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树上一只喵

36、第 36 章

　　竹鹿的迷你小车，占地面积小，但五脏俱全。
　　她坐在驾驶位上专注开车，谢忱坐在副驾驶时不时扭头递来几个眼神。
　　一些满载的喜悦，甚至不需要有任何的目光接触，就能轻而易举地钻进竹鹿脑海。

　　前方红灯亮起，竹鹿踩下刹车，车轮缓慢减速稳稳地停在白线后边。

　　她转头看向谢忱，正巧撞上谢忱的目光：“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语气带笑，在烤鱼店一而再再而三和谢忱确认他的问题后，这位重要又特别的朋友就时不时、用一种雀跃又欲言又止的目光望向她。

　　竹鹿觉得谢忱大概率是想起发烧那晚的事情，只是模糊的记忆还有很多有待确认的事项。
　　或者最根本、最想确认的，就只是那天晚上、她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谢忱，这次，你等等我，好不好。”

　　如果谢忱现在开口询问，竹鹿依旧会给出一模一样的回答。
　　她不喜欢撒谎，而且还是面对谢忱。

　　更何况，喜欢谢忱，并不是一件需要隐瞒遮掩的事情。
　　这是一件让她觉得荣幸的小确幸。

　　只是、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关系、明晃晃地摆出来，好像做实了她既要又要的渣女行径。

　　谢忱思考片刻，激动抽离的身体缓缓靠回椅背，他抬手抓了抓耳廓。
　　那晚的事情他都记起来了。
　　竹鹿的心意、竹鹿的犹疑，他全数收到了。

　　他不介意等待，他甚至觉得荣幸。
　　竹鹿需要厘清感情和恩情的纠缠，代表她对这份感情的重视。
　　代表她想要和他好好地展开一段关系、好好地维系这份关系——所以，等多久都没关系。

　　“就是……”
　　谢忱只是……觉得这一切美好得像一场梦，他想确定一下。
　　“这两天让李强力陪我逛逛，你是真的有事情，不是推辞不想见我？”

　　竹鹿诧异地回头。
　　没想到谢忱会问这个问题，也完全没有想到，谢忱会这么在意。

　　第一次让李强力先招呼谢忱，是因为她要去抓跟踪谢忱的人——晚饭的时候，谢忱说他已经清楚这个情况了，所以他更在意的应该是今天下午的安排。

　　红灯倒计时。
　　数字一亮一跳，像在预示着什么。
　　指腹点在方向盘上，跟着倒计时的节奏，一下一下犹豫着俏皮起来。

　　竹鹿转头，看向谢忱：“如果我说，我是因为工作冷落了你，你会生气吗？”

　　谢忱一愣，侧身往车门靠了靠，支起的右手握拳撑在脸颊一侧。
　　“不会生气。”他看向前方，红灯闪烁，一跳一跳像是什么危险的预告，“但会……有点难过。”

　　谢忱垂首，自嘲地笑了笑：“不过也会很高兴。”
　　他转头看向竹鹿：“远道而来的朋友都比不上的工作，我想，一定是你喜欢且愿意为之拼搏一生的工作——那么，我会很高兴，你找到了你喜欢的工作。”

　　绿灯亮起，夜晚空阔宽敞的马路，在明亮路灯的照耀下，笔直又明晰。

　　像一把完美解锁的密匙，打开一条通往美好的密道，本该黑暗沉寂的甬道瞬间亮起五彩斑斓的灯，欢迎着唯一的勇者踏向未来。

　　竹鹿回头看向前方，抬手遮了遮脸上的欢喜，害怕光亮的灯光照出谁的心声。

　　压着的勇气得到释放，她抬脚踩下油门，借着车子发动时那一点动静，掩盖声音里的羞涩，目光坚毅地望向前方：“你翻翻后座，那应该有个纸袋子。”声音却弱不可闻。

　　特殊时期的谢忱却是格外敏感，竹鹿便只是蚊子嗡嗡嗡，他大概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谢忱立刻转身，对上一张尬笑的脸——车后座，给两人带路的小混混双手捧着纸袋子，膝盖并着乖巧端坐，整个人的动作和身上穿着的风格极度割裂。

　　谢忱后知后觉意识到车上还有一个外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想也还好，自己也没有问出太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他从小混混颤巍巍又恭敬的双手中接过纸袋子：“谢谢。”

　　小混混顿时如坐针毡，恨不能立刻起立给谢忱鞠一个90度的大躬，然而没等他纠结完，谢忱已经拿着纸袋子转过身去——小混混紧张兮兮地往竹鹿那边瞥了眼，见对方没有动静，这才深深吐出一口气，继续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这是什么？”谢忱小心翼翼地捧着纸袋子，东西很轻，他装作不在意地瞥了眼，里面装着一个小盒子，看起来拳头大小，再多也不好意思看，索性放在膝上，询问它的主人。

　　竹鹿专心开车，装得更是不在意，多余地探了探身子，打量车窗外空旷得连片落叶都难寻的大马路。

　　在最后靠回座椅时，才装得漫不经心地清了清了嗓子，道：“哦，就是一个小玩意。影视城周边不是很多好玩的地方吗？有次取景的时候，我看见一家特别有意思的手工小铺——里面很多木头雕刻的小猫挂饰，都是店家自己亲手做的。”

　　当时第一眼，竹鹿就觉得谢忱肯定会喜欢。

　　本打算谢源这次拍完戏，她再去拜访，没想到这么快就和谢忱遇上了。

　　所以竹鹿就赶紧去了。

　　只不过……竹鹿的手工水平属实一般，店家的萌猫水平竹鹿是一点没学到，她刻出来的小猫……

　　“你要不拆开来自己看吧，是送给你的。如果不喜欢的话，就搁车上就好，我来处理。”竹鹿并不想回忆那惨不忍睹的画面，将最后的决定权交给谢忱。

　　谢忱抱着纸袋子的手紧了几分，目光得到准许、大喇喇地直接望进袋中，语气染着几分激动：“送给我的？等等，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没时间陪我逛，是在亲手准备这份礼物？”

　　谢忱很好地概括了这份礼物拿得出手的点，竹鹿见他也没有要拆开看的意思，心里悔的肠子都要青了，连忙道：“我现在想起来，就觉得这礼物有点鲁班门前弄斧的意思……要不我撤回这份礼物，下次再重新准备一份行吗？”

　　又一个红灯，竹鹿刹车踩得利索，转身就要去抢纸袋子。

　　谢忱眼疾手快地把手一举，整个人侧着身子几乎贴在车门上，远离竹鹿的捕捉范围，笑道：“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的道理，而且……”

　　谢忱珍而重之地将袋子抱进怀里，小心翼翼没压着袋子，却又紧张兮兮360度环抱无死角：“之前赔礼道歉的那个咖啡罐子和外套，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第二份礼物，没想到我一下子就实现两猫家庭了。”

　　竹鹿看着对方认真的神情，好像他怀里抱着的不是袋子似的，脸颊不由发烫。
　　她拨了拨凌乱的发丝，在五指的遮掩下轻舒一口气，嘴角不由自主地微扬：“确切来说，其实这个才是第一份礼物，最开始送你的那种卡通猫玩偶花的是傅停川的钱。”而且当时竹鹿挑礼物的时候也不怎么上心，哪里像这份礼物精挑细选，还亲手雕刻。

　　说完，她悄悄地递去些许余光，紧张谢忱的反应。

　　“这样，那我更要好好收藏了。”谢忱对这份新礼物的偏爱好像更加明显了。

　　竹鹿无声地松了口气，脊背靠回椅背，双手握着方向盘，再开口，语气也没了之前那点羞急的摆烂状态，隐隐似乎还带着点期待：“你要不……还是拆开来看一眼、再说吧？”

　　“好。”谢忱答应得利索，但却小心翼翼地背过身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纸袋子——确保第一眼看到这份礼物的人不是竹鹿、更不是无关紧要的路人，只能是他自己。

　　在拿出小盒子前，谢忱回头对竹鹿说了声：“那我现在打开盒子了？”
　　语气隆重又认真，仿佛拆的不是一份礼物，而是在询问对方的终身大事。

　　竹鹿被谢忱的态度惹得也紧张起来，不由直了直背脊：“嗯，开……等下！”

　　竹鹿突然发现自己没法一边开车，一边紧张谢忱拆开礼物的结果。

　　“马上就到了，等、等我停好车，你再开！”

　　指腹已经落在盒子开口的谢忱，闻言松了力道：“好。”
　　他很好奇，但也希望……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一起见证的时刻。

　　“呼……”竹鹿暗暗舒了一口气，悄无声息踩深了油门。

　　十分钟后，竹鹿停好车子，两人默契地朝后座看去。

　　小混混不用他们多言，当即打开车门跑了——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后座的车门无辜地敞开着，见证着刚刚落荒而逃的可怜人。

　　谢忱和竹鹿回身，在正副驾之间狭小的空档对视。

　　“噗嗤”一声对上暗号，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我看着是不是很像大姐大？”
　　“不像，应该是我露的那一手把人吓到了。”
　　“嗯，有道理——你的外形条件比我更威武。”
　　“其实反差萌更厉害一点，扮猪吃老虎那种感觉，你懂吗。”

　　两人互相吹捧到彼此都看不下去了。

　　竹鹿捧腹大笑：“我们是在争什么了不得的大奖吗？”

　　“倒也没有。”谢忱忍俊不禁，从怀里拿出小盒子，“我愿称之为开奖前的助兴。”

　　“哇。”竹鹿收了收笑意，弯着眉眼凑近些许，“感觉我们两个颁奖嘉宾，是来说相声的。”

　　“那你要不要结束不务正业的相声事业，”谢忱将盒子递给竹鹿，“来一段颁奖词，然后亲自颁奖？”

　　后座车门大敞，车内空气流通，可就这么一瞬间，当竹鹿的视线撞上谢忱的目光，她突然觉得风停了、呼吸静了，整个世界突然坍塌成小小一方，只容得下她和谢忱。

　　竹鹿没有避开视线，抬手从谢忱修长的五指间，接过小盒子——这是一份只有10g重的礼物，轻飘飘的好像风一吹就会飘走，盒底似乎还残留着谢忱掌心灼热的温度，莫名底给这份礼物平添了几分沉重。

　　“谢老板。”竹鹿捏着小盒子，水灵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揶揄，将那点试探藏在深处，“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在盒子里放一枚钻戒，才配得上现在的氛围。”

　　谢忱佯装失望，满是笑意的脸上皱起调皮的眉头：“居然不是小猫形状的钻戒吗？那我猜，这里面肯定是比钻石还要珍贵的东西。”

　　竹鹿唇角的笑意再也压不住，她破罐子破摔地打开盒子，将那份由她亲手雕刻而成的礼物，递送到谢忱面前：“只是一个红木雕刻的小猫吊坠。”

　　灰白色的盒垫上，一串棕红色的吊绳下，是一颗圆圆的大脑袋——左右两侧一大一小、一方一锥的是小猫的耳朵；占据半张脸的两颗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合时宜地采用了镂空技术，本该饱满可爱的大眼睛刻画出了骷髅头的效果；脸颊两侧三刀胡须，从上往下数从第二根开始蜿蜒出独具特色的纹路。

　　除了竹鹿介绍的“小猫吊坠”四个字，它和“猫”基本上搭不上一点关系。

　　谢忱沉默的时间越长，竹鹿的心就越虚——她本来打算直接在店里买一个吊坠送给谢忱的，但又觉得自己雕刻会更有诚意，但看到成品后，竹鹿对自己的这份诚意不由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其实我还有准备另外一份，是直接在店里买的，那个老板特别心灵手巧，雕出来的小猫都是活灵活现的。”竹鹿打开车载储物柜，从里面拿出另一个小盒子，迫不及待地打开、拿到谢忱面前，“你看，是不是很可爱——这个送你吧！”

　　谢忱伸手、却是抓住竹鹿的手，把她的手挪到和自己的手齐平的位置。
　　随后谢忱弯了弯手腕，用自己掌心的小怪猫撞了撞竹鹿手里的小灵猫。

　　“怎么办呢？”谢忱眉眼温柔，目光盯着竹鹿手心的小灵猫，语气无奈又宠溺，“可我就喜欢我们家清奇的小怪猫，它比你可爱多了。”

　　竹鹿哑然失声，怂恿的话再说不出口。
　　目光柔软地落在小怪猫身上，奇奇怪怪的小猫，因为谢忱的偏爱，好像真的可爱起来了。

　　竹鹿垂眸，捧着小灵猫的手贴向谢忱的掌，她学着谢忱的动作，用小灵猫的脑袋撞了撞小怪猫的脑袋。

　　两只小猫立回原处不再贴贴，可竹鹿的手却始终粘着谢忱的手，好像分不开了。

　　“好吧。”竹鹿目光落在小灵猫身上，眼眸中映出的却是一个人，她压着嗓子，替小灵猫轻声回答谢忱，“那请你照顾好小怪猫，它也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