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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小砚,去找你妹妹,带她走!”他的身后被父亲拍上一道符篆,父亲替他斩断前来索命的蚕丝,让许成砚在暴雪中逃亡。

      “爹,你跟我一起走。”
      “……”

      风中的冰晶刺伤许成砚的脸颊,细密的血痕划过他的眉眼。
      他的眼瞳里映出父亲的身影,父亲提着长剑,毅然决然奔赴火场。

      被神明遗忘的世界,只有无能为力的绝望。许成砚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逃出火海的。
      当他松散的鬓发覆住脸颊,遮住前方的视野,他跌跌撞撞地爬出冰火两重天。

      背上的符篆不断驱使许成砚往前跑,前路白茫茫一片,直到符篆上的灵力耗尽,他踉跄两步摔倒在雪窝里。
      他支着剑,顶着狂风撑起身体。

      “咚!咚!”微弱的鼓声在呼啸风中飘荡。
      鼗鼓的响声越来越近,他视野前方闪过一抹青绿。

      许成砚大声呼喊:“方溪!娘!”
      他的声音隐匿在鹅毛大雪中。
      一阵强风袭来,将他整个人掀翻在雪地里,滚了几滚。碎冰扎进他的双眸中,剧痛之下,血色蔓延开来。

      凡人之力,何其微弱。
      他没有灵力,根本无法在苍白中找到妹妹和母亲。
      从小到大,他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就可以缩小自己与修行者的差距,当天灾人祸降临时,自己不必成为被保护的那一方。

      可他错了,身处绝境,他连在暴雪中行走都极其困难,他引以为傲的剑术毫无用武之地。他无法与父亲一起战斗,只会成为累赘。
      他就是个废物。

      父亲在后方苦战,即便自己再没用,他也定要赶在妖物突围前找到母亲和妹妹。
      许成砚扼住涌上心头的自责。

      天地一色,白茫茫一片。许成砚只与方溪相隔一里,却好似天各一方。

      他扛着风雪前行,却在抵达终点时,看到的却是一头人身虫尾的怪物偷袭母亲。

      那一刻他彻底忘却恐惧,剑光破开风雪,灵力汇聚于丹田。

      .

      万桑林长出的嫩芽,在冰霜的摧残下,慢慢变得枯黄,最终冻得发黑,风一吹就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

      方溪跪坐在母亲身旁,筋疲力尽地看着希望慢慢消失,她的咽喉刺痛发不出声响。
      她的指尖冻得开裂,血染红了鼗鼓。
      方溪仰起头朝着母亲望去,她的身子倚靠在母亲的腿上。

      “娘,她真的听到了吗?”
      方姮摸了摸女儿的头,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等待荧火重新燃起。

      方溪不理解,为何母亲要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不知是否苏醒的神明身上。
      闻天语若是真的醒来,怎会放任妖邪为非作歹?哪还轮得到她们来请神降临世间救苦救难?

      “她醒了,她一定会来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方姮喃喃自语道。

      方溪弱弱地喊了一声:“娘。”

      方姮垂眸,目光落在女儿那张苍白的脸上,她的女儿眉眼似她,也似丈夫。
      她回忆起孩子们儿时总是调皮捣蛋、嬉戏打闹,她与丈夫则在一旁说说笑笑。阳光正好照在他们身上,暖和得不像话。

      方姮的手指抚摸上方溪的脸颊,眼中满是对女儿的疼惜,嘴唇张合却无声。

      方溪心头忽然刺痛了一下,她盯着母亲的嘴唇,她想读懂母亲在说些什么。

      方溪抓住母亲的手腕摇晃着,可是母亲好似陷入了思绪中,没有发觉女儿的紧张。

      荧火并没有重新燃起,取而代之的是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犹如某种大型动物蠕动着身体在雪地中爬行。

      方溪头皮发麻,她还听到其他动静,像是蚕吐丝的声音。

      她的噩梦成真了。

      方溪的手背感到一丝凉意,她低下头抬起手。数百根透明的蚕丝早已缠住她们的躯干,她想要扯开这些丝,可越撕越多。

      “句芒,句芒。”
      这话自头顶传来,声音雌雄莫辨,它在狞笑,一声声呼唤春神的名讳,仿佛在催命一样。不到一刻,它便狂怒起来,声音尖啸,极其刺耳:“方姮,你把句芒藏哪了?”

      冰晶朝她们袭来,方姮一把推开女儿,长袖一甩冰晶悬停在空中,调转方向往回攻击原主。

      方姮举起长戈,念念有词。顷刻间狂风大作,雪雾散去,那妖物现出原形。

      一条巨型蚕蛹盘踞在她们周围,它身上长满了冰晶,散发出森森寒气。

      方姮长戈敲地三下,缠住她们的蚕丝瞬间燃烧殆尽,她蔑视道:“我可不记得答应过替你做事,雪刃。”

      方溪猛地回首盯着蚕茧,这妖物居然是雪刃。可雪刃不是人族吗?
      只见一个人身虫尾的玩意破茧而出,它手执冰晶弯刀,青面獠牙,浑身发着诡异的蓝光。
      方溪只觉恶心反胃,多看一眼都是折磨。

      雪刃早已面目全非,只能从他头顶残留的几缕毛发看出一点人类的模样。
      “你假借祭神之名,就是为了把我的虫子虫孙骗出来杀?”

      “既是天理难容之物,杀了又何妨。”

      雪刃发出愤怒的尖啸,举起冰晶弯刀召唤暴风雪,用冰霜将整个戚城包裹,成为他孕育罪恶的温床。

      雪刃夺舍灵虫,将人的躯体嫁接在灵虫身上,以此谋夺天地灵气,换取天寿。这般行径就是在逆天而行。
      千年以来,修行者的终极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长生。修行者为此做出这等天理难容之事,当真是走火入魔。

      一月前雪刃来访,方姮一眼就瞧出他有异。此人油尽灯枯却灵力丰沛,于理不合,方姮断定他有偷天寿之相。
      当今国师、方姮的兄长方潼曾断言,雪刃定会飞升。
      雪刃鬼迷心窍,竟敢觊觎句芒神力,以戚城百姓的性命迫使城主对方姮施压,让方姮行祭神大典唤醒春神句芒。
      雪刃便可趁机夺舍春神神躯,窃取神力。
      方潼此举,简直是祸水东引。

      方潼怎会不知自己妹妹是个什么脾性?将一个祸害推给方姮,方姮绝不会饶过雪刃。方潼隔岸观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阴险至极。

      方姮想到此,牙齿都要咬碎了,她怎会不知这是她亲兄长针对她的杀招。
      方姮手中的长戈发出柔和温暖的光芒,她垂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方溪。

      在庞然大物面前,她们的身影太过渺小。
      可那又如何?神族后裔既然享受百姓的供奉就得尽到应尽的职责。

      方姮阖上眼,取下黄金面具,露出那张清丽白洁的面庞,当她再次睁眼时,雪刃怒吼着提着弯刀朝她攻来。
      雪刃:“你不愿唤醒句芒,那就拿你方相氏的血脉送我飞升!”

      电光火石间,刀光剑影,两股势均力敌的力量在空中相撞。

      方溪被力量的冲击波击飞到暴雪之中,她在风中飘摇最终重重摔落到雪窝里。她勉强爬起来,脸上的面具碎裂成三瓣,碎片与白雪融为一体。
      她试图拾起碎片,可指尖还未触碰到,碎片便灰飞烟灭。

      方溪扒拉着周遭的雪地去找其他碎片,除了满手的冰渣什么都没有。噩梦在一一应验,无论她做什么改变都无法阻止悲剧发生。

      “阿昔,不要停,快求神。”母亲的话萦绕在耳边,方溪却迟迟没动静。
      她知道母亲根本打不过雪刃,求神真的有用吗?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神身上,只会失去一切。
      因为闻天语根本就不屑于理会蝼蚁。

      方溪没有听母亲的话,她艰难起身祭出长剑,如往日那般叛逆。

      “不许伤害我娘!”兄妹俩的声音混在一起,两股灵力汇聚发出刺眼的光芒。

      刀光剑影,飞雪变成了红色。雪刃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挫败过,居然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挡下他的攻击。
      雪花落入他的眼睛绽放出一朵血色荼蘼,一股森森寒意爬上他的虫尾,他嘶声裂肺嚎叫,挥舞着弯刀要杀了眼前两个孩子。

      就在此时,一柄仙剑从天而降刺穿他的臂膀。
      相异来了。

      方姮趁机将两个孩子护到身后,自己则与丈夫并肩作战,左右围攻敌人,他们试了无数种方法都无法将敌人打败。

      方溪来不及反应手腕便被人拽住,她回首只见兄长冷峻的眉宇。从手腕处传来的灵力陌生又熟悉,她难以置信眼前人居然是无法聚灵的许成砚。

      雪刃可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拉开距离扔掉弯刀,用指甲扒开自己的人皮。从里面钻出一个虫头,雪刃身上的剑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旋即他张开血盆大口吐出百米长的蚕丝。

      蚕丝如暴风雪卷起方圆几里的建筑,拖拽着四处逃窜尖叫的百姓们。

      “小砚,带着你妹妹逃!”

      父亲的声音就被怪物的尖啸声覆盖。

      许成砚想都没想抓着方溪的手逃亡。

      方溪她想抽回手却被许成砚死死攥着,略带哭腔。

      她说:“阿兄,我要爹娘。”
      许成砚在她湿润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

      穹顶的蚕丝破裂,如雪崩般朝他们奔来。

      他们没得选。
      雪刃盯上他们了。

      恨与恐惧随着无数冰晶一齐坠落,鲜血飞溅,目之所及之处尸横遍野。

      雪刃仰头大笑:“没有句芒,神子血祭,我也能飞升成神。”

      方溪眼睁睁看着弯刀刺向爹娘,她耳鸣失语,刹那间天地失色。
      所有事物定格在黑白之间。

      一只萤火虫萦绕在兄妹身边许久,随即俯冲入地,片刻后大地积雪消融,枯木逢春,绿意盎然,千万只萤火虫宛若星河照亮黑夜。
      萤火虫落在尸体之上,原本血肉模糊的人恢复原状。

      在光最亮的地方出现一道时空裂缝,从中走出一位棕发女子。
      那女子身着藏青衣袍,眉心一点朱砂,眼神淡漠如一潭死水。
      只见她轻轻一抬手,为祸人间的虫豸眨眼间灰飞烟灭。
      雪刃彻底从三千界抹除。

      她垂下眼眸,破碎的山河在指尖慢慢拼凑,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当大地复原,她转身要离开时,无意间瞥了一眼兄妹二人。

      女子的目光在方溪身上停留片刻,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余光扫过许成砚时她嗤笑一声,旋即消失在萤火之中。

      无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唯有兄妹二人目睹神迹出现。
      .
      熊卫国王都风丘,国师府。

      新晋国师立于观台之上,将星石散在沙盘中,随后仰头观天。
      五星聚于一舍,星石发出暗红色的光。
      脚步声渐近,他长袖一甩,收起星石,拿起一枚于指尖把玩。
      良久,他才睨了一眼台下颔首低眉的少年郎。

      “父亲,戚城来报,雪刃不见了。”

      国师语气淡淡:“不见了?那就是死了。”

      “不知生死。”少年郎冷汗浸湿鬓角,他垂着头,右耳上的耳坠暗沉如墨,小心翼翼地递上密函。

      国师没有接,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背过身去看满天繁星。

      少年郎正要起身离开,国师突然发问:“方姮?”

      “顽疾缠身,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

      少年郎走后,国师侧身走下台阶,坐于其上。他捂着脑袋烦躁地挠乱发髻,发出几声闷笑,可眼底毫无笑意。

      夜寒风冷,烛火悄然熄灭。

      “徐甫,出来。”

      “唉,国师消消火气,我就是来借观台一用罢了,”年轻的方士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把手揣袖子里,抬头露出一张清俊的脸来,谄媚道:“小人恭祝国师再除一害,为民造福,福泽万千。”

      “五星聚舍,雪刃消亡,何人所为?”
      “放眼天底下只一人能有此等神力。”

      国师笃定道:“不可能,我算过了,十二年后闻天语才会醒来。”

      “姮大人天赋异禀,说不定早已参破天机,提前唤醒闻天语,国师您又输了。”
      徐甫长叹一声,接着乐道:“天妒英才,红颜薄命,可惜了。不过此后再无与国师争夺之人,真是可喜可贺。”

      死一般沉默后。

      “你来找我,有何贵干?”
      “小人,此番前来有一事相求,不知国师可否能行个方便?小人听闻姮大人有一养子,深得相异真传,剑术造诣了得,小人想收其做弟子,还望大人成全。”

      国师听后,轻笑起来:“我还当你要什么东西?不过是只蝼蚁罢了,你要便要了,何须告知我。”

      徐甫也跟着国师笑了起来。
      “大人说的是。”
      .
      三个月后,戚城方府。

      方溪侧坐在母亲的床边,抓着母亲干瘪的手,一点点用湿巾擦拭。

      那场天灾人祸之后,方姮的灵力莫名消散,连身体也大不如从前,渐渐地瘦成了皮包骨头,行动不能自理。
      相异整日忧心忡忡,不分日夜看护,相异始终不能找出方姮的病因,最终身心俱疲突发心疾,倒在方姮的病榻前,走得匆忙。

      方溪低头换水时,目光落在桌几上父亲的牌位,瞬间眼眶通红,她呼吸凝滞,气道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她捂住口鼻剧烈地咳喘起来。

      “阿昔。”母亲气若游丝唤她名字,她太虚弱了,说几个词就能耗尽她所有的气力。

      方溪边咳嗽边抓住母亲的手放在胸口:“我在,娘。”

      “鼗鼓。”

      方溪闻言,将腰间的鼗鼓取下交到母亲的手里。“在这,娘,鼗鼓我好好收着呢。”

      “画、神像、下。”

      方府只有一尊神像,那就是祠堂的娲皇神像。

      方溪:“娘,是有什么东西在娲皇像底下?”

      母亲阖眼默认。方溪擦了擦眼角,依偎在母亲身边:“我知道了,阿娘你放心我会去看看的,你累的话就先睡一小会儿,我一直都在。”

      院里下起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廊下白灯笼蒙着一层雾气,窗户上两道人影忽隐忽现。

      “海叔,这次请来的巫医说了什么?”

      “还是那句话‘不知病从何处起’,熊卫国的巫医我都找了个遍,无一人能诊断大人的病情。”
      相异都无法诊断的病,后来者如何能断出?

      方海看着眼前比自己高的少年人,心下如何不知,他们这是在自欺欺人,姮大人的病回天乏术,就算寻来神医那又能如何?

      这三月来,方溪每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许成砚作为兄长抗下家里大小事务,主持相异的葬礼,照顾母亲。

      妹妹年幼,母亲重病,父亲刚刚离世。许成砚不能永远沉浸在悲痛中,他必须撑起这个家。
      只有夜深人静时,屋子里才会传来微小的啜泣声。

      许成砚:“海叔,这些天你辛苦了。”

      方海担忧道:“少爷,你可要保重身体,切勿忧思过重。”

      “阿兄!”

      两人听到方溪的呼喊,纷纷回首,许成砚眉头紧锁,他转身便进了屋里。
      许成砚绕过屏风,方溪缓缓向他看来,方溪面容呆滞似是惊吓过度。

      许成砚心头一紧,疾步靠近,却瞥见榻上母亲垂下的手臂上正冒出来密密麻麻的黑鳞。
      鳞片随着母亲微弱的呼吸而张合。
      场面极其惊悚。

      许成砚立刻把方溪捞到怀里,将她与母亲隔离开来,顺势捂住她的双眼,将她的脑袋按在他胸口上。

      方溪显然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她刚刚替熟睡的母亲擦手臂时突然摸到一片硬物。她定睛一看,全身上下的血液变得冰凉。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喊出那一声“阿兄。”

      没人知道母亲手臂上的鳞片是什么。但那些鳞片的出现无疑预示着母亲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方溪再也忍不住泪水,抱着许成砚小声抽泣。
      许成砚唤来仆从守在母亲身边,并叮嘱用符箓罩住口鼻,而他带着妹妹回到自己的卧房。

      许成砚不顾方溪挣扎,掀开她的袖口,用手指探查她的脉搏,指腹抵着她手腕处的肌肤。
      他此刻无比紧张,他静不下心去对应古籍上的症状,他嘴唇翕动念念有词。

      许成砚根本无法将嘴里的术语对应病症。
      最后,许成砚将她的的手紧紧攥在手里,死抿着唇,不再发一言。
      他在颤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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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三次元忙,二月归(大概) 全书预估四十万字左右。(2月中旬至5月中旬日更) 大纲细纲齐备,会写完不写废话,调整心态之作。能v就v ,不能v也无所谓。 反正我喜欢这个故事。 —— 专栏预收求收藏 《烟袅雨绵》日常 黑莲花权臣小叔子养成计划 《长公主今日后悔了吗》日常 破镜重圆追妻火葬场 《抛弃白月光替嫁后》日常 少年夫妻老来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