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路上的二三事》西北山

3、第 3 章

　　随意在一个面馆吃过饭，两人来到了超市，推了一辆购物车。

　　因为支教，行李尽量简化，所以有很多东西都要重新购买。而且这附近的小吃店就那么几家，距离也确实不算近，她们以后大概是要自己做饭吃的。既然要做饭，那就少不了米面粮油。

　　顾北望以前也经常逛超市，可今天的这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太一样：以往她会和姥姥一起买蔬菜瓜果，各种生活用品，和韩旭她们一起买各种零食饮料。

　　两种购物方式，也是两种不同的生活区间，虽然同样是在超市里，感受确是完全不同。

　　但现在，她和江南两个人，从日用品区逛到调料区，从饮料零食逛到生鲜蔬果，从米面粮油逛到可乐饼干，在一片“好消息好消息”中，分析哪个牌子的洗衣液比较好用，探讨哪个颜色的水壶比较好看；顾北望不吃南瓜，江南不吃丝瓜，但两人都尤其钟爱西红柿；顾北望喜欢雪碧，江南喜欢可乐，但两人都不喜欢纯牛奶…

　　像是泾渭分明的区间被打破、又融合，有点新奇，但好像又没什么。

　　米面粮油卫生纸，挂钩纹帐花露水，水盆水壶洗衣液，买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个需要那个好像也不能少。可等到结完账，看着眼前满满一大堆东西，两人才猛然惊觉——有些难办。

　　“东西好像有点多，”江南说，“不太好运回去……”

　　“要不，咱们打辆车吧。”

　　“这点路打车好像没必要。”江南沉吟一番，有了主意：“其实，我也会骑三轮车。”

　　“啊！？”

　　“真的，信我。”

　　江南给周主任打电话说想要借三轮一用，对方非常热情，对江南会骑三轮车这项技能赞不绝口，丝毫不怀疑她的驾驶技术。

　　于是，顾北望在超市门口守着一大堆东西，江南则骑着共享电车回小学，寻求场外援助——周主任的三轮车。

　　十分钟过后，熟悉的蓝色敞篷再次映入视野。

　　江南似乎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哪怕是骑个三轮，也能有种稳重带着点狂野的美感。原本充斥着荒唐的画面，竟也有些莫名的和谐。

　　“顾小北，你别笑 ，”江南一眼就看出顾北望在憋笑，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你别说，咱周主任这三轮骑起来还挺带劲儿！”

　　两人在超市门口傻乐了一会儿，直到——

　　“妈妈，这两个姐姐好漂亮啊，”一个粉粉嫩嫩的小朋友，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看两人，又看向妈妈，“就是…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小孩妈妈一把捂上了他的嘴巴，满脸尴尬和歉意：“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小孩子太小了，不太会说话……”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两人终于回过神来，赶忙搬东西。

　　“呦，你们这真是跟过日子一样。”门卫大爷看着三轮车里的满满当当的东西笑道：“小姑娘三轮车骑的真不错呀！”

　　顾北望差点又没绷住表情。

　　江南却好像毫不在意：“谢谢大爷，大爷您吃葡萄吗？”

　　大爷摆摆手：“不吃了不吃了，你们赶紧忙去忙吧，这得好一通收拾……”

　　小学快放学了，门口已经零星来了几个接孩子的家长。

　　大门缓缓打开，三轮再次驶进校园。
　　幸好回来得早，要是再晚一会儿，恐怕得从家长群中穿过了。

　　收拾好东西，去还三轮车钥匙时，两人又收到一堆夸赞：“年纪轻轻，真是有过日子的样。”

　　“周主任，咱学校还有多余的桌子吗？”这次的东西主要是往厨房放的比较多，米面粮油啥的，都要找地方放。两人收拾了一番，发现四个桌子有些不够用。

　　“哦，桌凳是吧，”周主任说，“等着，我带你们找去。”

　　穿过长长的连廊，来到一个上锁的教室门前，周主任掏出钥匙：“这里还有些，你们找找看。”

　　打开门，可以看到这间屋里放了很多看似正常的桌凳。但细看的话，便会发现它们多多少少有一些残疾，缺胳膊少腿是常态，更严重些的，一整个桌子面都翘了起来。

　　周主任满脸心疼，没忍住冒出来一句地方性普通话：“唉，这些小学生上课都有牙，吃课桌。”

　　“有牙？吃、课、桌！？”

　　江南知道她没听懂，靠近了点轻声说到：“水城方言，‘有牙’是说破坏性大，‘吃课桌‘当然不是真吃，只是是夸张的说法。”

　　“江南也是水城人？”周主任来了兴趣，“哪个区的？”

　　“中心区。”

　　“呦呵，中心区，不错不错！”周主任又问顾北望，“小顾是哪里人？”

　　“兰陵市。”

　　“哦，兰陵市，”周主任点头，“兰陵市那个江北古城，老好看了。”

　　“嗯，是很好看。”顾北望所住的小区就在古城门口，没事经常去里面走走。

　　周主任忽然又叹了口气：“前段时间还想去那旅游来着，这不是有疫情嘛……”

　　话题有点沉重，谁都没再说话。

　　江南和顾北望再三挑选，终于从中找出两个相对健康的桌子，除了有点瘸腿，别的都还好。

　　又是一通收拾，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小学生们放学了。

　　大概因为今天是星期五，又或者本来如此，顾北望总觉得外面的小学生们一个比一个兴奋，口号喊的格外响亮：“一五一五，我最勇武！”“一班一班，世界第一！”“三一三一，宇宙第一！”

　　口号声不绝于耳，势如长虹。顾北望忽然觉得，年轻好啊，朝气蓬勃。

　　不知过了多久，小学生们都离开了，学校又归复宁静。

　　因为太累，两人晚上也是在外面吃的。
　　晚上九点，洗漱完毕，两人坐在板凳上，开始算账。

　　今天结账都是江南付的款，总共花费三百八十七。对着小票算了一会儿，终于算清了各自的开销。以后总是这样有点麻烦，两人决定各自拿出一部分钱放到一起，用来买共同的物品，比如蔬菜什么的。

　　算完账，顾北望直接瘫趴在桌子上：“神奇的一天。”

　　江南也往桌子上一趴，笑着说：“跟做梦一样……”

　　“谁能想到呢，魔幻现实主义都不敢这样魔幻，荒诞派来了都得甘拜下风，”江南又说，“下面有请水城大学的江南同学给大家带来表演——电动三轮漂流记！”

　　“哈哈，”顾北望笑着转头看向她，“不过看不出来，你竟然会骑三轮车？”

　　“实不相瞒，我会的东西很多，”江南也转过头来，“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能抓老鼠。”

　　顾北望：“哇！”

　　睡前，304宿舍群里发起了视频群聊。
　　韩叙没个正型，倚着张扬：“小北，糖糖，你们怎么样啊？”

　　唐小棠在去新疆支教的路上：“我们明天下午才到，现在在坐高铁。”

　　“小何呢？”韩叙又问，“你俩咋没一起？”

　　“他没在这个车厢。小北呢，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挺好的，还算顺利。”

　　顾北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蓝牙耳机，还没连上，就听韩叙说到：“小北小北，快让我看看江南美人儿！”

　　唐小棠笑骂：“韩小叙你怎么跟个色狼一样！”

　　江南当然也听到了，笑着看向顾北望。
　　“打个招呼？”

　　江南起身走到镜头前：“大家好啊。”
　　韩叙坐直了身子：“哇哇哇，江南你真是太好看了吧！”

　　“行了啊你，过了过了！”唐小棠看不下去，“张扬你赶紧管管她！”

　　张扬揉了把对方脑袋：“正经一点。”
　　“别搞我头，发型都乱了，”韩叙试图反抗，但被无情镇压。

　　打过招呼，江南顺势加入群聊，顾北望也就没了带耳机的必要。

　　韩叙凑近镜头：“你们校长开会了吗，说好要教什么了吗？”

　　顾北望：“还没，刚收拾好住处，你们呢？”

　　韩叙：“我们也没有，不过你俩怎么才收拾好？”

　　顾北望含糊道：“东西有点多。”

　　唐小棠关心问到：“你们那附近，超市药店什么都有吧？”

　　顾北望：“都有，挺齐全的。”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一会，韩叙忽然想起什么，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给你们看看我和杨杨的房间——”

　　环境不错，衣柜书桌一应俱全，两张拼在一起的单人床十分显眼。

　　“没眼看，”唐小棠单手捂住眼睛，“肯定是韩小叙出的主意。”

　　“怎么啦怎么啦，”韩叙张牙舞爪，“不就是拼个床嘛，杨杨她胆子小，我那么温柔善良，当然要救人于水火之中。”

　　唐小棠：“胆小鬼是谁我不说，小北你说呢？”

　　顾北望：“我也不说。”

　　张扬也没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心虚是不可能心虚的，但是话题还是要转移的。韩叙灵机一动：“江南江南，快让我看看你和小北的房间！”

　　正在微笑看热闹的江南一怔，不动声色的看向顾北望，对方也在看她。

　　“啊，我忽然想起来，”顾北望眨巴眨巴眼睛，“咱们那些衣服还没洗。”

　　韩叙没有怀疑，只是好奇：“啊，那么晚了还洗衣服？”

　　顾北望面色不改色：“嗯，刚想起来，在盆里泡着呢。”

　　“好吧~_~”

　　洗衣二人组没给他人反应的机会，便火速下线。

　　挂了电话，本该去洗衣服的两个人躺在两米乘两米二大床上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你们宿舍关系真好。”

　　“嗯，她们每个人都很好。”

　　说起室友，顾北望是真的很喜欢。她不知道别人的宿舍怎么样，反正304的四个人，关系好的如同最亲密的一家人。还记得刚来大学那几天，自己正好赶上生理期，整个人瘫在床上不想动弹。那时候大家都还不熟，但是张扬韩叙默默给自己冲了红糖水，唐小棠也默默递过了暖宝宝。从那时起，大家的互相照顾便成了习惯。

　　唐小棠心性成熟，总是想的透彻，看的长远，是304的军师和智囊；韩叙看起来大大咧咧，老爱耍宝，其实她最细心，每个人的生日、习惯、爱好都记在心上；张扬看起来有点高冷，但和韩叙一样，温柔都藏在细节里。

　　“你呢？”江南笑着问她。

　　“我？”顾北望眨了眨眼睛，沉默了半天，说到，“我没想过。”

　　　“我觉得，你也是一个特别好的人。”江南随手关上床头的灯，“晚安，顾小北。”

　　外面起了点风，树叶轻晃，伴随着阵阵虫鸣。

　　顾北望忽然想起一件事：“咱们锁门了吗？”

　　“锁啦，还放了门阻器。”

　　“哦，”顾北望彻底放下心，闭上了眼睛，“江南同学，晚安。”

　　黑暗中，听着身边传来的浅浅的呼吸声，江南的眼里不自觉染上笑意。

　　像是荒诞派小说里的一天，疯狂又荒唐，但感觉好像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