪王的王帐方向。
王帐西南角的守卫已经被楚冰设计调走,但时间非常短,只有半盏茶的时间,柳誊必须在这半盏茶内潜进王帐,在不惊动其他守卫的同时,击杀浑邪王,而后悄无声息的退出。
黑夜之中,身穿夜行衣的柳誊身形快如鬼魅,趁着一队巡逻卫兵经过,悄然潜进浑邪王王帐中。
比两间屋子还要宽敞的大帐中,鼾声如雷。帐中本该终夜不灭的烛火,因浑邪王的荒唐而被吹灭。
这倒给柳誊刺杀行了便利。
他在黑暗中循着鼾声悄然无声来到那张极尽奢华糜烂的床榻前,垂目看了看躺在上面睡得跟头猪似地浑邪王,唇边浮现一抹冷笑,手里匕首快而狠朝浑邪王脖颈刺去!
然,就在匕首将要刺进浑邪王脖颈之时,柳誊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身后的屏风后竟然走出来一名女子。
柳誊几乎立即认出那名女子正是浑邪王新近宠姬雪姬。
就在他认出雪姬的同时,雪姬也看到了他手里的匕首,当即睁大了眼,涂的鲜红的檀口缓缓张开,锐利刺耳的尖叫声呼之欲出。
是干脆利落继续一刀结果了浑邪王,还是先制住雪姬防止她将卫兵引来,柳誊只思考了一息,一息之后他果断将手里的匕首狠狠朝雪姬掷出。
寒光一闪,雪姬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上一凉,紧接着伴随着喷溅出来的温热鲜血、连呼救都没来得及喊出,她便保持着嘴和眼大张的姿势,瘫软倒地,成了一具美艳的死尸。
可雪姬之死到底还是惊动了熟睡中的浑邪王。
——柳誊没料到,看似已经被酒色腐蚀掏空的浑邪王,睡梦之中竟还能如此警觉,连雪姬尸身倒在地毯那种几不可闻地闷响,都能让他从熟睡中惊醒。
柳誊心下叹气自己今夜运气不太好的同时,伸手拔下藏在长靴里的另一把匕首。
“你是何人?竟敢行刺本王!”浑邪王一面拼命挪动身子躲,一面瞪着疾步朝自己掠来刺客怒喝。
柳誊不答,左手随意抓过挂在床榻木柱上的亵裤堵住浑邪王的嘴,同时,拿着匕首的右手狠狠捅进浑邪王的心口!
但浑邪王那一声到底是惊动了王帐外的守卫。不等柳誊抽出匕首再补一刀,身后八名守卫便一同朝他扑了上来。
柳誊只得先舍了奄奄一息的浑邪王,转身对付守卫。
等他解决完守卫,浑邪王竟趁机爬到了门口!
不远处脚步纷杂,应是被惊动的守卫正在快速朝这边集结而来。
眼下若是弃了浑邪王,柳誊还有可能趁机脱身。
只是如此一来,日后再想刺杀浑邪王可就难上加难了。
柳誊立在原地望着帐外影影绰绰晃动的火光,握紧了匕首,顿了顿,他坚定朝浑邪王走去。
浑邪王见柳誊提刀追来,惊恐地手脚并用,狼狈朝外面爬去。
大帐帘子被浑邪王奋力掀开,柳誊看见无数手持火把的北戎兵正朝这边奔来,已近在咫尺!
只差一步。
只差了一步,他的计划便能拥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北戎起码在未来几十年内不会再对大凉构成威胁。
而如今,功败垂成。
这让一向鲜少败绩的柳誊倍感不甘。
他目中闪过一抹破釜沉舟般的狠戾,右手高高扬起匕首纵身扑向即将爬出营帐的浑邪王!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只见一条黑影从旁边窜出来,一把抓住浑邪王的一条腿,拖死物一般将人猛地拖拽回来。而后,不等柳誊反应,那人横刀架在浑邪王的脖子上,用力一划。
整套动作顺畅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似演练过千遍万遍。
浑邪王睁大眼睛,喉管中发出两声嗬嗬垂死声后,终于断了气。
那人收了短刀,缓缓昂起被鲜血溅染的脸。
望着那张脸,柳誊瞳孔倏地一缩,“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