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未竟》喜崇

17、第17章

　　赵萌萌只觉自己掌心烫得惊人，手腕处被他捏住的地方更像是马上要烧起来。鼻腔里尽是他的气息，还有一点食物的残余，仿佛很美味。

　　咚咚、咚咚。

　　也不知是谁的心跳，一声一声，越来越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萌萌微微抬起头：“好了吗？”

　　聂远舟距离极近的下颌线微收，放开了她。

　　手腕处顿时接触到带着点儿凉意的空气，赵萌萌尽力忽视掉这感觉，用正常的语气问他：“什么意思啊，难道这房子也是文意的？”

　　但她没有发现，自己说话时的尾音还是带着点微微的气喘。

　　聂远舟没说话，只喉结细不可察地上下动了动。

　　廖燕在外面喊她们吃水果。

　　赵萌萌像是抓到什么逃脱的借口一样，都来不及推开他，蹭着人就出去了。

　　她在家里披散着头发，用一根绿色小碎花的绑带系着，露出光洁的额头，离开时发尾的清香一股脑袭过来。

　　廖燕在沙发上翘着脚吃一颗饱满的蓝莓，拉着赵萌萌坐在身边，与大姨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不少，大部分都是关于告诫她要好好把握住聂远舟这么好的男人的妈味发言。

　　临到九点，大姨才拉着还在依依不舍的廖燕离去。

　　赵萌萌看向聂远舟。

　　聂远舟回望她，眼神清澈无辜。

　　赵萌萌百般犹豫，最终还是说：“那个，你应该已经找好房子了吧。”

　　聂远舟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去了书房。

　　过几秒，他提着下午那个几乎已经空了的行李箱走出来，一直默默走到了门边。

　　赵萌萌说：“等等。”

　　聂远舟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赵萌萌：“那个，我妈刚走，你再坐会儿吧。”

　　于是两个人沉默地坐在了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最新上映的古偶，聂远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时不时手指点点滑动一下。

　　气氛粘滞得很，赵萌萌尽力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视里那张小鲜肉的脸上。

　　小鲜肉一身白衣古装，红着眼将女主抵在墙上，嗓音低哑：“为什么？为什么又不要我了？”

　　赵萌萌：“……”

　　小鲜肉的脸仿佛变成聂远舟的，性感的下颌线紧绷，仿佛在挤压什么隐藏很久的情绪，他说：“你明明说好要一直陪着我的！为什么要食言？”

　　“时间差不多了。”她豁然站起身，刷刷两步走到门口，提起聂远舟的行李箱。

　　聂远舟倒是没有多留的意思，已经顺着她的脚步走到门口，弯腰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沉默地打开了门。

　　他笑着说不用送了，但随着电影门关上，那道高大的身影怎么看怎么落寞。

　　赵萌萌强忍心中不适，硬生生憋着一股情绪把门关上了。

　　回到家里，她终于可以瘫倒在沙发上，默默盯着电视发呆。

　　电视旁边摆了个小小的草莓熊，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她看。

　　电视里的场景已经换成一座云雾缭绕的仙山，小鲜肉坐在山巅，眉目中似乎想摆出极尽落寞的样子，可惜演技太过浮夸，反而让那眉间松垮的皮肉都皱了起来。

　　她厌烦地关掉了电视，往后躺倒，开始放空。

　　脑子里浮现聂远舟总是阳光灿烂的样子，他似乎很少皱眉，似乎世间少有人或事能干扰他，谁也无所谓，什么也无所谓，笑就对了。

　　但他在极其偶尔皱起眉来的时候，眉间就会凝聚出一股淡淡的忧愁感，漂亮的眼睛眼角会垂下去，有一种很脆弱的委屈感。

　　情绪很不对劲儿，她拿起手机给林春花拨去电话。

　　林春花有气无力：“怎么了大姐。”

　　赵萌萌有点不好意思：“抱歉啊，又因为私事让你多干活了，下次请你吃那家自助。”

　　“我要吃三顿。”林春花哼了一声，“怎么着，幸福的一天结束了？”

　　赵萌萌唉了一声，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蛮无聊，找你聊聊天。”

　　林春花跟她多熟呀，她刚进聚星的那段日子，两人几乎是24小时呆在一起，她一下就听出来不对劲儿了：“咋回事儿，你那便宜老公捅篓子了？”

　　“不对，”她好像看了下时间：“这会儿你们应该在家过幸福的二人世界啊，你一个人？”

　　赵萌萌嗯了一声。

　　她沉默片刻，又啧一声：“不是，我就是觉得怪，所以没让他住我这儿。”

　　林春花搞不懂了，她一年换四五个男友：“你纠结什么呢，要是换了我，这么个大美人愿意跟我合住，我都懒得收他的房租。”

　　“不是钱的问题，”赵萌萌不想告诉她两人曾经的过往，“我觉得压力好大。”

　　林春花：“什么压力？”

　　什么压力……

　　赵萌萌压抑住自己再次叹气的欲-望，跪在沙发上转了个身，看向外头夜幕中的城市灯火。

　　“算了，也没什么，你好好休息吧。”

　　林春花听出她不想说，也没有多问，道了声晚安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赵萌萌像一头水獭一样反向趴在沙发上，将下巴搁在靠背上，单手滑了滑手机，犹豫着是否给长安打个电话。

　　虽然长安真的很擅长处理这些问题，一向是朋友圈里的知音小姐妹，但是事关聂远舟，她的身份就很特殊了。

　　万一有点什么话传到李少游耳朵里，那真是……

　　算了。

　　赵萌萌从沙发上撑起来，转身进厕所洗漱。

　　一进厕所，盥洗盆上排排摆放着两个杯子，一把浅绿色是她的，另一把深绿色，是聂远舟的。

　　打开镜子，里面她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被规整地按照高低摆放成一排——甚至还是按照护肤顺序摆好的。只有角落处摆了几瓶陌生的男士护肤品。

　　赵萌萌把牙刷叼在嘴里，心想，难道这些真是他自己用的？

　　那他提着空箱子出去，这几天用什么。

　　她从卫生间探出头，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客厅的窗户，窗角处的落地衣架上，还挂了两件男士外套。

　　聂远舟在布置他们两个人的“小家”方面，真的很用心。

　　为了摆脱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扰人的感觉，赵萌萌专门找了个泡澡浴球，还翻出来抽屉里存放了很久的干花瓣，给自己做了个玫瑰味儿的花瓣浴盐，美美地泡了个澡。

　　雾气氤氲里，她泡在热乎乎香喷喷的水流中，发现自己的思绪好似也跟浑身的血液般变得通畅了些。

　　晚上在厨房里，他靠近的时候，她忽然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根本没有忘记。

　　没有忘记两年前的不欢而散和不告而别，那些其实都像被一颗琥珀包裹住藏在脑子里某个地方，直到她再次被同居这件事唤醒记忆。

　　琥珀里除了不愉快的东西，当然也有他们短暂相处的时光，他那时候很喜欢动不动就离她很近，他的气味、他的体温、还有他熟悉的心跳声。

　　她好像是在害怕。

　　害怕如果他又离得这么近，自己就再也不能像两年前那样迅速地抽身而退。

　　即便两人现在的身份调换了位置。

　　她不再是那个没有工作、整天浑浑噩噩混日子的啃老青年，他也不再是玩世不恭的大少爷。

　　“啊——”赵萌萌发出一声长嚎，整个人往下缩去，后半截话音被泡澡水堵回嘴里，发出咕噜噜的一连串响。

　　“咳咳咳！”她直起身，吐掉嘴里咸咸的水，猛烈地咳嗽了一会儿。

　　不泡了，吗的，每次一想起这些就没有好事。

　　包着头巾出来的时候，赵萌萌被窗外瀑布一样的雨帘惊呆了。

　　整扇大大的落地窗外此刻就像水帘洞，哗啦啦往下落着雨水，连近处对面的那栋楼也被蒙在一层雾气里看不清晰。

　　她疾步走到窗边往下一看，小区中央的休闲区里，那一小片空地湿漉漉的，往日里锻炼身体的大爷大妈都不见了，路灯照出的光晕模糊在雨雾里。

　　这不是还没到清明吗，怎么就开始下雨了，而且还下这么大。

　　赵萌萌将手按在窗户上，指腹都变得凉凉的。

　　她开始有点操心。

　　聂远舟什么也没带就走了，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上地铁没有，会不会被这暴雨淋湿啊。

　　要是淋雨感冒了，是不是明天就不能陪她给廖燕演戏了？

　　她身上还裹着浴巾，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似乎在说服自己似的说：“好歹给他送把伞吧。”

　　话毕，她快步走回房间换了衣服，省略掉往日里出门前必照镜子的一步，走出门去。

　　片刻后，关上的门又打开来，挂在门内的一把伞被人拿走，门再次关上。

　　赵萌萌刚走到单元门口，就发现门厅里的小沙发上坐了个人。

　　高高大大的人影缩在小沙发里，借着月光能看见他湿透了贴在身上的衣衫，身边立着个箱子，不见神色。

　　“聂远舟？”赵萌萌试探地喊。

　　门厅里的声控灯亮起来，照亮沙发上沉默的人影。聂远舟坐在里头，长腿不适地蜷起来，听到声音抬头看她，额前的碎发果然都湿透了，还在往下滴水，水珠顺着高挺鼻梁滑下来，停在精致的鼻尖处，悬而未掉。

　　像一只被抛弃后，蹲在雨里，鼻尖湿漉漉的小狗。

　　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黏糊糊贴在身上，明明很狼狈，眼睛却瞬间明亮起来，像拨开云雾后莹亮的月光。

　　“哞哞，”他笑出八颗整齐的牙：“你来接我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