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飘流在外》洽回

2、第 2 章

　　回到家时已浑身湿透，方闻溪连忙洗澡换衣服。
　　因为淋了雨，她又拿了几片姜片和红糖一起泡水喝，祛寒。姜味中掺杂着黄酒的醇厚和红糖的甜蜜，方闻溪很喜欢喝。
　　草莓蛋糕上的草莓在刚才的奔跑中早已东倒西歪，形象全无。方闻溪拿着勺子舀了一口，味道还不错。香甜的味道，让原以为销声匿迹的饥饿感卷土重来。
　　小四寸的蛋糕就这么被她一个人快速解决，总算舒服了些。
　　方闻溪这才有功夫把手表取出来，开始打理上面的污渍。表盘上的指针还在走动，看起来是没坏，就是皮质表带有些麻烦，果汁干涸，固执地黏在上面，不太好擦。
　　方闻溪用清水沾湿棉布，拧干擦了一遍。有些细微残留的地方，她细心地打圈擦拭，费了一番功夫，才把手表恢复如新。
　　可这手表怎么归还，不太好办。方闻溪还在考虑是放回甜品店还是交到学校保卫处，也不知道那个男生会不会回去甜品店找，她刚才实在是太冲动了。
　　明天还是先去甜品店问问吧。
　　将空的蛋糕盒子扔掉，方闻溪才发现厨房的垃圾袋即将溢出，她提起来打了个节，准备等会拿下去扔。
　　也不知道今晚方池回不回来吃饭，倏忽间，方闻溪又自嘲地笑笑，担心她干什么，医院食堂难道会少了她的饭。
　　上次买的红豆还有，她干脆拿出来用炖锅煮粥，这样当晚饭省事。就是放的时候放多了，她也没重新弄，多出来的有人要是愿意吃就吃吧，不愿意就倒掉。也不想想这是第几次她放多了。
　　晚上下去倒垃圾时，方闻溪着急忙慌的忘了穿羽绒服。淋雨加吹风，雪上加霜，直接把她给打垮了。身体好似在腾腾冒烟，用温度计一量，三十八度五。
　　她感到头脑昏沉，强撑着给自己冲了包感冒药，一口喝完，然后进了房间就往床上直扑，蒙起被子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的极不安稳，她身上汗涔涔的，连带着衣服也有些潮，搅和在一起，不太舒服。
　　也不知是不是生病的原因，方闻溪感觉浑身酸痛，遍布一种被挤压的痛感，心脏猛烈抽动，持续了好一会，才慢慢平息。身体的痛感逐渐消失，却让她有种不切实感，莫名其妙的心慌席卷而来。
　　她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就像氢气球漂浮天空的感觉，没有重力的拉扯，转瞬就会消逝。
　　半梦半醒间，方闻溪仿若又听见隆隆雷声，冬天还打雷吗？心中疑惑，想睁开双眼，却困倦到扯不开眼皮。
　　后来，一切都没了声响。她又仿佛陷入了沉睡。
　　直到轻微的“吱呀”声打破沉寂，卧室的门被打开。
　　方闻溪也不知怎么醒来的，她看见方池小心翼翼的走近床边，半蹲下，用她的手温柔地试探自己的额头，然后帮她重新盖好被踢开的被子，再悄悄离去。
　　方闻溪的嘴角上扬，她的心情悄然间由阴转晴。看来，餐桌上她故意放的温度计是被看到了。由于好心情的感染，她此刻还没发现这是件奇怪的事，她既在熟睡，又何来她的看见。
　　直到床上的人睁开眼坐起身，方闻溪才发觉这一切的诡异，她貌似已不在她的身体里。
　　那现在这个是谁？她又在哪？一瞬间，着急、恐慌，铺天盖地而来。
　　她已然忘却思考，只顾焦急大喊，想冲过去，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她靠不过去。
　　一切全是无用功，就连她呐喊的声音也只在耳边萦绕，外界好像被隔了层透明的防护罩，什么东西也传不出去。那人全然没有反应，方闻溪弄不清她是真没听见，还是假装没听见。
　　她试图去触摸，但却感受不到任何物质的实体感。
　　已经顾不上害怕了，她惨白着脸不停地试探，试探，再试探……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动作，可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没了办法，绝望如同冰刀正缓缓切割着她的信念。
　　过了很久，方闻溪喊累了，瑟缩着擦掉泪滴，带着对未知的惊惶努力去正视现在的处境。她的身体变成了半透明状，如羽毛般悬浮在半空，再高点就能碰撞顶上的挂灯，或许会被刺穿。
　　方闻溪鼻子一酸，眼眶逐渐发红，但她死死咬住嘴唇，强忍着没让眼里的泪花再溢出来。她还在抱着侥幸，希望这是梦。

　　夜在晨风中洗去，携带微光的黎明在窗角露出，窗外的鸟鸣声呼唤睡梦中的人。
　　明明是一天新的开始，万物向好，方闻溪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她看见床上的自己醒来，穿衣、洗漱、吃早饭……一切如常。方闻溪彻底清醒，她已不再是她。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她想找到真相，她不能就这么失去自己的身体。
　　经过一夜的时间，方闻溪发现了些身上的微小变化，虽然身体还是很轻，但比之前多了些凝重感，就像刚开始时她只能飘浮，有时候不受控还会侧歪，现在她能控制住自己直立，离地面的距离也近了些。
　　这一点改变，让方闻溪心生希望。她想，这是不是意味着，或许时间越久，外界也可能会感受到她。
　　但她没多余时间思考，因为此时那个方闻溪正在准备出门，并且拿上了昨天的那块手表。
　　她一时间十分好奇，这人拿这个干什么？
　　她企图跟上去，但因为掌控不好身体，等她七扭八歪地挪到门口，人家已经关门出去了。门就像个持刀巨人，拒绝她靠近。方闻溪没办法，只好退回来，扭来扭去的往沙发上飘。
　　她想坐到沙发上，但没控制好，砸到了茶几上，她整个人滑稽地趴在那上面。
　　虽然感受不到疼痛，但这一打击，将她内心潜藏的不安再次激发。
　　方闻溪直愣愣地盯着玻璃面，想起自己刚才那丑陋的走姿，还有现在，这幅难堪的样子。以后还会好吗？她产生了迷茫。
　　才升起的一点希望有了坍塌的趋向，她憋在心底的委屈彻底藏不住，但她还是倔强地不想哭，不想显示自己的弱懦。全然不知眼泪早已悄无声息的滑落下来。
　　直到唇角尝到一丝咸，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方闻溪心烦气急，胡乱地捶击着膝盖，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哭，你哭，哭有个屁用！可还是很想哭怎么办，根本管不住，她又再一次去擦眼泪。
　　她戳戳自己的脑袋，告诫自己，方闻溪，再哭一会儿，以后不许了。仿佛豁免一样，紧绷着的肩膀松懈下来，方闻溪紧紧抱住双膝，将脸埋进去，开始嚎啕大哭。
　　这次宣泄，让方闻溪真正冷静下来，她开始接受现实，并试着去破局。
　　从练习走路开始，方闻溪要把失去的平衡感找回来，整整一天，她都在练习，直到驾轻就熟。等到外出的人回来，这次方闻溪能一步不差的走过去。
　　外面天色渐黑，出去那么久，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方闻溪暗自腹诽。
　　“喂！”
　　“喂，能听见我说话吗？”
　　……
　　她围着人打转，嘴里念叨不绝，她起先也没啥指望，就是无聊着想试试看。可说的越多，方闻溪明显感觉那人顿了一下，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还用手拂了拂耳朵。
　　这让方闻溪立刻兴奋起来，整个人都亢奋了，是能听到她讲话了吗？
　　再接再厉，她又接连说了好多话，可是再也没了别的反应，她有些失落。但还是没放弃，只是改为间歇地喊话，一直到口干舌燥才停歇。
　　夜色深沉，林荫大道上空寂无人。只剩晚间的路灯，光色微暗，抖下一团小雾，伸展在路边。
　　方闻溪靠在窗口看了许久，她现在是又累又饿，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其实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都这个状态了，还会有疲乏和饥饿感。
　　现在的样子，让她怎么吃饭！
　　方闻溪羡慕地回头看床上熟睡的人，那人刚才吃了满满一盘炒面，里面还有鳗鲞和蛋，她也好想吃。
　　现在还躺在她的床上睡的这么香，方闻溪捂住肚子，有点委屈，凭什么啊！
　　方闻溪慢悠悠地往床边飘，实在是没力气，飘不快。
　　这人睡相也不好，一个人占了那么大的床，她都没有完整的地方躺。她超级想把人扯起来，让她快把身体还回来。
　　也就只能想想，现在的她毫无办法。
　　卧室里没有其他可以睡的地方，方闻溪现在没了触感，也感受不到冷，就干脆在地板上凑活一下。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自己好像走上了一条小道，迷蒙间她又好似闻到了那股山林间的草木香气，她使劲地嗅，太过用力，把自己给弄清醒了。
　　方闻溪奇怪地环视四周，她这又是到哪了？周围都是树，就一条碎石铺的小路也不知通往哪里，前面雾气弥漫，路边长满了不知名的小花，倒是好看。
　　没忍住一碰，小花经这么一触，落下碎碎的瓣子，地上点点胭红。
　　方闻溪诧异地看着手指思索，她这是能碰到了？
　　还没等方闻溪多想，前面突然又出现了一个女孩子，身上穿的那件睡衣好熟悉，淡紫色的唐老鸭图样，刚好前阵子方闻溪也买过一件。
　　行动快过思考，等方闻溪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抓住那个女孩的胳膊，把人扯住了。力道或许大了些，女孩子惊呼一声，皱眉转身。
　　她似乎认识方闻溪，看见她，不自觉发抖。
　　方闻溪也很惊恐，面前的女孩面目模糊，整张脸上白茫一团，她压根看不清长相，但女孩看见她浑身颤抖的样子让方闻溪疑惑，她强忍住惧意，拽的更紧了。
　　女孩子还在挣扎，想挣脱开。
　　“你认识我？”方闻溪开口直问。
　　女孩子不回答，还在用力摆脱方闻溪的桎梏。
　　方闻溪有种预感，就是这个人，是她。方闻溪内心焦灼，看着女孩沉默不答，却还在不断挣扎的样子，她有些控制不住地生气。
　　“是你占了我的身体。”方闻溪有些激动地朝女孩喊。
　　“不，我不是故意的。”或许是太急，女孩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尖锐。
　　方闻溪怔了下，女孩也停下了动作，双方都安静下来。
　　随后方闻溪听见了抽泣声，是这个女孩在哭。
　　“你哭什么？我都没哭。”方闻溪郁闷极了，瞪了她一眼。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醒来就这样了……”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又传来。
　　方闻溪有些头疼，只能把声音放缓，说：“你别哭了，我又没说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好一会没说话，方闻溪有些奇怪，以为她没听清，刚想再问一遍。就听见她回答：“游佳。”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吗？”方闻溪想从游佳这里打探些消息。
　　游佳摇头，“我也不清楚，我醒来就在你的身体里了。我也想回我自己那，我会把身体还给你的……”说着说着，她又开始哭起来。
　　方闻溪先前从没应对过这种状况，见游佳一直哭，她也有些无措。游佳这样子，弄得好像是自己欺负了她。
　　“你先别哭了，我们商量下怎么办吧。”方闻溪试着安抚游佳。
　　游佳扯了扯手，“我，我有点疼，你弄疼我了。”
　　方闻溪这才想起自己还抓着她，赶紧松开，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抓太紧了。”
　　游佳揉了揉手，温言说：“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这话听上去让人有一丝丝不舒坦，但方闻溪来不及细想，她的目光完全被游佳手腕上的表所吸引，是昨天那个男生的那块，方闻溪觉得奇怪，刚想问游佳：“这表……”
　　可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白光刺射而来，方闻溪的眼前浮起一群黑色的斑点，她有点儿怕，不知所措地闭上了眼。

　　希望今天能被看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