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落云端》椰柿

44、第四十四章

　　天蒙蒙亮，云实打开房门，四周安静得只听得到呼吸声。

　　他右手提着剑，街道上只有他决绝的身影。

　　他心中明白此去危险重重，但一想到张白薇有可能面临的遭遇，自责和愧疚的感觉几乎将他淹没。

　　她本可以在家做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却跟着自己闯荡江湖，而自己还让她置身这般处境。归根结底都是自己的错。

　　他仿佛不知疲惫，走到风莱山脚下，沿着蜿蜒的路，他终于走到山顶。

　　风莱山并不像五岳那般高耸，只是密林丛生，山路蜿蜒，他自诩是习武之人，走到山顶时，也累得气喘吁吁。

　　就在他四处搜寻人的踪迹时，一个身穿黑色衣裳的男人从林中走出，语气漠然，“阁下请随我来。”

　　云实强打起精神，警惕望着眼前的陌生男人，仍然立在原地不动。

　　谁知那男子也不恼怒，随手一扔，云实低头看着落到脚边那只熟悉的珍珠耳环，是张白薇的！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他的怒火瞬间被点燃，连忙弯腰捡起耳环。

　　这次男子没有回答，转身就走。

　　云实急忙跟在身后，穿过茂密的树林，赫然出现一栋房屋，没有再犹豫，他穿过大门，走到院内，远远望见主屋内站着一个他非常熟悉的背影。

　　他快走上前，想确认这个背影的主人，岂料他还未走到那人跟前，那人就转过身来，不屑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云实眼中的失望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他不自觉握紧手中的拳头，咬牙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

　　“行了，别叙旧了，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云实循着声音看去，一个身形高大，身穿玄色长袍的男人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此人看上去年纪四十左右，却满头白发。

　　云升见男人走过来，恭敬道：“属下见过掌门。”

　　掌门？云实几乎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难道这就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赤薛派掌门赤地厉？云升又是何时加入赤薛派的？他满腹疑问，却找不到时机问出口。

　　赤地厉扬起右手，云升见状连忙转身离开房间。

　　“我问你话，你还没回答呢。”赤地厉站在台阶上方居高临下望着云实，压迫感扑面而来。

　　“没看到人，我不能把东西给你。”云实四处张望，想搜寻张白薇的身影。

　　赤地厉双手合在一起，拍了两下，下一瞬，云升推着张白薇走了过来。从她出现的那一刻，云实双眼紧紧盯着她，担忧许久的心在此刻终于得到些许的安抚。

　　可亲眼看到她的双手被厚实的绳结绑住，左边耳朵上少了一只耳环，或许是被人野蛮摘走，上面还渗出丝丝血迹。他的心如同针扎般，隐隐作痛。

　　张白薇踉跄走到赤地厉旁边，她瞥见云实的第一眼，就情不自禁留下眼泪，她心上的躁动不安在那一瞬间因他的出现得以抚平，她眼前仿佛出现第一次遇见云实的画面，他路见不平，剑指杨聪的英勇模样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她浑然不觉他的内心竟有如此多的创伤和秘密，用潇洒掩饰怯懦，温柔掩饰残忍。然后她飞蛾扑火一般围绕在他身边，被自以为是的爱意蒙蔽双眼，冲昏头脑，想让他也产生同样的心意。

　　无法否认，她的心因为他确实尝到过甜蜜，只是在她以为自己稳操胜券能够得到他的心时，他冷漠的话犹如尖锐的刀箭，让她痛到天翻地覆。

　　温柔让人沉迷，疼痛让人清醒，她已经在心里做好放弃他的决定。

　　可是为什么？

　　尽管她已经非常努力想要忽视云实此刻炽热的目光，心里却有一个微小的地方变得无比温热，让她不禁热泪盈眶。

　　云实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见到她完好出现在眼前，他庆幸，但瞅到她耳朵上的伤痕，他又无法抑制自己的心疼。再瞥见她脸上不停滚落的泪水，猛地想起是因为自己没有保护她，才让她遭此一劫，他悔恨不已。这些感受交杂在一起仿佛幻化成重器，不停锤打他的心。

　　“还有一个姑娘呢？”云实的眼神好不容易从张白薇身上移开，他又问起莳萝的下落。

　　“呵，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云升轻蔑道。

　　“你是在找我？”莳萝缓缓走来，身上穿着她平日里最常穿的桃粉色罗裙。行至赤地厉右侧，她突然向他行礼，“见过掌门。”

　　云实满脸错愕，脸上的冷漠已然消失不见，他颤着嗓音，问道：“你也是赤薛派的？”

　　莳萝不以为然，反问道：“是又如何？”

　　云实不再看她，又回望张白薇，眼中溢满心疼，显然，她比自己更早知道这件事，作为朝夕相处的朋友，莳萝的欺骗，对她的伤害定然不小。

　　莳萝突然走至他身前，冷冷说道：“交出宝物，我们自然会放了她。”

　　云实却反问道：“要是我不给呢？”

　　云升冲下台阶，狠声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他回头望了一眼赤地厉，赤地厉挑了挑眉。

　　云升突然抽出一根长鞭，朝云实挥舞过来。

　　恍若一条银蛇，疾速飞过来，云实侧身躲过，迅速抽出手中长剑迎上前去。长鞭围绕着云实身侧，云升冷眼看着云实，使劲挥动长鞭，云实躲之不及，被那长鞭抽到左侧手臂，真切的痛感袭来，他顿时倒吸一口气。

　　可即使如此，他仍不忍心同自己的亲大哥手足相残，哪怕对方对自己恨之入骨。他扬起长剑，试图削断云升手中的银色长鞭，可云升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长鞭软若无骨，一碰到长剑就会绕开，所谓“以柔克刚”，可伸直可弯曲任意变化的长鞭对上直挺硬削的长剑，优势十分明显。

　　云升凌空一跃，扬起长鞭再度往云实左臂挥去，云实拎起长剑进行格挡，谁知云升双手迅速转了几圈，他手中的长鞭登时圈住长剑，云实试图后退，让长剑挣脱长鞭的束缚，他猛地一使劲，竟发现长鞭紧绕的力度愈加强烈。

　　未曾想到云升竟有这般实力，云实心底一片悲凉，从云升出手的招势来看，过于狠毒，很显然是想取他性命。

　　就在他走神之际，云升松开银鞭，飞速朝云实的脸上挥去。

　　“啪”一声，云实脸颊上留下一道红色印迹，他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伸手一摸，竟沾染上血迹。

　　一瞬间，失望犹如雪崩时滑落的雪球，越滚越大，心中的怒火也在熊熊燃烧，他举起长剑，指向云升的心口，“你真的这么想取我性命吗？”

　　云升鄙夷道：“你看不出来？”

　　云实心如死灰，大喊道：“好，我成全你！”

　　云升似乎早已料到他这般反应，兴奋地抽动手中的长鞭，直冲云实身上闪去。长鞭速度过快，发出啸声，云实左侧手臂挨了好几下抽打，此刻有种痛到麻木的感觉。他绝望地发现，他的左臂已经痛到抬不起来。

　　从他的反应中察觉出他的左臂受伤，云升愈加疯狂攻击他的左侧身子，云实的防守越来越吃力，直到银鞭缠住云实的脖子，云升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云实的左臂已经麻木，起初他只防守不进攻，可面对云升越来越疯狂的攻势，他逐渐有些吃力，直到此刻，粗长的鞭子紧紧勒住他的脖子，他只好扔下手中的剑，抬起右手去拉扯鞭子，他逐渐感到呼吸困难，脸也涨得通红。

　　可他即便已经如此难受，也没有向对方求饶。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命丧在此时，张白薇急切的喊声传到他的耳边：“云实！不要！”

　　千钧一发之际，门口飞来一颗石子，正中云升的手腕处，他一吃痛立即松开手，云实抓住机会一把扯开长鞭，尽管脖子处已经勒出一道道红痕。

　　“师弟！”

　　竟然是言川，云实瞧了一眼，羞愧低下头，“大师兄！”

　　言川坦然走到云实身边，眼中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在看到云实的伤处时，流露出心疼的意味。

　　言川环视在场的几人，当撞见莳萝的眼神时，他神情复杂地停留片刻，却发现她偏过头去。她如此恭敬站在赤地厉身旁，他早已明白她的选择。

　　从欺骗开始的关系注定不会有好结果，他心中一片坦然。

　　赤地厉嘴上讥诮道：“少侠好身手，就是不知道带来我想要的东西没有？”

　　言川挡在云实身前，如实说道：“我只找到了赤焰丹和寒冰玉，墨沧珠和玄天石不知下落。”

　　赤地厉故意装作假装惋惜的样子，“那怎么办呢？那我只好把你们的命都留在这了。”

　　“且慢！”一道浑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云实和言川不约而同望向门口。

　　等男子现身后，赤地厉收起懒洋洋的态度，“哟，这什么风把您出来了。”

　　覃震威嗤笑道：“我早已金盆洗手，你们之间的事我不会插手，我来这呢，是还言少侠人情的。”

　　说罢，他掏出一个木匣子，直接递到言川面前，“言少侠，这是给你的，从此我们两清了。”

　　言川结果木匣子，打开一看，一颗墨色圆珠静静躺在里面，表面流转着光华。

　　合上木匣子，言川颔首道：“多谢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