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花的名义》梁月霜

4、以花

　　升旗仪式结束后各个班级按照顺序回班，工作人员要留下归还好物品再回班。

　　酉嘉鱼收拾好全部的绶带，对队员们说：“你们先回去上课，绶带我去还，记得把东西都带齐。”

　　“不行不行，你都坚持这么久了还不回班里趴着？我去还。”钟黎拉住要走的酉嘉鱼，抢过她手里的绶带。”

　　酉嘉鱼停下，给她讲道理：“这个绶带是我拿过来的，当然也是我还回去，万一你放回去少了一个，老师要骂的是两个人。”

　　钟黎转转眼，表示她没懂。

　　“你去放的时候老师肯定是在的，如果你还少了老师会先骂你，后面再找我这个队长再教育一遍。那如果是我去放，放少了，就只骂我一个人，你想挨骂吗？”

　　钟黎知道酉嘉鱼办事稳妥，不太情愿地把绶带还给她：“可是你今天遭大罪，我去还可以减轻你的负担。”

　　“管好你自己的这张嘴就是在减轻我的负担了，快回班吧你。”

　　她有说漏什么嘴吗？

　　没有吧。

　　钟黎有点心虚，“那你自己小心点噢。”
　　酉嘉鱼做出让她快走的手势。

　　酉嘉鱼瞥见之前被她叠好后放在石阶上的礼服外套。
　　衣服没拿，人去哪了。

　　她向周围环视了一圈，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从她身边走过，却没见单烝然的身影。酉嘉鱼猜测，估计是忘拿了，那顺手帮他拿回去吧。

　　她本来想着去小卖部买一个面包吃，可去到门口看见小卖部已经关门了。

　　算了。
　　反正已经过点了，她觉得吃不吃也无所谓。

　　酉嘉鱼放好绶带后拿起牛奶，却怎么也找不到裴依依给她的热水袋。眼看着就要打上课铃了，她焦急地在桌子上看来看去，又在桌底瞧来瞧去，就是没有看见。

　　奇了怪了。

　　早上的教务处一般是不会有老师在的，所以不会是老师拿走的。除了她来过这里，

　　还有……

　　单烝然。

　　酉嘉鱼不想相信，那个热水袋的颜色一看就是女生用的，不可能会拿错，他拿她的热水袋干嘛？

　　可是现在也找不到他，她也没力气找。肚子越来越痛了，酉嘉鱼干脆蹲下身喘着气。

　　早上第一节是体育课，要不然就不去了，之后再补个假条给老师。

　　不过衣服得去还了，不然他肯定会很冷，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连衣服都会忘记拿。酉嘉鱼痛得吸着气，用手用力地扣着桌面渐渐起身，起来觉得头有些晕，甩了甩头，移步到门口。

　　正对着教务处的是一个很宽大的楼梯，中间是一堵墙，把楼梯分成左右两边，上去是不同的方向。她的班级和单烝然是在同一层，但是是面对面，有时候会去班里找钟黎，所以知道怎么走。

　　酉嘉鱼挪着脚步慢吞吞地走向右边的楼梯。还没走到第一个台阶，她就伸出右手探着一旁的栏杆，摸到后整个人瘫软在上面。酉嘉鱼觉得还是很难受，换什么姿势都不能减轻肚子上的疼痛感，现在是肚子痛还是胃痛她也分不清。

　　豆大的汗珠细细密密地冒出来，遍布全身，她感受到脖子上的汗水流进衣服里，脸上的刘海也被打湿，胡乱地贴在脸上。

　　酉嘉鱼只觉得浑身发冷，张着嘴发不出声音，眼前被星星点点填满。她颤颤巍巍地蹲下，手里的牛奶随着动作落在了地上，可是酉嘉鱼现在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有无限发大的痛感刺激着她的脑神经。

　　在她起身又没站稳，想抓什么又抓不住的时候，一双温热又有力的手将她稳稳扶住。感觉到耳边有热度的气息，酉嘉鱼侧了侧头，眼皮却抬不起来。

　　“听得见我说话吗？！”

　　单烝然气息微乱，吐字焦急。

　　-

　　单烝然主持完本来想叫酉嘉鱼和钟黎一起去吃早餐，但看见酉嘉鱼被老师叫去收拾物品只好作罢。他转念一想，记得酉嘉鱼有一个热水袋和牛奶还放在教务处，应该都不热了，重新帮她换一次热水吧。

　　他的外套……

　　单烝然心里有个念头。

　　想让她拿。

　　路过小卖部的时候，单烝然脚步停下，思忖几秒，抬脚进去买了好几种面包。

　　在班级厕所旁边的饮水机接完热水，单烝然把热水袋拧紧，上下摇两下，确定不会漏水。他的视线飘向对面教室，没看到想看到的人影。

　　进班了？

　　“铃铃铃——”
　　预备铃响起。

　　他伸手看了眼时间，又晃了晃这只手上的面包袋，决定再等几分钟。单烝然转向楼梯口，小幅度地来回走动，眼睛盯着左边的楼梯口。

　　见没人再上来，单烝然漠漠地收回视线，朝右走向教室。

　　“啪嗒。”右边楼梯下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
　　单烝然刹住脚步，小跑几步下了一半台阶，撑着栏杆往下看。只见女生蹲在楼梯口，撑着地板的手臂肉眼可见地颤抖。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谁。

　　单烝然快速下了一层台阶，转弯。看到女生要起身，可身体摇晃得厉害，应该是没站稳，他立马又下一层台阶，眼疾手快地扶住女孩。

　　单烝然问她怎么了，女孩却没反应。
　　他平复了一下气息，凑近她的耳边出声：“听得见我说话吗？!”

　　女孩有了点反应。

　　单烝然顺了一口气，又说：“我带你去医务室。”

　　他把酉嘉鱼的一只手绕在自己的脖子上，用手拉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热水袋和面包袋，小力地扶着她的肩膀，去找医务室。

　　途中，单烝然发现酉嘉鱼完全没有一点力气，总是往下滑。可是女孩穿着裙子，单烝然很苦恼。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只能说：“对不起了，你不要介意”然后双手握拳，拦腰抱起她，快步冲向医务室。

　　此时的酉嘉鱼是半痛晕的状态，神志不清。

　　“好……痛”酉嘉鱼眉头紧蹙，重重地吐纳。

　　单烝然低头看向女生的头顶：“再忍忍。”

　　酉嘉鱼憋着哭声哽咽：“一直……都在忍，忍不......住了......”

　　没想到她会突然哭起来，单烝然有些不知所措，握紧的拳头松开又收紧。他慢下脚步，减小颠簸的幅度。

　　“好冷。”女生呢喃。

　　单烝然停下，轻轻放下她。把酉嘉鱼手里的外套摊开铺在她身上，又抱起她，走进医务室。

　　校医是位女性，看见单烝然气喘吁吁地抱着酉嘉鱼进来，用手把眼镜取在鼻尖，惊呼道：“哎呦哎呦，这是怎么回事？来来来，这边，把她放下来我来扶。”

　　单烝然抱着酉嘉鱼直径走到床边：“我来吧老师，省力。”说着把酉嘉鱼放躺在床上。

　　“好吧，说说她的情况。”校医坐回工作椅。

　　单烝然收拾好，双手插进西裤后的口袋，有些难以启齿：“应该是经期，”还没等校医开口，补充道:“加上没吃早饭。”

　　校医了然，不过看着床上的女孩有些眼熟，“这不是军训的时候来过这的女孩吗。”

　　单烝然看过去。

　　“学校来我们医务室能躺在床上的屈指可数，我记得当时她也是因为痛经来的，来的时候也像今天这样没有意识，”校医回想，“还有一个女生跟她一起来的，哎呦，那个女生可闹腾了，后面终于是安静了，印象深刻呢。”

　　单烝然忍俊不禁。

　　“你们是一个班的？”

　　“不是。”

　　“那怎么是你过来？”

　　“刚刚升旗仪式，一起工作的。”

　　“啊，这样。她醒来你要告诉她，要注意饮食，不要吃冰喝冰，来之前不要喝咖啡。”校医问完正色道：“还有，要按时吃饭。希望以后不会再看见她来医务室是被人抬进来的。”

　　“我知道了老师。”单烝然回道。

　　—

　　酉嘉鱼只是断断续续地听见有人来问她，任由有人拖着她走，后面她不记得了，昏过去了。

　　她在床上醒来是二十分钟后。
　　酉嘉鱼看着方格的天花板有些没反应过来。小腹传来阵阵热意，酉嘉鱼摸上自己的小腹，是暖宝宝贴。脸上又突然传来滚烫的温度，她缩了缩头，眼睛撇向眼前的热水袋，上面还有一只青筋微露的手。

　　酉嘉鱼骤然抬眼，引入眼帘的是一双眼含笑意的双眼。

　　？！

　　单烝然？！

　　她瞪大双眼，下意思地起身后靠，热水袋掉入她的怀里，却不想手掌蹭到了床沿，没撑好，又跌躺了回去。酉嘉鱼尴尬地闭眼，双手拉起被子盖住头装死。

　　是他带她过来的，酉嘉鱼简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你醒了？起来喝点热的，吃点东西吧”

　　酉嘉鱼无动于衷。

　　“校医说你饮食不规律，得少吃冰，少喝咖啡。”

　　单烝然刚才抱起她的时候就觉得她的身高不应该是那个重量，整个人轻飘飘的，很轻。

　　见她不说话，单烝然语气悠悠：“她还说之前军训的时候你跟另外一个女生都是因为痛经进的医务室，说你们不爱惜身体……”

　　酉嘉鱼睁眼，怎么这个校医什么都说，丢死人了。

　　她坐起身，尴笑地看向拿起塑料袋朝她走来的单烝然：“谢谢你，不然我就倒在路上了。”

　　“你看你想吃什么，我随便买的。”单烝然让她选。

　　酉嘉鱼低头，袋子里装的是小卖部都有卖的面包。

　　......

　　她缄默无语，她想说她都喜欢吃可以吗。

　　单烝然见她犹豫不决，替她决定：“你都拿去吧，慢慢吃。”

　　“不用了，我拿这个就行。”酉嘉鱼崩了下嘴角，忍住笑意。

　　单烝然等她拿出一个后帮她把袋子系好，放在枕边。酉嘉鱼觉得有机会得还这个人情，但对于没什么交集的两个人，貌似有点难。

　　“谢谢你的面包，”她突然想起：“你不上课吗？”

　　“音乐课，上不上无所谓。”

　　“不用开假条吗？”

　　“我和老师比较熟，说一声就好。”

　　“……”

　　酉嘉鱼若有所思地点头。

　　他初中就在这上，毕竟是“别人家的小孩”，对他破例并不让人意外。

　　撕开包装纸，她啃下一大块面包，确实是饿了。

　　看着把自己塞成河豚的酉嘉鱼，单烝然嘴角为不可察地勾了勾：“既然你没事了，我就先走了。”

　　酉嘉鱼嚼着嘴里还未吞下的面包，含糊不清地说：“好，你走吧，谢谢啊。”

　　单烝然走到门口没回头，摆摆手，走了。

　　她这才注意到身上还盖着他的礼服外套，连忙朝门口张望着，人已经不见了。又扭过头，看着袋子里的面包。

　　要说他是大方呢，还是因为教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