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未竟》喜崇

30、第 30 章

　　　　正在擦嘴的导演偏向隔壁负责演员事务的副导：“他怎么来了，你没告诉他？”

　　副导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换得太快了，今天又忙，我，我给忘了……”

　　导演低低地骂了句：“艹……”

　　邹嘉荣站在原地，阴阳怪气一句后，见竟然没人理他，导演还坐在原位没动。疑惑之色浮上他的脸。

　　“怎么——”话音未落，步天一从另一头的棚子里走出来，手上还端着几杯奶茶，一边说：“大家都吃好了吗？这边还有奶茶哦。”

　　没人说话，大家的眼睛都把两人望着，看看邹嘉荣，又看看步天一。

　　只有聂远舟，仍然在原位上八风不动，戴着塑料手套，细细剥着一只水煮大虾。

　　步天一闭上嘴，默默退回摄影棚里，临了向众人举了举手里的奶茶。

　　邹嘉荣脸色越黑，副导演见势不妙，硬着头皮走过去。导演安抚大家道：“没事儿，大家继续吃吧，吃好的就先去准备了。”

　　这话结束，众人纷纷起身，乌泱泱离开，有的进去摄影棚找步天一。只有赵萌萌这边三个人还坐着。

　　此刻邹嘉荣那头传来爆喝：“你们是这样搞工作的？说换就换？你们他妈知道我是谁吗？”

　　副导演伏低做小，连声道歉，邹嘉荣气不过，大踏步走到长桌前来，扫视一圈，冷笑：“一顿海鲜就把你们给收买了，怎么，是觉得我请不起吗？”

　　没有人回答他，聂远舟把大虾剥光，放进赵萌萌碗里。

　　“快吃，都凉了。”

　　他极为淡定的语气和行为让赵萌萌安静下来，哦了一声，开始吃虾。

　　“好吃吗？”
　　“不错，我能不能蘸一下生腌的料汁？有点淡。”
　　“不可以，里面有酒的。”

　　邹嘉荣：“……”

　　太尴尬了，他气得要吐血，一张粉面小脸上五官扭曲，干脆把矛头转向赵萌萌：“是你吧，那晚上你去搅局我就看出来了，你对陈总有意见，就见不得他的人进剧组？”

　　他上下将赵萌萌打量一圈，最后眼神停留在她拿筷子的左手上，冷笑：“哟，还戴上海瑞温斯顿了，怎么着，看不上陈总，是因为已经攀上哪个金主了？”

　　聂远舟神情一直淡淡，此时忽然放下筷子，抬眼看过去。

　　他唇角勾着，眉尾压低，就这一眼，硬是看得邹嘉荣噤声几秒。

　　导演在一边劝慰道：“哎呀，小邹，换演员都是常事儿，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不如回去抓紧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工作……”

　　其实换演员才不是常事，都已经开拍了，谁闲着没事儿换人啊。

　　赵萌萌吃完最后一只虾，拿起纸巾擦手，然后站起身，拉上青草，看也没看他一眼，两人朝片场走。

　　邹嘉荣虽然名气不大，但自小也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被这样的无视和忽略气得七窍流血，还想再纠缠，但又有点莫名惧怕还坐在桌旁的那个男人。

　　他仔细打量了聂远舟，判断此人身份不一般，于是恨恨看了众人一眼，转身离去。

　　坐上保姆车，片场渐渐被甩在身后，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曹勃那边似乎又在喝酒，声音嘈杂，时不时传来妹子们声音娇软的劝酒话术。

　　邹嘉荣把事情说了，曹勃反应了会儿，手机貌似被陈冲拿过去，声音醉醺醺的：“怎么了宝贝儿，遇上麻烦了？”

　　邹嘉荣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但语气一变换成撒娇的口气，听得一旁的小助理浑身起起皮疙瘩。

　　“哥哥，你说说他们这不是欺负人吗，而且你选定的人，凭什么他们说换就换呀。”

　　陈冲打了个酒嗝，邹嘉荣趁机又腻歪讨好：“你们在哪儿？我心情不好，见到哥哥才开心。”

　　直到凌晨，市中心的某家五星酒店里，邹嘉荣围着浴巾从浴室出来，看着床上死猪一样肥腻的中年男人，厌恶地皱眉。

　　他解开浴巾，上床缩进陈冲怀里，声音又甜又腻：“哥哥，睡着了吗？我说的事儿……”

　　陈冲肥厚的手掌捏住他的肩，上下滑了滑，睡梦中给出答案。

　　“没忘呢，明儿就给你解决啰。”

　　……

　　接下来的两天，赵萌萌在剧组忙得脚不沾地，在诺大的校园里从这头跑到那头，跑得脚都麻了。别说邹嘉荣的小插曲了，就是陈冲的那件破事儿也差不多被她甩在脑后。

　　直到这天下午，林春花给她打来电话，让她赶紧回公司一趟。

　　“什么事儿啊？我这儿忙着呢。”

　　她手里拿着剧本，肩头夹着手机，皱着眉，林春花再次说：“现在就回，给你半小时。”

　　林春花极少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除非事态严重。赵萌萌心里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把剧本往吴昊手里一塞，打了个车直奔公司。

　　这头聂远舟在跟场记说话，一转眼只看见赵萌萌匆匆离去的背影，微微蹙起眉。

　　赶到公司，林春花在办公桌前坐着，眉头紧锁。

　　赵萌萌气喘吁吁坐在她对面，拿起桌上的水杯一口气喝光，林春花等她缓过气，才凝重地开口。

　　“你怎么得罪陈冲了？”

　　赵萌萌心里一惊，当下以为报警的事情败露，张了张嘴，一时没说话。

　　林春花双手交握摆在桌上，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怎么他忽然安排了许梦岚去跟组。”

　　“许梦岚？”赵萌萌不明白了：“她不是公关的吗，她跟什么组？”

　　“上头是说，你进组以来造成了人员变动，却没有报备，属于重大的工作失误，怀疑我们策划部以权谋私，收了步天一的好处……”

　　这简直一点逻辑都没有，赵萌萌捂住头：“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们要不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林春花脸色阴沉地看着她，淡淡道：“所以我说，你是不是得罪了陈冲。”

　　陈冲在聚星的影响力，不可谓不大，要是得罪了他，想整你，理由都不需要，更别说随便找个说辞给人穿小鞋了。

　　赵萌萌明白了，换掉她的理由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陈冲为何要这么做。

　　她观察林春花神色，试探地说：“所以，这也许是邹嘉荣搞出来的？”

　　林春花捏住下巴思索：“应该吧，据说他在进圈之前就跟着陈冲了，他妈的，这曹勃真不是个人，自己的侄子都往那老贼怀里送。”

　　赵萌萌附和：“他妈的，真不是个人。”

　　她心里有点儿乱，揉揉头发，烦躁道：“所以呢，他想通过把剧组的活交给他自己的人，来抢功劳？”

　　林春花看向她，一时没有说话。

　　赵萌萌放下手，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林春花叹了口气，似乎难以开口，先去接了杯水，一仰头喝掉一半，半晌后说：“是这样，首先剧组那边，他让许梦岚接手，也就意味着我们部门都不能再参与。其次，他还提出，因为你涉及到跟演员牵扯不清……”

　　林春花抿唇，继续说：“希望你能暂时停下手头工作，回家等待调查结果。”

　　“这是让我停职？”赵萌萌冷笑：“怎么不干脆直接辞退了？不想付赔偿金吗。这老贼喝一晚上酒的钱，都够付我n+1了。”

　　林春花没说话，手指捏着水杯，用力到隐隐发白。

　　赵萌萌靠回椅子上。

　　“没事儿，刚好我回去休息几天。”

　　不是她接受能力强，这事儿换了谁都没办法迅速接受的，就不说停职接受什么劳什子调查，哪怕只是剧组换人接手，理由都无脑地让人窒息。

　　只是因为，她原本就还在计划另一件事，所以没办法跟陈冲在明面上起太多冲突。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陈冲肯定还不知道视频泄露她报警的事儿。

　　不然就不会只是这样简单的后果。

　　林春花充满怀疑地看着她，“你没事？”

　　“我压根儿就不认识那个步天一，这事儿说白了就是陈冲为了他的小情人出出气，调查不会有结果的。”赵萌萌摊手：“就是影响了咱们部门，抱歉。”

　　林春花竖起手掌：“你别道歉，这是我的责任。”

　　她眉头一直紧锁，语气倒还算稳定：“别担心，你就当放个假，我来处理，回来后你继续跟组。”

　　赵萌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接过林春花手里的水杯，替她接了热水，懒洋洋道：“我真没事，恰好这两年都没休过年假，回去躺平了。”

　　她拎起包走到门口，回头时微笑道：“这几天就麻烦你啦，好好关注手上工作，不用担心我。”

　　微笑的表情一直持续到她坐上地铁，被身边一个没站稳的妹子撞了一下。

　　妹子连忙道歉，赵萌萌脸终于垮下来，说了句没关系。

　　她脚步虚浮地回到家，丢下包，瘫倒在沙发。

　　连轴转的状态忽然一下子泄气，像饱满的气球被扎了个小孔，什么想法都一点点随着压力漏了出去。

　　她一直躺在沙发上，胡思乱想，最后竟然直接睡着了。

　　聂远舟在片场待了没多久，给左东打了电话，那头简单说了情况，表示有些人暗地里的动作他没来得及阻止，现在可以补救。

　　聂远舟顿了顿，告诉他先不着急，直接从片场离开。

　　走的时候，他看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进了剧组，跟导演热情地打招呼。

　　从片场紧赶慢赶回到家，天色已经暗下去，屋里静静的，没有开灯。

　　他轻手轻脚走进去，果然看见沙发上一抹黑漆漆的人影。

　　赵萌萌已经睡着了，但睡梦中眉头紧皱，秀气的鼻尖时不时抽抽一下。

　　聂远舟半跪在沙发旁边，伸手撩开搔到她鼻尖的发丝，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

　　影响睡眠的发丝被撩开，露出清丽精致的五官，聂远舟握住她落在地上的一条腿，替她脱掉高跟鞋，轻柔地将她两条腿放在沙发上。

　　暮蓝色的夜色融进屋内，透过玻璃窗，黯淡交错的光影中，男人慢慢低下头，双手虚虚围拢，吻在熟睡的女人眉心。

　　虔诚得就像在亲吻一捧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