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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驳斥 ...

  •   “这件事,我不同意。”

      借着袖子的遮掩,姜忘忧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硬生生逼出了些许泪意,才红着眼睛望向父亲,字字真切道:“咱们家酒肆重要,周大哥的秋闱便不重要了吗?”

      “半年后便是秋闱,若是酒肆的事碍了周大哥读书,咱们怎么对得起周大哥雪中送炭的一片好心?!”

      言毕,姜忘忧用泛红的眼眸看了看屋内的两个周家人,便背过身去垂下了头,似是满心歉疚,羞愧难堪。

      她继续小声讷讷道:“左右您半年就能好起来,我情愿咱家酒肆少挣半年钱,也绝不愿为此耽搁周大哥前程……”

      周伯愣住了,这姜姑娘怎么是个实心眼的痴情种?专门怼着姜老爷的心窝里戳,三言两语便将姜老爷架了起来,若姜老爷还是执意要将酒肆托付给少爷,倒显得他自私自利,全然不顾少爷读书一事了。

      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不少见,拐成这样的倒是第一个!

      眼见姜天禄神色动容,就要松口放弃了,周伯赶忙开了口:“姑娘这是生分了,以后总归是一家人,一家人何必计较孰得孰失呢?更何况秋闱三年一度,做生意却是刻不容缓,自然是酒肆的事更为要紧些……”

      周闻道也放下茶盏,适时安抚道:“忘忧,不必担心,今日我既登门拜访,酒肆的事便已心中有数,绝不会为此耽误读书,你无须为此介怀。”

      姜忘忧心中一沉。

      这二人可真难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竟还上赶着贴冷屁股,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明摆着是对她家酒肆势在必得!

      既然如此,便只能搬出那个人了……

      姜忘忧抿了抿唇,看着周闻道忧心忡忡道:“周大哥,实不相瞒,除了担心误你读书,我更怕你受人磋磨——你是不知道那些商户有多难缠,便说城北那个梁师傅,提的要求又多又麻烦,还不喜欢同读书人做生意,到时候一定会对你百般刁难……”

      听见这话,周闻道微微蹙眉,愕然道:“城北的梁师傅?”

      “啊,便是铺子开在路口,擅长做桂花糕的那位梁师傅。”姜忘忧偷偷觑着周闻道的脸色,不动声色问道,“怎么,周大哥认识?”

      “不认识。”话虽如此,周闻道却应得极快,像是在遮掩什么,他也自觉失言,顿了顿道,“只是有所耳闻。”

      周伯显然没反应过来,急不可耐道:“甭管是哪个糕点师傅,少爷向来性情温和,不会同他一般见识,更不会因他耽误读书,姜姑娘只管放心地将酒肆交给我们家少爷……”

      “周伯——”还不待姜忘忧开口,周闻道竟率先反驳了,“忘忧此言提醒我了,于经商一道我终究是个外行,个中关窍更是一无所知,纵使我用心经营,却也未必能有所作为,还不如让世伯另觅良才,选贤任能。”

      周伯一下子傻眼了,人家姜姑娘都还没反对呢,自家少爷怎么先打起退堂鼓来了?

      姜忘忧却对其中缘由一清二楚。

      只要她搬出梁师傅的名号,周闻道就绝不敢接这份差使——因为那梁师傅,乃是他姘头孙夫人的娘家大姐,也是上辈子发现他俩奸情后,硬生生将周闻道腿打折的铁血娘子!

      听闻这位梁娘子,品性最是刚正不阿,既见不得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又见不得男人三妻四妾朝秦暮楚,先是指摘了姑母偷鸡摸狗贪图小利,又是叱骂了夫君日日流连烟花柳巷,因而彻底得罪了姑母夫君被夫家休弃。

      归家后又顶着娘家人的不满在城北开了糕点铺子,听说为了防止有人生事,她铺子里明晃晃地挂一把杀猪刀,见着地痞流氓她便拿出来舞一舞,那狠辣劲儿官差来了都要怕上三分。

      这样一个铁血娘子,周闻道怎么敢在她面前乱晃?孙夫人成婚不过三日,他便同姜忘忧定了亲,可谓薄幸至极,姜忘忧父亲伤重托付家业,他却徇私枉弊,监守自盗,可谓忘恩负义,他的所作所为若是被梁师傅发现,只怕会被她当场活活打死!

      更别提梁师傅会不会同姜忘忧说些什么,直接坏了他们两家的婚事。

      他怎么敢赌?

      也正是因为知道他心中顾虑,姜忘忧才敢设这样一个局,逼周闻道主动退出。

      思及此处,姜忘忧面无表情,冷眼旁观着周家二人的垂死挣扎。

      “少爷?”周伯分明还没想明白其中关窍,还欲多说些什么,却在触及周闻道讳莫如深的眼神后,当即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是那个梁……”

      “是哪个梁?”一直默不作声的姜天禄忽然开口了,他显然是察觉了他二人态度大变的不对劲,抓住时机开口发问。

      纵使在病中,他的眼神也显得格外锐利,看得周伯心中莫名发慌,只得尴尬地讪笑了两声:“是……”

      “是我听闻的那个梁师傅。”周闻道适时开口,像是怕周伯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接了过去,“周伯之所以神色有异,是因为我们听闻她的时候,她的名声可不太好。”

      “如何不好?”姜天禄神色沉重,“且说与我听听。”

      周闻道像是难以启齿:“她一个妇人家,家里又不缺钱,却在外面抛头露面开糕点铺子,还开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界,好些人说她……不太安分。”

      “胡说八道!”姜忘忧忍不住想要开口驳斥时,便听见父亲在同一时刻大声痛叱,犹如雷霆暴怒,令人震慑。

      “妇人家怎么了?!妇人便不能经商了?家里不缺钱便不能经商了?!若是忘忧嫁于你,便也是‘家里不缺钱的妇人’,难道你也觉得忘忧……”

      姜天禄像是觉得把后面那个词跟自己的女儿放在一起,都是对自己女儿的侮辱,便将这几个字生生咽了回去,整个脸因而涨得通红,像个引而未发的炮仗,隐含着巨大的怒火。

      “世伯,小侄绝非此意!”周闻道自知失言,率先道歉,“忘忧妹妹素来乖巧懂事,最是守规矩,怎能同那种人相提并论!”

      “梁师傅是哪种人?”姜忘忧被这人颠倒是非的无耻行径激得怒火中烧,再装不出什么含情脉脉,当即开口质问道,“你可亲眼看到她不安分?你可亲耳听见她不规矩?”

      “……自是没有。”周闻道自知理亏,可事已至此,他已无路可退,只能咬死梁师傅德行有损,“只是圣贤有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她既将铺子开在烟花柳巷,想必便不是什么规矩人家——”

      “圣贤还有一言‘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你既言之凿凿,想必是不怕同那梁师傅当堂对峙了?”姜忘忧面沉如水,“只消你二人面对面分辩一二,便可知晓孰是孰非了!”

      闻言,周闻道身形一滞,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脸色变得极差。

      姜天禄一看,哪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定是他背后编排,怕遭人报复,才这般躲躲闪闪,不敢答应。

      他摇了摇头,失望透顶道:“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从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同那梁师傅打过几次交道,梁师傅快言快语,说话做事正直爽利,绝非你说的那种水性杨花之人!”

      “你竟在背后如此造谣中伤他人,全无君子品格,我真是看走了眼!”姜天禄又悲又气,忿忿地甩了一袖子,将几上的茶杯尽数拨落,顿时摔在地上碎成八瓣,茶水也溅作一地。

      那杯盏破裂声响亮刺耳,就如一记耳光,响亮地打在周闻道脸上,让他脸上登时血色尽失,嘴巴张合数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辈子头回见到这伪君子吃瘪,姜忘忧只觉得解气。

      可周闻道不愧是多年画皮成精,不消片刻,他便已调整好心绪,一脸惭愧地冲姜天禄行礼道:“世伯教训的是,小侄一时糊涂,误受流言蒙蔽,有违君子所为,回家后小侄必定闭门思过好好自省,不负世伯教诲。”

      姜天禄心里着火,冷哼一声后,便径直移开了视线,不愿再多看他一眼:“你若是知错了,便亲自去同梁师傅道歉,但你若是仍不知悔改,那我便要重新考虑,你同忘忧的婚事了。”

      此话一出,周闻道行礼的动作有一瞬的僵硬,而后他缓缓直起身来,道:“定不负世伯所望。”

      周闻道又看了姜天禄一眼,见他仍旧一副愤懑模样,知道事情不能求急,便拜了别,带着周伯转身出了松露堂。

      见周闻道彻底走了,姜忘忧连忙拍了拍父亲后背,给父亲一边顺气一边递上茶水,口中不停安慰道:“父亲消消气……”

      姜天禄接过茶水一口饮尽,沉痛万分地拍了拍心口,紧蹙着眉道:“你们都当我糊涂,看不出他们今天是为什么来的,我只是觉得,若是他能好好待你,另有所图又何妨?”

      “可是他议论那梁师傅,无异于议论着明日的你,我如何能忍受?”姜天禄抚额长叹,“我自诩聪明世故,到底是看走了眼啊……”

      姜忘忧心中知晓,不是父亲看走了眼,是周闻道正人君子的画皮贴得牢固,装模作样的本领连话本里的妖精都得敬上三分,才会这么多年都没叫人看出来。

      幸好她有前世见闻,今日才能成功阻止周闻道接管酒肆,还让父亲窥见周闻道的本性。

      也许前世的结局已经有所改变?思及此处,姜忘忧稍稍松了口气。

      可她这口气还是松早了,因为回到马车上的周家主仆二人,此时已经开始新一轮密谋。

      周伯自知今日之事尽是因他失言而起,一上马车便跪倒请罪,字字真切道:“老奴有罪,望少爷责罚。”

      闻言,周闻道冷笑了一声,眼神冰冷地盯着他,像是在看什么牲畜,然后猛地用玄色长靴踩住了他的指尖。

      在这一脚的压力下,地板的木刺狠狠地扎进了周伯的指尖,可周闻道像是觉得还不够,脚上用劲碾压又转着圈蹂躏,周伯的指节因此发出令人牙酸的恐怖声音。

      伤口被漫长地反复磋磨,直至地板上留下血迹,周伯几乎是瞬间冒出了冷汗。

      周闻道面若冰霜地看着他,像结了三丈冰的腊月寒潭,冷冷发出警告道:“今日这种失误,日后不要再犯!”

      “是!”十指连心,周伯疼得声音都开始打颤,却只能咬着牙忍受。

      直到他疼得手腕都开始颤抖,忍不住想要将手抽回来时,周闻道终于大发慈悲,慢慢松开了脚。

      周伯松了一口气,却不敢妄自起身,只能维持原本的姿势,小心翼翼问道:“今日既没拿到酒肆,又讨了姜老爷的嫌,少爷可想好了下一步的打算?”

      周闻道将手中茶盏狠狠砸在了茶几上,发出瓷器撞击声,他眸中划过一丝狠厉,冷冷道:“既然他们不想给,那我便让他们不得不给。

      “你替我寻一伙人,伺机劫持姜忘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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