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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古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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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小桃离开乌有前,去县衙向陈大人辞了行,除辞行外,另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需要请陈大人为她解个惑,因而稍微多耽搁了一会儿。
这惑倒是解了,只是原先的愁就更愁了。
毛小桃请陈大人解的惑,是核实一下俞老先生肩后有没有人头像。
陈大人去看了,费时良久,只因他颇为体贴地将那人头像给临摹到了纸上。
当他拿着那张纸找到毛小桃时嘴里还念念叨叨着:“闻声兄啊闻声兄,你说你这惹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毛小桃不解地看着他苦哈哈直叹气的模样,接过画来一看,惊了。
石淮好奇,也凑过去看,惊道:“这……这颜色是怎么回事?”
“不好调啊,”陈大人摇头叹息道:“老夫也不知这颜色怎么这样怪,他身上别的地方都是好好的,只有这人头像上……五颜六色,诡异得很。”
人头像的大小还原得很真实,和四少夫人肩后的一样,约莫毛小桃的半个手掌大。
就是颜色吧,整个一层洇着黑灰的胭脂色,脸上各处大大小小深茶色的斑纹,那些斑纹中有的带绿有的泛紫,斑斓得很不寻常。
陈大人见毛小桃一对弯弯月眉皱得死紧,也知道这颜色叫人难以置信,故而建议道:“长老要不跟我去看看?想来闻声兄不会介意……或者石兄弟你去,你比较合适。”
毛小桃赶忙摆摆手,道:“小桃相信大人所绘肯定同老先生背上的一模一样,只是这……”
“长老见闻广博都看不懂此画?”
“真是惭愧,我的确不知道出现这人头像怎么回事。”毛小桃仔细将图画收好,又说:“等回到御云问问阿爹和婆婆,他们也许知道。”
陈大人点头,道:“长老既然决定了今日就走,老夫也不留你二人多盘桓了。此番路途遥远,还望多多保重。”
毛小桃和石淮也说了好些客套话,才离开县衙向南而行。
两人倒是一时无话,毛小桃在考虑下一步去哪里,而石淮则还把心思留在刚刚那幅怪异的图上。
石淮先开的口,问道:“小桃,四少夫人和俞老先生身上的人头像,与偶人巫术有关吗?”
毛小桃闻言直点头,肯定道:“是有关不错,但又绝不是因为偶人才冒出来的。你还记得之前在岫里发生的那件事吗?”
“养恶狗的夫人?”
“嗯,我们回到御云后阿爹就给姚叔叔去了信,不久望津就有了回音。听说那位夫人被望月姚氏接到望津当天,姚叔叔只用一盏茶功夫就让她全部交代了清楚,这些不提……望津的回信中其实还附了一张纸,纸上画了一个人头像,不过没有陈大人所绘的这般怪异,却是和我在四少夫人身上看到的毫无二致。”
“难怪你昨晚上那样愁闷。”
“小石头,这事不简单的。这些年里,阿爹与扶风望津多有联系,光是这人头像,就出现了……少说五次。只是没想到也让我在乌有碰上了……”
“四少夫人身上的人头像与陈大人画的有何不同?”
“很淡,没有多余的奇怪的颜色,只是深一些的肤色浅浅连成线,勾画出人像的轮廓和粗略的五官来,不仔细看甚至不会在意,我是昨日拔簪发现血流的方向不对才特别注意到的。”
“你昨夜翻了半宿的书,也没有找到一点线索吗?”
毛小桃摇头,原本也是心存侥幸,才特地三更半夜找来福叔又去借回那几本俞绯留下来的旧书,想着万一能在里找到些蛛丝马迹……
她道:“几年来,阿爹他们一直没有放弃想要解开人头像的谜,始终不能成功。我昨晚就在想,要么这是远古时代发明出来后来失传的秘术,要么就是什么高人自创的新类巫术……小石头你看到这人像后有什么想法吗?”
“那人像的冠帽样式似乎是古式,别的……我看不出什么来了。”
“阿爹从这方面查过,冠帽虽是古式,但是好几个时代里曾经反复流行过,而且流行年代颇长久……这要是个全身像嘛,或许信息还能多些。”毛小桃语带遗憾道。
“连迷拉都毫无头绪的话,这人像确实麻烦得很。”
“顺利的话我们今晚前赶到下一个镇子,我给阿爹把陈大人画的人像送去,或许他能想出什么来。”
“我们是去找林香吗?”
毛小桃点点头,道:“我的卜筮术学得不好,不过也只好一试了……先离开乌有再说。”
北地极寒,地广人稀,乌有距离它南边的镇子有好长的路要走。好在今日天气好,没有大风,没有下雪,晴空万里。
毛小桃和石淮抢在日落之前到达了小镇庆平,两人来没来得及找个客栈下脚,毛小桃远远瞧见路边一家当铺前围上了一群人,她勾着头探着身子去看,白露像是有所察觉,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石淮见状,提醒道:“小桃,看路。”
毛小桃闻言收回了视线,乖乖坐好,微笑道:“好嘛,不看不看!”
座下的白露也乖巧地慢下了脚步,往前不多远,耳边却传来逐渐清晰的琴声,她正觉着有些不对劲,抬眼间看到空中飞出来个小小的人影,险些就要撞到地上,她下意识施术去接。
小小的身影在空中慢慢地翻过来,毛小桃这才看出来是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脸惊慌地盯着毛小桃看,但是很快她的表情就变成了欣喜,一双脚落到地面上还没站稳,人就冲到了毛小桃的面前,她仰着头,又急又喜道:“迷雅!迷雅!你是御云的迷雅!你可以救救我爹吗?求求你救救我爹好不好?”
毛小桃前倾着身子问道:“出了什么事?你爹他怎么了?”
小女孩伸手一指,指向挤在一处纷纷掉头来看的人群,说道:“前面就是我家的当铺,昨天早上有几个巫师来买琴,我爹不肯卖,他们硬是强买了去。才过一天,他们又来说琴有问题,说琴弦拨不出声音,一直要我爹说出琴的名字。我爹求他们把琴还回来,他们不肯,已经砸坏了好几样东西了……”
这孩子说着着急起来,急得站不住,一下一下跺着脚。可爱的小脸已经皱成了一团,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毛小桃无辜的眼神看向石淮,石淮见小女孩焦急的样子心下不忍,道:“帮帮她吧。”
小女孩一听这话,飞快地奔到了前头。
催马时,石淮问毛小桃:“听出来这里有古怪了吗?”
毛小桃连连点着头,却说:“你不好奇吗,那个小孩她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石淮闻言一愣,立即看向人群,而刚才的小女孩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而走在他前面已经跟上去的毛小桃,正翻身下马,他赶紧拍马跟了过去。
分开人群,毛小桃就看到了熟悉的几人,她十分惊讶,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她道:“这不是在乌有县衙见过的几位前辈嘛!”
石淮一惊,怎么会这么巧……
一行五人,一身黑衣的站在当铺门内,皆是一脸的来者不善。
听到毛小桃的声音,齐刷刷看过来。
站在五人中间的,是那日乐器被毁的巫师,一见毛小桃来,更是气愤得一步踏出遥伸食指,骂道:“你这丫头跟着我们干什么?”
毛小桃连连摆手,解了白露身上的惑术,一边解释道:“我没有,只是碰巧。”
石淮此时放下心来,还好只是碰巧。他朝屋内的五人看去,有人板着脸嘴唇紧闭,有人面无表情,还有刚才说话的人是一脸怒容,总之,没有一人有好颜色。
再看他们面前的桌上,放置着一把琴,琴身漆黑如墨,上有五弦,不过其中的两根弦已经坏了,交错着系在了弦钉上。可惜了一把好琴,不过琴弦系错了改一下不就行了,何至于弹奏不出声音。石淮随意地想着,突然反应过来,五弦形制,可是最古老的制琴样式,如今会弹奏五弦琴的人,怕是不多。
当铺的掌柜站在桌边,原本的一脸为难自看到毛小桃身边的白露时,变得充满欣喜。
毛小桃上前,说道:“既然是我毁了前辈的乐器,不如就由我来给前辈赔偿吧。”
为首面无表情的人握紧了手里的铜萧,冷言道:“那日是我们意图为难长老在先,所以谈不上赔偿一说。今日我们兄弟来买琴,希望长老不要插手无关之事。”
掌柜的一听这话,登时眼眸变暗,担忧地看向毛小桃,害怕她真的不闻不问。
毛小桃没注意到他求救的眼神,她好奇地摸上了桌上的古琴,除了琴弦搭错外,琴面上也有裂纹被仔细修复的痕迹,琴尾很窄,微微上翘,有着很漂亮流畅的形状。
买琴的黑衣人一把拂开毛小桃的手,道:“长老莫要碰别人的东西。”
毛小桃失笑,问:“这是你的东西吗?”
黑衣人不答。
毛小桃问旁边的掌柜,说:“这把琴,你卖给他了?”
掌柜的从怀中掏出来一锭二两重的金子,苦闷道:“钱在这里,这把琴,是真的不能卖。”
黑衣人甚为着恼,怒道:“什么能卖不能卖的!金子你昨日便收下了,所以这琴从昨日起便是我的!别说废话,赶快说出这把琴的名字,省得大家多费口舌。”
话音才落,就听得毛小桃“嗤”的一声笑。
黑衣人更加着恼,“你笑什么!”
毛小桃瞥他一眼,又摸上了古琴,轻描淡写道:“我笑什么?我笑你啊!五弦古琴,你会弹吗?有主的法器,你能弹吗?”
说罢,食指轻轻一勾,悦耳的琴声立即响起。
黑衣人面色一红。
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的为首之人,此时出言说道:“我兄弟能力自然不及迷雅,可迷雅也不必以此欺人,这琴我们昨日便已经买下,会不会弹,能不能弹,是我们自己的事,不劳迷雅费心。”
“是吗?你说买下就是买下了吗?”毛小桃看向周围满地的狼藉,摔碎打破的瓷器、水晶和扯开的精致丝绸散了一地。
捧着金子的掌柜,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
“迷雅!”为首之人高声一呼,视线冷冷地盯着毛小桃。
“那好吧,”毛小桃抬眼看着为首之人,接着微微一笑,视线扫过五人后,伸手从掌柜的手里拿来那锭金子,拍在桌面上,道:“我拿这锭金子买你们五个人的项上人头。”
“你!”五人大怒,欺身上前。
毛小桃仍原处站着,她收敛起笑意,一字一句道:“我说我拿这锭金子买下了你们几个人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