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兮》慕斯山

1、第 1 章

　　01.

　　景和23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广安王戚氏之女裕和，家承钟鼎，淑慎有仪，齐庄知礼，行推柔顺，着册封为安宜郡主，赐予平原将军为正妻，择吉日完婚。望你二人举案齐眉，白头相守，本枝百世。”宦官立于中庭，对跪伏着的广安王一族，宣旨。
　　“臣（女/妇）领旨，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送走公公，广安王收好圣旨，王妃则带着嬷嬷去库房挑选布料，交予女儿制成嫁衣。

　　“听说了吗？将军被陛下赐婚了！”城中小巷，几名身着长衫的学者，闲谈道。
　　“这谁不知道啊，陛下圣旨已下，不过，边疆路远，将军知不知道还得另说。”另一人接道。
　　“话说，这将军也是惨，为大舜戎马半生，还得接受陛下为巩固权力的联姻。”一人不平道。
　　“诶！这可不能瞎说！”其中一人四下望了望，做个了抹脖子的手势。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东西，怕啥。”那人虽然嘴上反驳，但声音还是降了下来。
　　“依我看啊，这安宜郡主也并非不是良缘。论身份，是广安王嫡女，还是陛下的亲侄女；论品貌，郡主也是一等一的好，这样看，陛下对平原将军也算是仁至义尽。”一人摇着扇子缓缓道。
　　其他人惊讶的看着他，有些还眼中带笑，仿佛在斥其天真，摇了摇头，便散去了。

　　与此同时。
　　“郡主，这将军……”戚裕和的贴身婢女茹安边帮着戚裕和整理布料，有些不忍，跟她一起长大的小姐，就要为了掌权者而出嫁。
　　“茹安，我明白，可我生于皇室，流着皇族的血，嫁与谁，都是我的命，你不必替我不平，还有两个月，将军就要回京述职了，陛下已着人重葺将军府，我们也要抓紧制好嫁衣，你难道想要我穿着半成品嫁人吗？”戚裕和平静的说。
　　“奴婢明白，奴婢只是……唉，奴婢会永远陪着小姐的。”茹安坚定道。
　　戚裕和看着面前的衣料和绣线，没有说话，她……有些害怕。

　　两个月后。
　　宦官再次立于中庭，只不过面前跪着的是平原将军——庄唤归。
　　按照流程宣读完圣旨，宦官离开。随后，庄唤归便着人将奶娘请回，他已父母双亡，唯有奶娘在世。第二日便下了聘礼，在年前，安宜郡主带着十里红妆，入了将军府的门。
　　从此，再无安宜郡主，只剩将军夫人。

　　新婚之夜，宾客尽散，新房之中，庄唤归挑起盖头，夫妇二人并排而坐，此后，死生一体.

　　“将军。”戚裕和轻声唤道。
　　“夫人，今夜本应是你我的新婚之夜，但我……不想如此草率，夫人可愿从了解我开始？”庄唤归试探着问。
　　戚裕和惊讶地看着他，良久，说：“好。”
　　“好，我替夫人卸妆。”说着，庄唤归牵起戚裕和的手，带着人做到梳妆台前，自己站到她身后，说：“夫人，我开始 了？”
　　“嗯。”
　　得到应允，庄唤归先拿掉凤冠，接着一步一步拿掉金钗，步摇，小心翼翼地拆着戚裕和的发髻，同时，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入戚裕和的耳中。
　　“我叫庄唤归，今年28岁，是家中独子，母亲在我八岁时便去了，父亲当时在守着边关，没能赶回来，是陛下让皇后娘娘帮着处理了我母亲的后世。从那以后，我便立誓，此生为陛下不辞肝胆。后来，父亲战死，我承父业奔赴战场，一步一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父亲说，嫁给我们这样的人的女子是不幸的，所以，庄家家训之一便是，庄氏后人，只能续弦，不可纳妾，不可杀妻，只有夫人红杏出墙，方可休妻，否则便是不肖，不得入祖坟，所以，你放心，我不会纳妾。还有，年后，我就要回去了，你一个人要好好地，朝中看不惯我的人不少，如今，又与你联姻，势必会让他们觉得我会威胁到他们，他们今日可以让陛下怀疑我，让陛下用你来牵制我，明日，便可以用各种方式来陷害我，你要保护好自己，也请你替我好好护着将军府，行吗？”庄唤归话音落下，发髻也拆卸完毕，戚裕和乌黑的发丝铺在红色的嫁衣上，美矣凄矣。
　　“好，你放心，我会好好守着将军府，等你回家。”戚裕和仰起头，看着庄唤归的眼睛，说。
　　“夫人辛苦了。”庄唤归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烛火灭，帷幔落，一室旖旎。

　　第二日晨起，所有人齐聚正堂，将军和夫人端坐在主位，堂下是将军府的管家婢女，以及将军从边关带回来的人。
　　“即日起，府内一切事物，全部交由夫人管理，重大事务得夫人首肯，方可执行。”
　　“是，老奴（奴婢）明白。”
　　“清瑶，今后便留在将军府，贴身保护夫人，明白吗？”庄唤归看着旁边，戴着面纱，眼神无光，但身姿十分挺拔的女子说道。
　　“属下遵命。”被称为清瑶的女子作揖道。
　　“好，那便散了吧，各自去用早膳。”庄唤归大手一挥，所有人有序离开，只有清瑶留了下来。
　　将军牵着夫人的手回到房中，清瑶和茹安默默跟在二人身后，路上，茹安默默打量着清瑶，看清瑶的眼神像是看觊觎将军的人，充满了防备与不满。清瑶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等早膳全部备好，将军和夫人二人上桌，茹安默默的把清瑶挤到一边，离将军较远，清瑶抬了抬眼，没有在意，自顾自的走到门口，走出三人视线外。
　　戚裕和看到，皱了皱眉头，庄唤归适时道：“不必管她，她只负责你的安危，其他的事情与她无关。”
　　闻言，戚裕和敏锐的感觉到这姑娘并非普通的下属，看了一眼庄唤归，识趣儿的没有过问，用了早膳，庄唤归便应召入宫，而戚裕和则按规矩准备回门的用品。

　　此时，戚裕和正在库房挑礼品，一边登记，一边状似无意间问：“清瑶？你和将军认识多久了？”
　　本来走在二人身后的清瑶微微抬眼，她知道夫人想打探什么，平静地说：“回夫人，快十年了。”
　　“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戚裕和将某一件礼品登记，交予茹安，茹安双手接过，安静听着。
　　“将军为人，还需夫人自己体会。”清瑶回道。
　　茹安一皱眉，刚要发作，便被戚裕和一个眼神打断，只听戚裕和笑道：“是呢，你是个明白人。”
　　“夫人谬赞了，不过，请容许清瑶多句嘴，夫人只需相信将军就好。”
　　“我自是相信将军的。”戚裕和脸色有些难看。
　　清瑶不再吱声，默默跟着。

　　晚间，将军从宫中归来，戚裕和亲手做了晚膳，夫妇二人相处很是愉快。
　　“夫人，回门的礼品可备好了？”膳时闲谈，庄唤归问。
　　“都备好了，后日，将军可要和妾一起？”戚裕和夹了一道菜放在庄唤归面前的餐盘中，试探着问道。
　　“自是要一起的。”庄唤归看了一眼面前的芹菜，没有动筷。
　　“嗯。”戚裕和笑着应道，看了一眼还好好放着的芹菜，疑惑庄唤归究竟是不喜欢芹菜，还是不喜欢夹芹菜的人。
　　饭后，将军去书房处理公务，戚裕和在房中刺绣，刺绣时，清瑶轻声说：“夫人，将军不爱吃芹菜。”
　　戚裕和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随后，清瑶默默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她们主仆二人，但是她耳力目力极好，屋内的对话，在屋外她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
　　“小姐，那个清瑶，不会是将军悄悄养的女人吧，知道陛下不会让他娶，所以被赐婚以后，就把那个女人留在自己夫人身边，好……”茹安一边整理着线团，一边说，当然，后面的话她并没有说出口，但戚裕和都明白。
　　“我也不知道，不过，将军同我说，他不会纳妾，我便暂且相信他。我与他刚成婚不久，有些话我也不方便说。”
　　“那就让她在你身边，多膈应人啊，我现在看见她就浑身难受，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居然还敢在正室身边待着。”茹安翻了个白眼。
　　“那你就控制一下你自己，她好歹是将军派来保护我的，对人家客气点儿，你俩身份是一样的，明白吗？”
　　“明白了。”茹安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应承着。

　　听着屋内二人的对话，清瑶无奈摇头，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也就担心这些了。
　　“将军。”清瑶突然站直了身子。
　　“嗯，夫人在吗？”
　　“在。”
　　“好，跟夫人好好相处，小女儿家的心思，我虽然不太懂，但多少能知道点儿，等她了解你就好了，如果我明年回来的时候，她还是对你有芥蒂，我再把你换走，主要是，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庄唤归突然停下进屋的脚步，说。
　　“将军放心，我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嗯，你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属于你的位置，我会一直给你留着。”庄唤归拍了拍她的肩。
　　“不必了，将军，我不喜欢。”清瑶眼神一暗，是的，她更喜欢留在后面，留在暗处，会让她更安心。
　　“唉~罢了罢了。过些日子，我便要回去了，有什么想给清姝的跟我说，我替你带过去，让你们姐妹分离，也是无奈之举，我完全信任之人，不多。”
　　“常寄家书，注意安全，平安归来。”谈及姐姐，清瑶的眼中总算是有了一丝柔软。
　　“我会带到的。”
　　“多谢将军。”
　　说完，清瑶便目送庄唤归进屋，等眼前无人，便又恢复到从前的冷漠疏离。

　　“夫人？”
　　戚裕和抬头，顺着声音望过去，连忙放下刺绣，起身相迎，“将军？公务处理完了？”
　　“嗯，天色不早了，怎么还不睡？”
　　“啊，将军年后就要离开了，想着给将军绣个平安符，图个吉利。”戚裕和看着桌上的一堆绣线和刚刚随意丢下的绣棚，说。
　　庄唤归摸了摸戚裕和的发丝，温柔的说：“夫人辛苦了，不过我一向不信这些，给我也无用，反而冲撞了，夫人只需要顾好自己，不要让为夫担心，便足够了。着人收起来吧，天色不早了，沐浴更衣，准备睡吧。”
　　戚裕和有些失落，但也不强求，说了声“好”，便差人收了物品，备汤更衣。

　　第二日，庄唤归再度入宫，戚裕和则找来了清瑶。
　　“清瑶，我有些事想要问你。”戚裕和直接问。
　　“夫人您说。”
　　“将军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不喜欢的，以及有没有什么禁忌之类的？”
　　清瑶愣了一瞬，但还是如实相告。
　　“多谢。”
　　“夫人客气了，属下应该的。”
　　等清瑶离开，茹安说：“夫人，还说她对将军没有非分之想，哪个女人会这么了解不是自己夫君的男人？！”
　　“茹安！说什么呢？以后这种话别再说了，我与将军夫妻一体，将军不会。”
　　“小姐！”
　　“叫夫人！”
　　“夫人。”虽然，自家小姐这么说，但茹安还是看清瑶不顺眼，但是也不会实质性的做什么就是了。

　　转眼间，回门之日到来，庄唤归特意告了假，陪戚裕和回娘家。
　　除夕之日，陛下特许，平原将军可与其妻于家守岁。
　　元宵节那晚，平原将军与妻同游。
　　元宵节一过，平原将军便携军返回边关，妻于府门送之。
　　一时间，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如胶似漆之声，传遍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