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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讨吃鬼 ...

  •   聂祁整个下午都千不愿,万不愿,可是两节课过去,还是到了大课间。
      好在周亦已经不知道跑哪儿抽烟去了,不用他带着参观。
      而倒霉催的原本这半个小时可以好好的和顾林哲他们打会儿球,结果被这家伙踹了一脚,现在腰上还疼的跑也跑不起来步。
      他就苦逼逼地坐在台阶上,一边拿了本英文版的《美国英雄》来看。
      徐肖威中间跑过来,冲他笑了笑:“哥,你怎么不打呀。”
      聂祁一脸苦笑,摇了摇头。
      徐肖威是二班的,这家伙成绩也不差,至于为什么叫聂祁哥,也大有门道。
      刚上高一时,这家伙没钱吃饭,聂祁看不下去,帮他打过几次饭。
      而他也是百般感谢。
      徐肖威就属于典型的笑脸人,每天贴心的不行,经常帮人打水送东西,总能让人拒绝不了,加上他有个恶霸似的继兄,在附近上职高,没少来找他麻烦,问他要每天的饭钱,聂祁有时会心软,叫上几个人让他继兄滚蛋。
      所以,徐肖威一直很缠着聂祁,到了聂祁都有点郁闷的地步,并且,顺利地和聂祁身边零班一班年级里一大部分大佬都混了个大熟。
      那天零班组织的迎新大会,他软磨硬泡地也去了。
      现在聂祁真的很郁闷,想着自己的腰什么时候能好。
      至于好了之后干什么,聂祁觉得,找周亦先把账算了比较合适。
      很不巧,说曹操曹操到。
      坐在篮球场这一块儿,他听到操场那边儿有女生在尖叫。
      回望过去,正看到他心里默默准备算账的人,顶着骄阳在操场上奔跑。
      周亦在跑操场。
      在盛夏骄阳中,林荫跑道上,少年一头利落的头发被风吹的飞扬,逆着远处的点点微光,身上轮廓模糊,似披了霞、带了霜。
      聂祁脱下眼镜揉了揉自己的右眼。
      一眨眼的功夫,周亦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大概以前在西城区的时候,他也是经常跑步,对于别人的眼神和讨论,就跟没看到一样。
      可是这人皮肤却还是挺白的。
      聂祁微微眯了眯眼,在阳光下看这么久,很不舒服。
      他感觉有点口渴了,对顾林哲道了声
      “老顾,借你水喝口。”
      顾林哲打球打的不亦乐乎,匆忙回了声“行”。
      聂祁收了书站起来,朝一中水壶走去,并很清晰地认出来顾林哲的那个很大很酷的黑色运动水杯,拎起来就灌了好几口。
      余光中,操场好像静止了,所有人都朝这里望过来。
      聂祁很纳闷,却转头瞥见周亦喘着气站在他旁边,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
      由于现在看见周亦就反感,他非常不欢迎地道:“怎么了?”
      聂祁上高中以来,第一次失了礼数。
      周亦看他的眼神从看傻逼变成了看白痴。
      聂祁望了望手里的水壶,明白过来,准备把上午的耻辱还给他,挑眉挑衅道:“想喝,不给,自己买去。”
      周亦的脸色一言难尽,看他的眼神从看白痴有转换成了看智障。
      正当聂祁想要皱眉问他“你瞅啥”时,何书源走过来,结结巴巴地问:“老聂,你在干嘛?”
      聂祁莫名其妙:“喝水呀。”
      何书源战战兢兢:“谁的水杯?”
      “老顾的呀。”
      何书源一脸神态莫测,提起手中的东西给他看。
      有一瞬间,聂祁全身的血都往头顶上冒。
      正是顾林哲的黑色运动水杯,和他刚刚喝了好几口水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们的水杯都放那边了,你拿的谁的水杯?”
      聂祁的脸已经全红了,红到耳根,想成熟的柿子,有些艰难的咽了口气:“我······我······拿的是······”
      周围的空气有一刻静止了,聂祁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抬起头,费力地望向正在看智障的周亦:
      “你的水杯?”
      周亦眼神冷冷的:
      “还回来。”
      聂祁都不敢看他的脸,别过头去,伸手将水壶递了出去。
      周亦拎着水壶没准备走,似笑非笑地望向他:
      “想喝,不给,自己去买?”
      “······”
      “你怎么不去买就喝别人的?”
      “······”
      聂祁想着,老天开开眼,赶紧赐他条地缝,他会毫不犹豫钻的。
      怎奈老天不开眼,周围已经为了一圈人,都好奇的望向他。
      心中已经不知该怎么形容,叹了口气,道:“我错了。”
      周亦没说话,周围一片寂静。
      聂祁没法,又补了一句:“我有罪。”
      周亦望向他。
      操场暖暖的阳光打在聂祁的侧脸上,把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映的像琥珀琉璃,深深的光影勾勒出他窄挺的鼻梁和面部柔和的线条。
      聂祁低着头,一副金色眼镜之下,整张脸像只犯了错的小孩,抓耳挠腮却不知所措。
      周亦忽然笑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行,既然你有罪,就想办法赎罪吧。”
      聂祁:“······”
      聂祁猛地抬头:“我不是做梦吧?”
      周亦没什么表情:“不是。”
      “我嘞个去,你一下子说了一十二个字!”
      周亦:“······”
      他有些不耐烦了:“快点,别废话。”
      聂祁叹了口气,是祸躲不过。
      “行吧,你说,让我干哈(山西话:啥)赎罪?”
      周亦指了指操场:“有两个选择,第一个,跑一百圈。”
      聂祁:“······”
      五中操场足足三百米一圈,一百圈下来,恐怕他接下来的课都不用上了。
      聂祁抹了把头上的汗:“我选第二个。”
      周亦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我还没说第二个是什么。”
      聂祁:“应该不会比第一个难办吧。”
      “真不好意思,我的习惯和考试一样,简单题在前,难题在后。”
      聂祁:“······”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只听周亦讽刺刻薄的声音传来:“而且,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那我想让你干个别的。”
      聂祁咬牙切齿:“不讲武德。”
      “你当谁和你一样,每天手机头像昵称都是个‘德’字?”
      聂祁无言以对,恶声恶气道:“快说。”
      “你在这周之内,用文言文写十篇情书,送出去,并大声念给那个人听。”
      聂祁:“······”
      聂祁抱着头坐在地上:“要不,还是杀了我更好。”
      “你准备失诺?”
      “要情书没有,要命一条。”
      “也行,你现在走到知行楼上去,再跳下来。”
      “······”
      “放心,不会砸死别人。”
      聂祁忍无可忍,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把他逼到这个地步。
      他似绝望地叹了口气:“行,我做。”
      周亦挑了挑眉,深深望向他。
      聂祁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指向周亦:“你个讨吃鬼(山西话:讨厌的人)!你小子记住了!这辈子可千万别落到我手里!”
      周亦冷冷地笑了笑:“乐意奉陪。”
      聂祁就气急败坏地走了。
      看着聂祁离去的背影,周亦不知为什么,莫名有种很想笑的冲动。
      周亦一向讨厌别人动他的东西,要是其他人喝了他的水,他恐怕早就冷着脸连水杯扣那人脸上了,给他浇个透心凉,心飞扬。
      但是对于聂祁,周亦却并产不出太大的仇恨。
      即使这个人扔了他的糖、连累他滚到教室外站着去,一圈下来,把周亦最讨厌的事都干了一遍,短短两天时间内,在他雷点上疯狂蹦迪。
      所以······
      让他好好地写几封情书好好地给别人读去吧。
      聂祁走到楼道门口,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刚才动作太猛烈,后背上讨吃鬼踹的伤又隐隐作痛起来,聂祁一脸的无奈和气愤。

      ***

      学生时代,有些事情很快就会传的沸沸扬扬,全校人尽皆知。
      比如有关聂祁的事情。
      才几节课不到,整个五中东校区三个年级大几千号人都知道了这么几件事。
      西校区那颗草转过来第一天,水杯就被他们东校区的那颗草抱错喝了。
      本校区的帅哥敢作敢当,爽快答应赎罪,要写十封文言文情书,还得送出去,大声读出来。
      现在各个年级各个班基本都在讨论,聂祁会送情书给谁。
      更有甚者,还开了赌局。
      就连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师,都听了这么一耳朵。
      在聂祁把物理本抱到物理办公室去时,物理老师拦住了他,笑问道:“课代表,准备着给谁写情书呀?”
      聂祁温和淡笑着的一张脸瞬间垮了垮。
      物理老师名叫吴枫,二十郎当岁,长得一身正气、年轻有活力、讲课也极好,年纪轻轻带了零班物理,是零班老师中,除了鬼见愁外最小的。
      同学们私底下都叫他疯子哥。
      现在疯子哥哪壶不开提哪壶,聂祁也没什么办法。
      “没想好,大概陶云、杨舒婷、姜春柔三人分了吧。”
      这三个女孩都是一直零班的,和聂祁关系不错。
      杨舒婷是每天沉迷于学习的数学课代表。
      姜春柔是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纪律委员。
      而陶云,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和谁都玩得来,在班里年纪算小的,大家都叫她声“云丫头”。
      疯子哥把手里的课案一收,一脸看不起的盯向聂祁:
      “你这也忒没本事了吧?物理学那么好,学哪里去了?”
      聂祁无奈扶额:“得用文言文写,和物理有什么关系?”
      疯子哥用手上的笔点了点桌子,对他道:“我不是经常说吗?学物理的人就要学会打破常规。不然不能学的好物理。你仔细思考思考,你当时有跟他说必须给女生写情书吗?”
      对啊,根本没有,是个人就行。
      聂祁惊道:“对啊,吴哥,你真是个天才。”
      疯子哥得意地挑了挑眉,心想,这下把情书都读给你那一帮兄弟听,就没什么的了,写给男生,就是朋友简单的恶作剧而已。
      伸手把旁边的《诗经》《楚辞》递给他:“参考一下。”
      聂祁对着疯子哥拜了一拜,欢心雀跃的收了书走了。
      一起顿时又恢复了好心情,并且下午的课听的精神饱满,中间那乐团排练了半小时,一首钢琴也弹的流利飞扬。
      一直等到十点半放学,零班的同学们才开始跟他讨论这情书的事儿。
      开学第一天,剩下几节课每个人任务都挺紧,一直到放了学才有时间。
      收拾书包时,韩远成坐的近,近水楼台先得月,笑着问他:“老聂,准备好怎么写情书了吗?”
      身边的周亦走的挺早的,动作利落。
      聂祁扶了扶眼镜:“别提了,就我语文那点破分,他怎么不让我用德语呢?”
      顾林哲凑过来:“那你更完蛋,以前在德国上的英语班,呆了一年多,除了日常用语,我喜欢你都不会说。”
      聂祁:“······”
      他无奈笑了笑:“请别揭我老底。”
      陶云凑过来:“要不,我们帮你想想,一起写一封?”
      聂祁点头:“江湖救急,各位少侠帮个忙。”
      顿时周围人都来了劲
      叶子横率先开口:“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聂祁:“······”
      周围一帮子人起哄:“好,好!”
      这时,何书源、徐肖威也来了,一起在那边出馊主意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聂祁:“······”
      语文课代表李砚飞也帮忙出主意: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那个,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还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聂祁:“······”
      “不不不,停一下。”
      顾林哲打断众人:“我有个更好的。”
      “啥啥啥?快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聂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行,老聂,这个你千万得写进去!”
      “就是就是,一定得。”
      聂祁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
      心道,就算是对个男生,我脸皮再厚也说不出来啊。
      就连平时文文静静的杨舒婷也凑了过来:“聂祁,要不你写‘曾今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怎么样。”
      聂祁当时就在一阵哄笑声中倒那儿了。
      完嘞个完。
      “你们一个接一个,都什么鬼主意啊,帮我呢还是坑我呢?”
      “帮你呀,别用那眼神看,我们认真的。”
      “就是,就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旁边一直跟着笑的纪律委员姜春柔低头看了下表,开口道:“该走了,明天再帮吧。”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yes,sir.”
      姜春柔这名字起的温柔,人也长得温柔,但管起班级纪律来,却说一不二、铁面无私。
      每节课老师不在也没人敢造次,她占了一半多功劳。
      高一时对于在后门打闹的男同学,拎起书就敲。
      而且偏好打男不打女。
      对一众男生冷声呵斥“干啥呢,上课了没听见!”
      对女孩子就是温柔的“宝宝,小点声。”
      零班待过的男生中,只有聂祁勉强凭着“识相”这门技术没被她敲过。
      她在班里很有威信。
      一群人一起背出书包向门外走去,这时姜春柔突然拦住聂祁道:“其实呢我也有一首好的。”
      周围人回过头来看,聂祁觉得姜春柔这姑娘平时挺正经的,应该坑不了他,当即点头说愿闻其详,要评鉴评鉴。
      姜春柔清了清嗓子: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聂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愧是纪律委员。”
      “你们看,老聂脸都绿了。”

      ***

      在回到家时,聂祁换好衣服,坐书桌前,看家群里的消息。
      置顶处有一个叫“聂氏”的群,正是爸妈和老姐。
      ——爸:儿子,第一天上课怎么样啊?
      ——爸:新同学处得来吗?
      聂祁心道,不怎么样,完全处不来。
      ——妈:阿祁,同桌是谁呀,人怎么样?
      ——妈:今天上课,没干别的让老师生气吧?
      聂祁心里默默,同桌是个王八蛋,人极不怎么样,至于第二点,问鬼见愁吧。
      ——姐:小祁,姐在这交到新朋友了,你呢?
      ——姐:南京大学食堂再好吃,也比不过你的手艺,真有点不舍呢。
      聂祁这个秒回了
      ——德:没事,假期回来我给你做,想吃啥吃啥。
      对于前面的,聂祁默默打字:
      ——德:第一天上课特别好,同学都挺好的,我故事想不出来,他们积极帮我的忙,我同桌成绩特别好,积极教我语文,帮我提高文言文成绩,也没惹老师生气。
      这没撒谎,最后鬼见愁是笑了的。
      姐姐因该在忙,这个点钟爸妈都不该有空,或许正忙着呢。
      他们在国外,从两年前就在了,除去假期,基本全年不见人。
      没想到,竟破天荒的回了
      ——爸:但愿吧,你这小孩,报喜不报忧的。
      不愧是亲爹,挺了解他的。
      接着,转账提示音想起,一般月初老爹该给生活费了。
      聂祁每天花不了多少钱,手机里的钱用都用不完。
      以前姐姐在时,还想着买点好吃的,给姐姐做,现在就是纯纯的食堂,食堂,食堂。
      聂祁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关掉手机,抽出数学卷子来做。
      十一点前,成功完成当天作业。
      十二点半前又背了篇古文注释,搞了搞竞赛。
      对于语文,聂祁是真的恨得牙痒痒,却又不得不学。
      所以,他的成绩一向偏科偏的明明白白,好的极好,差的一看就是短板。
      至于生物,在聂祁数理化三门都拔尖的情况下没有多突出,重大的原因就是生物题字太多,太绕,尤其是选择,根本写不完。
      聂祁高一时雷打不动十二点准时睡觉。
      但在高一后半学期,明显感觉还是有点吃力,是以准备推迟推迟。
      在快要睡觉前,聂祁突然想起,还有个天杀的任务,顿时人都不好了。
      怎奈君子一言九鼎,咬着牙拿出张信纸,却发现从疯子哥那儿顺来的两本书都忘了带。
      他沉默着打开手机查,回想着晚上同学们的话,默默动笔。
      心里一遍默默地把周亦这讨吃鬼盘了一遍又一遍。
      北方的夏夜温馨而宁静,并不那么燥热,小院子里槐树挺挺屹立,时时风过树梢,吹进小窗,带来几丝清凉的甜。
      此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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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你好,世界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