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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逝世 ...

  •   柳梢入殓了。

      在这场缠绵了许多天的蒙蒙烟雨结束之后。

      她戴着工匠赶工做出的发髻,穿着她最喜欢的裙装,伴随着亲朋好友悲恸的抽噎声,安然地躺进了古朴端庄的柏木棺材里。

      这次,姜忘忧没有哭。

      许是哭够了。

      她只是冷静地将前来吊唁的陆晏之带到柳梢棺前,浅笑着告诉柳梢,他们会一起帮她报仇,让她好好放心。

      陆晏之从侍者那里接过吉祥土黄的纸钱,轻轻地放到了燃着火焰的吉祥盆里,火舌一下舔上纸钱,沉默地将所有的哀思祝愿带往另一个世界。

      “安息。”

      还要停棺几天才下葬,姜忘忧站在檐下,看着堂间来来往往吊唁慰问的许多人,看着拿着帕子抹泪的柳母和一脸沉痛的柳父,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怅然。

      “柳梢还在的时候,他们对她并不好,指责她给柳家丢脸,柳梢走了,他们又开始惋惜,说她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姑娘。”姜忘忧身着素服,眉眼中有显而易见的疑惑,“他们怎么能将嫌恶和惋惜都做的那么情真意切?”

      “嫌恶是真,因为他们占着她的好,所以格外见不得她的不好,惋惜也是真,因为他们终于抛掉那份不好时,连原有的那份好也永远失去了。”站在她身侧的陆晏之淡淡道,“世人皆是如此,失去的时候才惊觉原来当初得到的已是那样好。”

      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有点空:“那,他们以后还会记得柳梢吗?”

      陆晏之几乎是残忍地戳穿了她的幻梦:“可能不会,他们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忙,全家如何糊口,几个孩子如何成家,有了孙辈如何扶养。当他们忙于生计时,就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用于缅怀,而这种淡忘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加重。”

      姜忘忧蓦地心头一沉,却又听见陆晏之的下一句话:“但是你会记得,我也会。”

      陆晏之看过来,盯着她在阴沉天色下略显苍白的侧脸,柔声道:“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这样一个柔弱的姑娘,是如何鼓起勇气对抗山匪,是如何挺身而出舍己救人的。”

      “而每当我们同别人说起她的故事,就会多一个人想起她,怀念她。所以忘忧,不要去伤感别人对她如何不好,而要加倍地、努力地对她好。要活到七老八十,同你的每一个子孙讲述她的故事,叮嘱他们每年给她上香,才算真正地对得起她。”

      陆晏之身后的瓦色青黛,桃色如洗,连同尚未晴霁的天幕一起勾勒出他周身轮廓清淡如烟,似有微光在他身侧浮动,衬得他眸光温柔缱绻,如同浸着月光的湖水,泠泠地在她的心尖流动。

      有雨滴顺着屋檐“啪”地一下落到地上,将姜忘忧从迷蒙云雾中惊醒。

      她不知所措地垂下眼帘,故作冷静地答应:“好。”

      可实际上心跳如鼓。

      “对,对了……”她不敢看陆晏之,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几乎是强行地岔开话题,“你可知道卧虎帮回虎阳山了没有?一月后便是初赛,我赶着去庄子上安排酿酒的事。”

      陆晏之见她眼神躲闪,唇边不自觉浮上笑意,挑眉道:“卧虎帮已经回去了,不过你要如何出城去?”

      “租辆马车吧……”姜忘忧莫名想起了上次陆晏之忽悠李老板来送她的事,愈发耳热。

      话音刚落,陆晏之“啪”地一下打开了纸扇,用纸扇挡住了他们二人的面前,姜忘忧的视线同时被遮挡。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忽然感到自己的耳畔有温热气息流动——是陆晏之在她耳畔低声耳语。

      “后天再出发。”

      鼻尖又是那股若有若无的雪松香味,闻得姜忘忧面颊有些热:“……好。”

      姜忘忧明知陆晏之不过是一番好意,叮嘱她出城要晚于官府剿匪,让官府官兵能替她开道,而且事关剿匪大事不可声张,他才这般小心翼翼低声耳语。

      她全知道,但她仍旧觉得有股气血直接涌到了她的脸上,让她的耳朵简直都要烫掉了。

      面前的扇子又倏然合上,露出了面前的院子,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这一隅的小小插曲并没有人察觉,像是一个隐匿的秘密。

      她更害臊了。

      “我,我去看看堂上可有什么需要。”姜忘忧直愣愣地抛下这么一句话,便仓皇地逃离了院子。

      一眼也不敢再看陆晏之,甚至她感觉短时间内,她都不能太冷静地同陆晏之相处。

      所幸那天他们也没再独处过。

      毕竟陆晏之新官上任,府衙还有许多公事需要处理,没待多久便被叫了回去,她也没有挽留。

      那两天她忙得简直夸张,柳梢的,姜家的,酒肆的事情一齐堆到她面前,逼得她来回奔波,夜以继日,好些天没睡好觉。

      到了第三天,她才终于喘过这口气。

      是时候去庄子上了。

      将最靠谱的梨叶留在了家中照料父亲,姜忘忧带着桃枝杏果两个丫头一齐去了庄子上。

      当然,还有几个护卫——是陆晏之派来的。

      “我们本就是留守于此,送您去庄子上也不过举手之劳,姜姑娘莫要推辞。”

      同他们说了许久也说不动,又甩不掉他们,姜忘忧只好受了这份好意,然后默默地在心中给陆晏之再添上一份功劳。

      哎,欠他的真是越来越多了——

      还好到了庄子上,这几个护卫就自行回去了。而且他们在走之前还叮嘱她,一定要等陆晏之派人通知她卧虎帮已除再返回城中,姜忘忧小心地记下了。

      庄子上的陈掌事一如既往的热忱好客,将她们引到了准备好的住所里。

      姜忘忧谢过他后,还是直接切入了正题:“陈掌事,其实上次来我就有事想问,但是当时柳梢情况危急,庄子外面又有卧虎帮虎视眈眈,我就没有仔细计较。”

      “所以我又来了第二次。”姜忘忧面容平静,“庄子上酿酒的酒窖在何处呢?”

      陈掌事微微蹙眉:“可是送往城中的酒酿出了什么问题?”

      虽然陈掌事为人诚恳,但姜忘忧深知这种事最忌打草惊蛇,只是微微笑道:“去了便知道了。”

      陈掌事摸不着头脑,还是领着姜忘忧去了酒窖。

      “姑娘又来了?!”隔着老远,姜忘忧便听见了工人的呼喊,“她来做什么啊,啥都不懂还天天往庄子上跑,真是闲得慌!”

      “嘘——”另一个稍微低点的声音制止了他,“可不能这么说,姑娘到底是姑娘,来巡视几番怎么了,便是让你把这些酒全砸了,那也是人家自家的事。”

      第一个人听着来气,愤忿回嘴道:“你这话就不对了,她一个姑娘家,能懂什么酿酒的事?这些酒是我们辛辛苦苦酿出来的,她既没有出力,便轮不着她指手画脚的!”

      他越想越气,把手里的碗用力一摔,砸在地上“啪”地摔出了一地碎片。

      陈掌事也听清楚了他们这番违逆之语,连忙抢先进去,大声斥责道:“你们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姑娘也是你们能非议的?!”

      酒窖门口一高一矮两个工人,矮的那个见状不妙,连忙躬身道歉道:“姑娘对不住,我兄弟吃多了酒,才说了这些浑话,这些实在不是他真心所想。”

      “就是我真心所想!”那高个子横眉竖眼,大声嚷嚷道,“老何你莫要和稀泥,我既说出口了,那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姑娘若是不懂酿酒,还不如将事交给懂的人来做,免得你还要三天两头地来回跑,瞎折腾人!”

      “钱三你少说两句!”陈掌事板着脸大喝一声,又转过来同姜忘忧道歉,“钱三他就是性子直些,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姜忘忧笑了:“陈掌事这么说,不就说明您也觉得我对酿酒一窍不通了吗?”

      陈掌事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一下子有点怔愣:“我……”

      “无妨。”姜忘忧一点不恼,往前走了两步,对上那钱三的眼神,“你叫钱三对吧?”

      钱三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不情不愿地点了个头道:“……是。”

      姜忘忧浅笑道:“你说我对酿酒一窍不通,不如你来说说,姜家最为有名的‘曲水觞’是如何酿造的?”

      钱三鼻尖一哼,昂首达道:“谷粟去壳七分,用山泉水浸泡洗净,蒸煮至饭疏松不糊,淋水冷却,然后水六粮三曲一制酒母,水五粮四一酒母入池发酵制酒醪,次日开耙每日翻醪至二月余后,上槽滤液成酒。”[1]

      他斜睨着姜忘忧:“我说的可有不对?”

      姜忘忧莞尔一笑,道:“自是不错。”

      “只是……”姜忘忧随手取过手边的一坛酒,递到他身前,“你既对此烂熟于心,不妨说说这坛酒有何问题?”

      “有问题?能有何问题?”钱三心下不爽,干脆利落地接过那坛酒,仰头喝了一大口,动作大得酒液都顺着下巴流到衣服上。

      他先是痛快地“哈”了一大声,开口道:“这不是很正常……”

      上来的后味将他嘴里的话堵了回去,他不自觉拧起眉来:“等等……这酒,怎么怪怪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刚好清明节写到了这个情节,怎么不算是一种缘分呢?
    [1]这一段只能说是处于查了资料但是把自己查乱了的状态,大家看个意思就行QAQ
    啊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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