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落笔灰》江閲

20、第 20 章

　　几天后……
　　谢灵均刚从墨青那儿回来，福伯就迎上来说道，
　　“小姐，老爷在书房等你。”
　　福伯说完这句话就走开了，谢灵均一脸疑惑地走向书房。书房的门开着，而房间里面，谢洪山正拿着一幅苏东坡的山水笨拙地给林格介绍！
　　谢洪山知道谢灵均为了没能接待这个林格的事正难过着，虽然他也不懂这些文人墨客的事，但投其所好还是熟练，便拖了人搭上线，干脆把林格给请到家里来给谢灵均一个惊喜。
　　“灵均，过来托着画。”
　　谢洪山朝站在门外的谢灵均招手，后者知道了父亲的用意倍感温暖，对于父亲这样简单直接的爱感到哭笑不得。
　　“这是小女灵均。”谢洪山满脸笑意地朝林格介绍着，而林格也回以友好的笑容。
　　“令千金真是美丽动人。“林格用蹩脚的中文说着恭维的话。
　　“林格先生，就让小女给您继续介绍这幅画吧，我先失陪了。“
　　谢洪山朝谢灵均抛去一个眼神，随即走下楼去，把空间交给这二人。
　　其实直到现在，谢灵均才真正看清楚林格长什么样。
　　络腮胡下面是的年轻的瘦削脸庞，蓝色的大眼睛看什么都多了一点神情，那是一双写满了故事的，令人着迷的眼睛，及肩的棕色头发随意的披散着，透露着慵懒与不经意的精致，谢灵均在脑子里搜寻着对这张脸的形容词，美，用俊俏都不足以描述，那是一种艺术的美，像笔墨封在油画里的美。
　　谢灵均想起最初看他写的画，就像是一个赤着脚在沙漠里面朝圣的信徒，圣洁，悲悯，一直以为这样的人应该是一个走遍世间的智者，以最冷漠的眼神看着众生，从没想过会是眼前这样的一个人，心中不免有几分惊讶，不过面上倒是不显。
　　谢灵均介绍完苏轼的那副山水，却把画卷了起来，又从架子上抽出另外一幅画卷在桌上展开。
　　看着谢灵均的动作，林达面露不解，刚才谢洪山一心介绍着这幅画，摆明了要把它送给自己，现在谢灵均这个举动，莫非是舍不得了？
　　可是等到谢灵均把重新拿出的字画卷开放到桌上时，他的目光再也移不开了，
　　“这是章承璧章先生的画，章先生以画梅闻名，这梅枝空灵绚丽，在冬日里最是瞩目，不同于油画里的浓厚热烈，中国的梅多是冷冽孤芳，今日这画就赠与先生，望先生笑纳。”
　　不再去细究谢灵均临时换画的真相，他对眼前这梅花是真心喜爱，他收藏画向来不看画家年代，看对眼了就是了，今日得到这幅梅花属实是意外之喜。
　　等送走了林格，谢洪山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送他的画怎么不是我准备的那副？”
　　谢灵均打趣，“爸爸，我们家是不是落魄了要送人赝品？”
　　谢洪山本就不懂这些东西，这幅画是他托人找来特意送给林格的，不过他还是不服输地说道，“你又不会验，那幅画我可是花了重金寻得，怎么说假的呢！肯定是你看走眼了。”
　　谢灵均环抱这手一脸笃定，“不可能，我是不会验，可我上周还看到真迹在我老师书房里放着。”
　　“……”
　　“行了爸爸，下次你不如直接把钱给我。”
　　……
　　林格的访问结束，可他却并不着急回国。
　　“谢小姐，不知能否邀请你同游京州。”
　　林格绅士地朝谢灵均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我以为林先生一直有专人作陪。“谢灵均笑道。
　　“那是公事，现在是私人时间。”
　　“既然这样，有何不可呢？”
　　林格是一个足够风趣的人，跟他在一起并不会拘谨无聊，能在他离开之前向他好好介绍一下京州总是好的。
　　谢灵均带着林格在京州城游玩了两天，带他吃遍了京州的小吃。
　　“灵均，真的谢谢你，让我这几天玩得这么开心，不过今天下午我就不再打扰你了，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当然可以。”林格这么说，谢灵均当然要答应，再说了这几天她能想到的地方几乎都带他走过了。
　　独自一人在街上走终是觉得无聊，谢灵均突然想，要是黄天与在就好了，他呀，似乎天生就是一个游戏人间的命。他上次说了要参军之后，便总是不见人影。
　　时候还早，谢灵均便看了看自己的钱包，便打算去探花楼再会会墨青。
　　“哟！我的谢大小姐，亏你还记得我们。”
　　花楼里穿红戴绿的妈妈扭着腰迎上前来，矫揉造作地埋怨道，谢灵均将从钱包里拿出几块银元递给她同时一个闪身避开了她缀满了镯子的手，“妈妈这话可真是错怪我了，明明不久前才来过。”
　　谢灵均说话间已经上了楼，像以往一样直奔墨青的屋子。
　　“哎！谢大小姐，你今个可来的不巧，墨青正在陪客人呢。“
　　“什么！那你还收我的钱？”谢灵均闻言伸出手来佯装生气道。
　　“哎，就算没有墨青，我这有的是好酒点心，怎么让你吃亏呢！”
　　胖妈妈一边安抚道一边将钱塞进自己的腰间，走到柜台处亲自倒了一杯酒递给谢灵均。
　　“你这酒没问题吧？”谢灵均打趣道，有些妓院会在酒里稍稍加些东西，让人比平日里更为忘乎所以，她们也就乘机赚取更多的钱，她到这里来吃的东西永远是墨青给准备的。
　　“瞎说什么话呢！我们这儿可不是什么脏烂地方，砸了我的招牌我可不饶你，这可是上好的果酒。”
　　谢灵均不过是开个玩笑，是啊，迷醉了那些男人还能捞上一笔，可迷醉了她，怕是会惹来一身麻烦。她举着酒杯喝了一口，果然果香浓郁不辛辣。
　　“喏，你看，墨青可真是连洋人也能迷住。”胖妈妈骄傲地用下巴朝不远处一指，像是自己的珠宝被挂在了最富有的人脖子上。
　　谢灵均正喝着就微微侧身朝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看清楚对方是谁后差点把一杯的酒倾倒在衣服上。
　　而胖妈妈口中的洋人林格看到谢灵均后笑容也定格住了。
　　林格张开嘴似乎想解释什么，搂着墨青腰的手一时之间搂着也不好放开也不对，倒是墨青看到谢灵均大大方方地走向她，柔声说道，“今天让你跑空了，不过郭妈妈的酒倒是好东西。“
　　谢灵均在最开始的惊讶之后已恢复了正常，其实也正常，这世间有谁不爱美人，林格也不过众生之一罢了，倒是自己刚刚的惊诧狭隘了。
　　“林格先生。”谢灵均站起来向林格致意。
　　看她这样的反应，林格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苦笑一声来到两位姑娘身边坐下，谢灵均拿出一块银元放在柜上，郭妈妈给每人倒上一杯小酒就识趣地离开招呼客人去了。
　　“想必您就是灵均之前提到的学者？”墨青一脸明了的微笑，深情的眼睛看着林格。
　　林格本无所谓自己的身份只是现在被两个小姑娘夹杂中间倒显得自己别有深意欲盖弥彰了，无奈地苦笑耸耸肩算是承认。
　　“按中国的规矩，您须得自罚三杯。”
　　林格颇为豪情的拿起柜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正要提起酒壶时却被出现的纤纤玉手夺了去，墨青一手撑在柜上脑袋斜斜地倚着，一手提起酒壶往林格握在手中的杯子里倒酒，身上的素纱批帛滑落，露出光洁细嫩的小臂，林格眼也不眨地看着身边的美人，迷恋充斥了头脑，如果他的诗文是景，巴不得此刻便拥美人入画，紫色的葡萄酒从玉壶中流出，细细的一条坠入杯中，酒滴溅在手上，引起一阵冰凉……
　　“先生请饮。”墨青放下酒瓶，含情的双眸看着林格呆住的样子里露出胜利的狡黠。
　　“好大的酒气。”谢灵均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把团扇此刻正佯做扇走酒气的样子，她话一出林格才想起这第三个人，羞恼地举杯一饮而尽，颇为责备的瞪了谢灵均一眼。
　　“哈哈哈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灵均不胜酒力，先失陪了。”
　　两人眉目传情自己在旁边守着未免太不识趣，谢灵均正要抽身离去，不料墨青却将她拉了回来，反对林格说道，“墨青还有事与灵均相商，今日怕是不能再伴郎君左右，还请郎君万莫怪罪。”
　　若谢灵均留下，林格再继续带着也是徒增烦扰，只得怀着不能再和佳人对饮的心中郁闷黯然离去。
　　“说吧，我竟想不到你有什么重要事与我相商。”
　　谢灵均把玩着墨青手上的珠串调笑道，墨青拿起刚才被谢灵均放在柜上的扇子轻轻地打在她作怪的手上，故作气恼状，“感情我在谢大小姐这全无正事要做的，真叫人伤心呐。”
　　“好吧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女子口不择言，现在可以告诉我刚才的举动是何原因了吧？”
　　“嗯，也没有什么原因，一时兴起罢了，平淡的日子里总是需要些波澜。”
　　“文人多风流，你知道的。”
　　墨青一手支着头，看向楼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平静地说道，却是说不出的惆怅。
　　“灵均，你说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吗？”
　　“应该也不会吧。”
　　没等谢灵均回答，墨青淡淡地说道，自问自答，不给别人否定的机会。
　　“墨青，你值得一切好的，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改变现在的生活。”
　　谢灵均握住她的手坚定的回答着。
　　好像早就知道谢灵均的答案，墨青转过头来朝她一笑，这样的笑是对别人没有的，不夹杂着谄媚迎合，只是因为此刻流经身心的暖意。
　　墨青给谢灵均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默契地在瓷器碰撞后一饮而尽，再也没有什么要问的要答的，看着楼外染出一段绸的落日，墨青想起了她们最初的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