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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远来客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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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欢接过毛小桃递过来的茶,回以微笑,轻声道谢。
“你变了。”毛小桃突然说道。
姜欢不解地抬眼看她。
“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只会往姚伯伯身后躲。”
姜欢闻言,白皙的脸上泛起两朵红,他捧着杯子低头喝茶。
毛小桃一屁股坐到他边上,问道:“你的身体不大好是不是?”
姜欢点头,心想这人怎么一上来就这么直接呢。
毛小桃又道:“你的灵气周身逆行,很快你就要压不住它了。”
姜欢诧异地看向她,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毛小桃笑道:“你的声音挺好听!”
姜欢的脸又红了。
“我跟着婆婆学过一段时间的医理,但是我学得粗浅,看不好你这怪病。不过你放心,婆婆她巫术医术都极好,应该有救你的法子。”毛小桃见他喝完了杯子里的水,问他:“还要再来点吗?”
姜欢摇头,感觉到熟悉寒气又从肌骨里冒出来,整个身子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毛小桃见状,立即起身准备去叫在隔壁说话的毛峰与姚思谷,却被姜欢一把拉住了。
“没……没事,我能……能坚持。”
毛小桃感觉到隔着衣服抓住她胳膊的手,冰凉如寒冰,不及思索,反手扣住姜欢的手腕去探他的脉搏,顿时感觉到如山洪喷发般猛烈的灵气向她撞击而来。
姜欢挣扎着从她的手指下抽回手腕,默默地坐在椅子上与那股奇怪的力量对抗。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又很久。
毛小桃处在一种不想看别人受苦,却又不好贸然离开的尴尬境地,她只好尴尬地坐着。
当灵力终于被压制下去后,姜欢感觉到一种几近虚脱的轻松感。
毛小桃等到他气息平复,说道:“我带你去婆婆那里。”
姜欢为难地看向隔壁关闭的房门。
“不要紧,我给他们留个信儿就好。”说着召唤来纸笔,刷刷几笔写好,压在茶杯下方。
姜欢跟着毛小桃往山里走,一路呼吸着森林清爽的气息,似乎吸入了无穷生机。
老迷雅在侍弄她种的药草,一边听清潭里从扬灵湖过来的几个老人给她传递的消息,这次突然上门来的巫师,引得亡灵异常兴奋。
“姚思谷来了!”
“带着姜家的孩子一起来了!”
老迷雅手下的活一顿,自言自语道:“姜家的孩子……”
“是啊!临江姜家的孩子,不过瞧着身子十分虚弱的样子。”
“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你不去看看?”
老迷雅不答,沉吟半晌,喃喃道:“是要去看看的吧。”
她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当时临江消失还不到四十年,她的父母、祖父母以及扶风望月的所有巫师,还在把寻找临江消失之谜当成重大的任务。是在什么时候,这件事慢慢地没有人去做了呢?
大概是她的儿子毛安死后吧,那时毛峰尚且年幼,她只好重新做回御云的族长。大概就是那段时间里,她对寻找临江族人一事不再上心。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起那个早逝的儿子来,她还是会觉得心痛不已。
毛安在时,一直对临江消失之谜非常好奇,差不多隔两年他就要去一趟北方。他那次因为救人耗损极大,就是发生在他去北方的途中。假如他不是那么执着地想要找出临江的秘密,也许,他后来也不会死……
眼见着毛小桃领着姜欢就要走到了清潭边,先前冒出水面之上的几颗脑袋,立即沉入水下,连一丝波澜都未激起。
“婆婆,”毛小桃远远喊道,“我带姜欢过来,他身子不好,请你给他瞧瞧。”
陷入旧事的老迷雅被这一声高喊喊醒,抬眼就看到迎面走来肤色极白的姜欢。
这便是临江的遗脉啊,她想,那样虚弱,仿佛每时每刻都需要人仔细地保护着。
“晚辈姜欢见过迷雅。”
老迷雅点点头,捡起搭在一旁的布巾擦干净手,请他进屋。
毛小桃倚在窗沿上,看着老迷雅为姜欢诊脉。
老迷雅久久保持着一个动作动也不动,毛小桃好奇,按说她都能一眼看出来姜欢身上逆行涌动的灵气,老迷雅巫医造诣那般高,不该探了这么久的脉还是一句话没有啊。
毛小桃换了条胳膊撑窗沿,内心忐忑地看着老迷雅严肃的脸。
“你身上的灵力本不是你自己所有,是后来有人强行将自己的灵力输给了你,是不是?”老迷雅扶脉的手指并未松动,她以巫术探入他身上寻找到那道强劲的灵力,引着它在血脉中周游。
毛小桃心下千万思绪涌动,不自觉站直了身体。她想起在巫咸祠,一日大巫同他讲到她爷爷毛安的死,说起当年她爷爷被人重伤,将死之时,她的奶奶曾经试图通过将自己的灵力过渡给他来救他,可惜未能成功,结果双双而死。
姜欢本还暗自惊奇此前控制不住的灵气,为何突然会乖顺地顺着他的四肢八骸游走,然而听得老迷雅所言,他十分吃惊,道:“我并不知道此事。”思索片刻摇头补充:“我也不记得有谁给我输……输过什么灵力。迷雅,这……灵力也是可以强行输送给别人的吗?”
“扶风收藏的一卷古老的巫医典籍中记载过此法,只是此法尝试的巫师很少,而且据我所知,至今并没有成功过的例子。在你身上的这个,是我生平唯一所见用成了这方法的……你当真不知道是谁将灵力传给你的?”老迷雅忍不住问道。
姜欢摇头,“晚辈怎敢欺瞒迷雅,原来我一直以为我自己天资愚钝,所以无法控制和使用自身的能力,没曾想这……根本就不属于我。”
“姚思谷多次帮你压制那道灵力是吗?”
“是,多亏姚伯伯,不然我可能早已经……”
“迷雅觉得我采取压制之法,不妥当吗?”门口传来姚思谷的声音。
老迷雅松开了姜欢的手腕,她收回手整理着袖口,慢条斯理道:“其一,你不知这灵力原不属他自身所有,所以采取压制之法,并无不当,本来人就应当有能力控制住自身的所有;其二,你知道这份灵力强烈非常,实属罕见,所以希望能够全部为姜欢所用,因而并不舍得它有所损耗,这也可以理解;其三,这股灵力想必此前不是这般霸道,却不知道因何诱因变得越来越难以压制,所以你无奈之下只好来找我,我说的三点,对不对?”
姚思谷叹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迷雅!不错,他身上的灵力虽然强劲,我倒一直有办法替他压制。可是……突然有一天,他身上的灵力变得十分……野蛮,而且越来越不受控制,我担心再这么强硬地压制下去,会废掉他的左手,所以,只好来请迷雅想想办法。”
“办法?”老迷雅摇头道:“我只有帮他保住左手的办法,我可以教他疏导灵力缓解痛苦,但要彻底解决他灵力逆行的症状,怕是得先找到让这股灵力变得蛮横的原因才行。”
姜欢闻言,登时领悟刚才周身舒泰的原因,原来老迷雅改压制为引导,让这股灵力顺着他的身体上上下下地游走,而非强行将其封闭于左臂。想到日后不必再忍受左臂寒气固结的痛苦,不由得心中大喜。
却听得老迷雅又说:“不过,用此法有两个弊端,一则,疏导之法不比强力压制,此法对灵力很可能会有损耗,假以时日,若还是找不到彻底解决症结的办法,这灵力就会有全部散尽的一天。二则,此法仅为引导,终究还是无法使得灵力为他所用。”
姜欢难免失望,却也随和说道:“或许天意如此,我命中注定不该得到那些并不真正属于我的东西。”
毛峰问道:“没有其他办法吗?”
老迷雅道:“若是身体健康强健,并且巫术修为高深,大概可以将这股灵力利用起来。可惜他自小身体便弱,还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本来好好养问题不大,只是又碰上这半路而出的灵力……我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
毛小桃安慰姜欢道:“或许很快就可以找到你身上灵力变强的原因呢,别担心。”
姜欢听到她的话,心下感激,眼睛却看向姚思谷,见后者朝他长叹点头,才道:“实不相瞒,关于这个原因,我有一个猜想。”
毛小桃好奇,“什么猜想?”
“在感觉到身上的灵力变得更加强悍的那天之前,我连续三天有奇怪的感觉,第一天大清早,我还在睡梦当中,突然感觉到身体上有疼痛,四肢有被人用刀一下下狠狠划过的痛感,当然我的身上没有出现一丁点伤痕。这种痛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晨,疼痛稍微觉得减轻了些,又感到身体内部被灼烧的烫,就像发热一般,很快,我感觉到连眼眶都要烧起来的真实痛感。这样的感觉又持续了一天一夜,这一次,我实际上也没有伤寒发热。最后一天,四肢的痛感和高烧的灼痛一起消失后,我感觉到口渴,抱着水壶一壶接一壶地喝,也丝毫缓解不了那种口渴的感觉。到第四天,那些不舒服的感觉突然之间全部消失。然后,我便察觉到灵力变强,并且越发不受控制。”
毛小桃和老迷雅同时听得入神,只有毛峰因提前听姚思谷讲过,看着窗外的脸上,眉头紧锁。
“我知道自从那日我在巫咸祠出现之后,很多人都重新勾起了对临江往事的好奇。其实,临江一族到底还有多少人,他们又在哪里,我同其他人一样,也是一无所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有关那些大家认为我应该知道的事情,我真的全然没有一点记忆……直到那三天我感觉到身体上的异样后,我才慢慢产生了一个比较大胆的猜想。”姜欢说着,一边留意御云几人的表情,见他们都听得认真而无困惑怀疑之色,才缓了缓提出了他的猜想。
他道:“听人说,双生子之间常常互有感应,我想我可能有一个双生的兄弟姐妹,那些我所感觉到的身体上的疼痛或者灼热,或许正发生于另一个双生子身上,我只是间接地感应到了另一个人的体验。”
毛峰对姜欢的猜想不是十分确信,犹疑道:“双生子……若真有个双生的兄弟姐妹,倒像是可以解释你身上这些奇怪感觉的原因。但是,为什么这种感觉会这么迟才出现?都说双生子的感应,在年幼时是最强的。”
“会不会你的这些感觉是中了什么巫术呢?听起来很像衣降巫术的表现。”毛小桃好奇问道。
姚思谷向她解释道:“我最初也怀疑是中术,但经过查验发现,没有中术的痕迹。”
毛小桃心下了然,寻思自己这一问真是草率了,不说是像姚思谷这般能力强大的巫师,但凡巫术水平稍微过得去的,也能分辨出是不是中术,只好喃喃自语道:“真是怪了……”
老迷雅静静地听着几人的讲述,无从判断姜欢的猜想是对是错,视线掠过了一旁的姚思谷,道:“按说双生子之间的交感力,确实在血亲关系中是最强的……”她看到姚思谷摇了摇头,继续道:“连你的交感巫术都察觉不到另一个孩子的话,这样的猜想,似乎很难成立啊……不过,你既然带他来御云,并且同意他在此提出这样的猜想,想来应该还有些别的依据吧。”
“迷雅睿智,只是所谓依据,其实还有一样……姜欢你自己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