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云》随文汲月

151、寻觅2

　　当珍石告知他们一切后，石淮和姚东扬一起踏上了前往子午谷的路，檀林阁往东，记忆中，二者隔得并不是很远。但是，当他们一路往东，一直走到东边尽头的大海边上时，他们谁也没有看到一路上有出现过什么枫林。

　　连记忆中的那条无名的大河，也没有见到。

　　姚东扬思索良久，说道：“据说子午谷每百年才向御云的迷雅迷拉开放一次大门，我们可能没有被允许进入。”

　　石淮嗯了一声，提议道：“先回御云吧。”

　　姚东扬没想到他会这么果断地同意回去，他以为自己要劝说很久的。再看那张脸，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想法，又不放心起来，问道：“不再找找吗？我们可以再找找看的，又不赶时间。”

　　“要再找。”石淮答得很坚决，“我得先回去看看地图，也许我们这一路走错走偏了。”

　　姚东扬想说可能不是地图的原因，假如不被允许进入的话，有没有地图都是进不去的。但是他没说，因为他阿爹的预言已经清晰地说了石淮会有和小桃携手一生的未来，所以他相信，入口会找到的，小桃她，也会回来的。

　　石淮在房里看了半天的地图，然后便出了门，几天后回来时，带回来了好几份不同时期的大陆舆图，是他跑了好几个地方借来的。他把那些地图摊在桌上，一张一张的从上到下从左至右地仔细看着，姚东扬陪着他看半天，没看出一点名堂，便自行离开没有再打扰他。

　　一天清早，石淮终于出了房间，手上竹筐里放的是整理好准备还回去的舆图。姚东扬见他出来，忙问：“找到路了吗？”

　　石淮答：“还没有。”

　　姚东扬就不敢说话了。

　　石淮道：“会找到的，别担心。”

　　说完就和白露一起下山了，坐在白露背上走出去了老远，他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那日地图上明明见过的无名大河和枫林会莫名其妙地从图上消失呢……他记性很好，不会记错，河流和枫林，之前在两张舆图上都有标明，不过现在消失了，不止是那两份，他借来的那么多舆图里，都没有找到那条河和枫林。

　　好在他记性不错，石淮想，他还可以依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去过。往南，翻过新野的山林再往南，就会看到那条大河。

　　半个月后，他完成了先前未完工的石雕，没有问毛峰去借当日老迷雅给毛小桃的地图，也没有同意姚东扬陪他一起去的建议，独自一人，再次踏上了寻找子午谷的道路。

　　新野的山还是如上一次般荒凉不见人影，南方的夜晚竟然也有些凉，石淮裹着毯子躺在火堆旁，一阵没来由的强烈思念突然袭来，他开始无比的想念毛小桃，想她在自己身边，想她对自己说话，想她拥抱他亲吻他。

　　他想了许多，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忆着她的模样，笑着的哭着的愉悦的愁苦的，然后回忆停在最后的那天晚上，红杉树下，她在哭，哭着对他说：“这几年，你跟着我东奔西走，帮助我照顾我，但是我从来没能为你做些什么，我本来想着日子还长，等我做完了这些事情，我就可以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会没有时间。”

　　她一直很害怕离别，所以情绪非常崩溃，哭得整个人都要碎掉一般。但是他想叫她不要哭，也想告诉她不要说不对的事情，在那些他陪伴她的日子里，她何尝不是也在陪伴着自己呢。

　　他心里难受，紧了紧毯子翻了个身，背朝着火堆，脸隐在了黑暗里，眼泪也隐在了黑暗里。

　　不知道是第几次尝试后，他翻过那座山，终于如愿地看到了那条宽阔无比的大河。

　　没有船，和上次一样。

　　当晚，石淮好好地休息了一晚，隔日起了大早，开始砍树扎木筏。考虑到要把白露一起带过河，所以木筏不能太小，因而就多花了几天时间。

　　就在白露将要踏上木筏时，石淮突然制止了它，摸着它漂亮的毛发，石淮道：“我先试试，你等我。”

　　还好他突然想起来要试试，木筏离了岸边将要到河中心时，莫名其妙就翻了。石淮从水里爬上来，又往前划去，还没往前多少呢，木筏竟然又翻了。几番落水之后，石淮有些累，正坐在木筏上休息时被刮起的风吹得浑身冰凉，他不想这时候生病，于是赶紧动作起来往回划，麻利地点起火堆一边取暖一边烤干衣裳。心想，要是东扬也一起来的话，或许这时候就可以帮助他过河。又想到若是他来了，可能前面的山他们再翻数百下，也找不对通往大河的路。

　　后来他也没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觉得可能和走山路一样，只要多试几次，总会找到通往对岸的正确方向。

　　如此又试了好多天，石淮准确无误地记住了每一个走错的方向，因此虽然结果来得有些慢，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划到了河对岸。枫林就在眼前，深秋了，枫叶红成了一片，好看到炫目。

　　只不过，他没有见到当年曾见过的林间大道。

　　到了现在，他早已经不会再被这些事情惊到吓到了，站着看了半天枫林后，他眨掉了眼眶里的泪，划着木筏又去接白露。

　　在岸边稍事休整了一番，石淮带着白露进了枫林。

　　就如他早已预料的，他在枫林走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一点能被称之为谷的地方。枫林安静得有些怪异，石淮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担心白露要害怕，所以时不时会摸一摸它，或者和它讲话，什么都讲，明知它无法回答，但他还是问它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之类，又会和它说起毛小桃，把她从小到大生活里发生的事情随意地拣来说给白露听。

　　最后他把自己说累了。

　　枫林还是那个样子，没有路没有声音没有其他人影或者任何动物，当然，也没有毛小桃。

　　出去倒是意外的很快，当他告诉白露可以回头时，好像也没有走多少路，眼前就出现了那条大河，但是外面竟然是太阳初升的早晨，这确实令他吃了一惊，进枫林的时候，应该是正午才过，他有在林子里待那么久吗……

　　他给白露喂了盐巴，又叫它自己去找些吃的，然后随意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坐下，一会看看枫林，一会看看朝阳。心里盘算着是留下来继续进林子里找呢，还是回去一趟告诉一下迷拉他们自己有了进展。

　　思索了半天，竟然不知不觉就眼睛闭起睡着了，直到高高的太阳晒得他感觉到热，他才睁眼醒来，白露很乖巧的待在一旁。他突然问它：“你也很想小桃吗？”

　　白露呜咽了一声，算是回答。

　　石淮抚着它的脑袋，安慰道：“再等等，我们会找到她的。”

　　他没有想到，一等竟是要等那么久。更没有想到，往后他留在枫林旁的日子，是要按年来计算的。

　　第二年春天，他终于决定离开枫林回一趟御云，再不回去，他怕扶风那边又要拿出千潭一月石来问。

　　姚东扬简直把御云当家了，老迷雅的木屋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成了他的屋子，好像没有人对此提出过任何异样，他便心安理得又自在地住了下来。石淮到家那天，姚东扬正准备下山，岫里有户人家总是夜里出现怪动静，他答应了帮忙去看看。石淮恍惚觉得时间回到了从前，他想这会要是毛小桃在的话，他是要和她一起去岫里的。

　　姚东扬又担心他回来不待两天就跑，然后一跑又是半年不回家，叮嘱了好多次叫他一定等他回来。

　　石淮答应了。收拾了几天东西，把常穿的衣服，往日用习惯的工具，都整理了出来要带走，林香沉默地跟了他好几天，什么话也没问。他说要走，父母兄长都没有阻拦他，只说了要他有时间一定常回来看看。石淮也答应了。

　　姚东扬大概还是很怕他会走，所以没过两天就赶了回来，问他找没找到大河和枫林。

　　石淮告诉他找到了，只是林子很神秘，进去无数次了，也没能找到子午谷和毛小桃。又告诉他自己在岸边弄了个小木屋，一有时间他就会再进枫林，他说应该快了，总觉得再找找就能找到了。

　　姚东扬问他能不能也让他帮着找找看。

　　石淮这次同意了。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出发，林香送他们直到山下，直到两人走得没影了，她才回头上山。石淮回头望了好几次，心里在想，小桃你到底在哪里啊，你看到了吗，大家都在思念你。

　　本来姚东扬还担心自己跟去了，那河和林子又会消失不见的，没想到十分顺利地就翻过山渡了河，住进了石淮自己建的小木屋里。

　　应该是住了半个来月，具体他无法确定，因为好几次他们从枫林出来时，时间都和进去前对不上。他总共跟着石淮进枫林进了有七八次，试过无数种巫术试图寻找毛小桃的所在，都失败了，如石淮说的，枫林很神秘，他的回溪追踪术在这里起不到一点作用，这让他有些沮丧。

　　离开之前，姚东扬纠结一番后，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你怎么会有把握快要找到她了？”

　　石淮想也没想就回答：“离她很近，我能够感觉到她就在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