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符》萹瑶

4、笑忆往事

　　此龙可谓是不鸣则已 ，一鸣惊人。语落，范雯沉默片刻，又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看向眼前这位少年。
　　四百岁的死人？这位少年看起来至多也就二十岁。他的长相则是那种带有些许攻击性的美，黄瞳紫衫更是显出了几分高贵。若没看到方才这位少年、或是说这条龙的身手，定会以为他只是某个有钱世家放荡不羁、出来闲逛的公子哥。
　　夜晖没有等他回话，继续道：“接下来，我给你两个选项。一，被我杀死。二，替我完成任务。”
　　范雯听到这俗套的台词，持续沉默不语。
　　夜晖见他不答话，只好循循善诱：“范公子大可以放心，夜某给出的任务又岂会是什么阴险歹毒之事？”
　　远处的叶荆听到这话，不免在心里嘀咕道：“如若你给出的任务当真同你说的那般，为何还要给第一个选项。”
　　不过，以死来要挟范雯，倒也没错。以他的修为，若想活命，就只能从了这条龙。而于这条龙而言，范雯不过只是一枚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罢了。
　　范雯沉吟片刻，才开口道：“可以。不过，我也要开出我的条件。”
　　“呵呵，你还想开条件？”夜晖不屑的笑了一声，但话语中却饱含了一种小心翼翼和满怀期待。
　　“五个问题。”
　　听到这个条件后，刚想拍手叫好感叹一句“大小姐终于学聪明了”的叶荆哑然失笑了。
　　夜晖听到这个条件后，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我想，你的第一个问题会是我的身世，再者就是我为何会有龙身。不过不用谢，我帮你省去了。”

　　“那是四百年前的一个秋日，天气和今天很像。我呢，是夜氏的独子，自幼就被当作是宗主继承人培养。当然，在我七岁时，我有了个叫做夜宴的弟弟。这是后话，与此事并无太多关联。
　　那天呢，我练完了剑，闲来无事，便一个人跑到了城外的一座山上闲逛。那座山叫什么名字呢？我也不是很清楚。只不过我的父母都不让我去把罢了。可越是这样，我就越好奇，越是好奇就越耐不住性子要去看看。于是就在没有告知父母和随从的前提下只身一人、持一剑赴往无名山一探究竟。
　　秋高气爽，清风袭袭送寒意。可我又跑步又御剑，早就出了一身的汗了。而且刚上山，也没有遇见什么妖魔鬼怪，便在半山腰的一个芦苇荡旁的小河里玩起了水。当时我和公子你年龄差不多，十六岁，自身修为也没比你高多少——————当然，那是四百年前，你现在要是好奇我的修为的话你可以试一试。当时我正在抓鱼，就在和一条鱼打得难舍难分之时，我感受到背后传来了一阵寒意。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七窍流血的魂魄飘飘荡荡的站在我的后面。
　　我正准备撤退，毕竟这魂魄流的血看起来也快凉了，再加上我并不是什么特别善良的人，自然也不想替他收尸。可那残魂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向我攻了过来。我一转身，躲了过去，趁机拾起了放在岸边的剑。
　　连挥出七剑，罡风向残魂席去。可他却像是毫不在意般，愣在原地。我正在思索间，竟然一个没留神，让他钻了漏子。就这样，我昏迷了一夜
　　次日清晨，我从那片芦苇荡里醒来后才发现我长出了龙身。兴许是因为那魂魄将他残余的力量全部释放给了我吧，我一时间修为倍增。
　　可我回家后，父母看到我这副半人半龙的样子，竟然勃然大怒。先是让我滚去祠堂罚跪，又把我关了禁闭，最后尽然扬言要直接将我逐出家门。当时我害怕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没等他们请我滚，我便收拾好行李，半夜偷偷溜走了。
　　说是偷偷溜走，实际上没过一个时辰，就被我房门前的守卫发现了，通报给了我的父亲。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我的父亲，他可以不疼爱我、不信任我、讨厌我，但……但怎么会有人的父亲直接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儿子死了呢？甚至还在三天后大摆白席，请便了仙门百家。当然，我走后，那位弟弟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宗主继承人。
　　可我要说的重点现在才开始。
　　在世间颠沛流离中，我偶然间遇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雨夜，斜雨蒙蒙落下。我站屋檐下，见青伞下一少年缓缓走来。白发鹿耳，银瞳青衫，似是诗画中走出的美男子。他的名字叫做颜语希，同时为修道之人，我与他很聊得来。除了他之外，我还得到了两把锁和一对符。这符呢，叫百花符，据说吸收了天地之灵气，可以医白骨，起死回生。但是问题在于这只是必须两张符一同使用才能发挥这种效果。而如今，一把锁和另一张符都在颜语希的身上。
　　嘘，别插话，听我接着说。这把锁呢，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把锁带在身上，可以让两位配锁者生死与共。因此，颜语希一定还活着。就算死了，也应当像我这样，魂魄和躯体完好才对。所以，只要是想找，你就定然可以找到。一定、一定、一定可以……”

　　见夜晖陷入沉思之中，范雯沉默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再开口道： “所以，我的任务是找这位颜公子？”
　　似是梦中惊醒，黄瞳泛着盈盈水光，再复平静，用一个有点颤抖的声音笑着说： “你？不不不，是你们。”
　　“何出此言？”
　　夜晖没有接话，而是冲叶荆藏身处喊道“出来！”，叶荆轻笑着，慢悠悠的走了出来。单看这副表情，估计是看不出此人早已在心中问候了夜晖的列祖列宗们。
　　“夜公子无需问了，芦某定然不负公子厚望，找到颜语希公子以及百花符。”
　　夜晖看到这不要脸的回复后，石化了三秒后，才回话：“不错不错，二位果真都是明事理的。那我现在就将身上的符与锁交与二位保管。”
　　“且慢，既然范公子开了条件，那我自然也得开。”
　　“但说无妨。”夜晖用一种听起来有几分柔和的语气回复道。
　　“那这可是夜公子说的。我若能找到你要的百花符，那，它合体后的第一次使用权需要交付于我。”
　　“好。”回答得干脆利落，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可看见他眼眸中的暗黄色星海后，又难免会有些怀疑。
　　夜晖爽快的答应了，范雯心头却隐隐有些焦虑。趁着夜晖打包东西的空档，他才得以开口对叶荆说话。
　　“你怎么来了？”
　　“看到你进来了，就顺路跟过来一探究竟。”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大小姐，不要这么自恋好吗？”
　　“你你你你你！你叫我什么？”
　　“范小公子。”叶荆笑着改了称呼。
　　“哼，这还差不多。”
　　话音刚落，夜晖就带着东西来了。他将一个看起来极为精美绝伦的乾坤袋交予叶荆，又行了一礼。叶荆也拉着范雯，郑重地回了一礼。转身离去，不提。

　　只是那位少年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那个瓢泼大雨的夜晚。他如同碎玉般无法拼凑的魂魄早已散去，如今却要再次为一人转动了。
　　清潭之上，莹莹血光，徒留夜晖一人，依旧屹立于原地，目送二人的离开。
　　看着这两个人如同四百年间无数人一样从这里离去，又带着失败归来。
　　这四百年，说长不长，但也不短了。春生秋杀，年复一年，他早已不寄希望于他人。
　　可却在这两个人的身上，看到了未来。
　　夕阳从洞口照了进来，是稀少到可怜的一丝光，却恰好照在了他的身上。就像是无数年前的那个少年一样，吝啬的施舍了一丝情赏赐于他，将身上的雨尽数化去。而从不知何时起，那位不知去向的人早已成为了他的全世界。甚至，是转动生命的小小齿轮。
　　别无他愿，唯有共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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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说……可不可以让我看到各位老师/太太/咪/宝宝/大人的评论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