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迂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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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的天空下，静立于茶摊前的谢真书，细长雪白的手指轻轻摩挲了玉牌片刻，便又继续凝眸看向古树后的一截白色衣角。
无影门，乃是实力不下于百意宗的魔道一流宗门，名下共有暗、影二楼。
暗楼主情报，影楼擅暗杀。
此玉牌，名叫截命碑，正是出自无影门名下的影楼，其中藏有无影门的独门秘术——影杀术。
正常情况下，唯有被无影门判定为大气运者，才有机会获得此物。
据传说，八百年前，曾有人开出十万枚白玉钱的天价，亦未能获得此物。
很显然，赵镜衡是欲要以这截命碑换取一条性命。
——一旦破碎玉牌，他立时就可修炼此门术法，并因此成为影楼的客卿长老。
迎着渐渐炽热的阳光，垂眸望向掌心的玉牌，谢真书一时间不禁陷入了纠结之中。
他此番下山的目的，乃是为了屠尽天下两千余名的问道、洞虚二境的高阶修士。
若想完成这目标，他绝不能被世人判定为满心杀戮的疯子。
否则的话，他纵然真的能天下无敌，亦要被正魔两道的众多修士给合力围攻而死。
那么，于他而言，影楼客卿长老这身份，无疑是个绝佳选择。
——只要有人于影楼对问道、洞虚二境的修士发布悬赏，他便可接单暗杀对方。
并且，在这过程中，他无论暗杀多少人，只要无影门未曾覆灭，他便不会被正魔两道群起而攻之。
而在影楼之内，关于这二境修士的悬赏任务，必然是极多的！
可如此一来的话，他此番却是必须得放赵镜衡一条生路。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在收下这截命碑后，言而无信地再反手一剑宰了对方。
但这些年来，师父照夜真人却是多次教导他——生而为人，绝不可言而无信！
谢真书正迟疑不决之际，躲在古树后的白衣少年赵镜衡，一个闪身来到了他面前一丈远处，笑吟吟地问道：
“赵某的这份大礼，不知真书道友可还满意？”
闻言，谢真书抬眼凝眸看向对方的同时，下意识地握紧了剑鞘。
但只刹那之后，他便收敛了心中的冷冽杀意。
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一袭白衣的美貌少年，沉默了片刻的谢真书，渐渐蹙起了眉头。
他本是打算与这人说个分明——想要用截命碑买命，也不是不行，但最多只能买一年。
但因久居深山，鲜少与人交流，一时间，他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却在这时，远处围观的人群里，突然冲出了一个黑衣男子。
“庄主！”
来人，正是黎明时分于永宁大道上与金云门弟子对峙的赵旭鸣。
快步来到赵镜衡的身侧，赵旭鸣附耳低语道：“属下刚收到消息，鬼雾山……”
说到一半，赵旭鸣忽地瞥了眼无声静立于一旁的谢真书，立时就压低了声音。
谢真书自是没有兴趣，也没心思去窥听他人的耳语。
——此时，他已然于心中组织好了措辞！
然而，五六个呼吸之后，待赵旭鸣耳语结束，他刚要开口，一袭白衣的赵镜衡，竟是突地转身直奔西方而去。
见状，略有些茫然地望着对方迅速离去的背影，谢真书张了张嘴，急忙就追了过去。
……
顿在原地的赵旭鸣，随手向脚边的死尸胸口丢了一枚白玉钱，不由得脸色古怪地揉了揉脑门。
半个时辰前，消失了小半年，突然返回山庄的庄主，不忙着处理凌霜神子一事，竟是莫名其妙地让他配合着演一场戏。
“难不成……”赵旭鸣的心中，猛然生出了一个让他颇为不安的念头来。
天刚亮不久，他便已经打听清楚了——
这名叫谢真书的家伙，最近半个月一直居住在天云坊内。
据说，此人整日与一个貌美少年腻在一起。
很显然，那美貌少年，正是黎明时分被一剑穿心的红衣少年。
而他若是没记错的话，那红衣少年当时可是称呼这人为“夫君”来着的！
他当时只觉得这人好生狠辣，竟是没有丝毫犹豫，一剑就斩了结契道侣。
现在想来，自家庄主莫名消失了小半年，极有可能就是为了此人。
——怕不是，正因为自家庄主的插手，这人才会如此狠辣地一剑宰了结契道侣的吧？
也就是说，自家庄主，竟是干出了勾搭已婚夫夫，且撺掇对方一剑宰了结契道侣的勾当！
想到这里，脸色骤变间，赵旭鸣急忙就往东飞奔而去。
诚然，他们乃是追求随心所欲、无拘无束的魔修。
但相当于一宗之主的庄主，与他们终究是不同的。
此事一旦被人给察觉到，他们却邪山庄，怕不是立时就要遭到正魔两道的唾弃！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与谢真书结下道侣契的，乃是自家庄主。
至于那红衣少年，无疑是个见色起意，欲要勾搭已婚夫夫的卑鄙小人！
“不对……这红衣少年，十有八|九是花信燃那个家伙以重金聘来的青楼妓子！”
念及至此，将“真相”给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的赵旭鸣，顿时心满意足地点了点脑袋。
……
谢真书虽已踏入了洞虚境，但毕竟不擅长身法，纵然全力追赶了将近盏茶时间，仍未能追上向西疾驰飞奔的赵镜衡。
一片竹林附近，凝眸望着距离他不下百丈远的白衣少年，谢真书不禁拧眉陷入了沉思。
“鬼雾山……”
位于西夜城城西的，这大名鼎鼎的鬼雾山，他自是有所耳闻。
据说，此地本是两大鬼门之一的幽冥山的宗门所在地。
一千多年前，邪道彻底没落之初，曾有近百位高阶阵法师，于此进行了一场大混战。
混战结束后，不知何故，此地便时常会出现一些异常。
每当有异常出现时，鬼雾山上必会有天材地宝现世。
而若无异常出现，则万万不可进入此地。
否则的话，即便是洞虚境修士，也有魂飞魄散的风险！
但按照话本的记载，却应该是在半年后，此地才会有出现异常。
就在谢真书疑惑不解之际，在他前方疾驰飞奔的赵镜衡，竟是于一座矮山脚下凭空失去了踪影！
见状，谢真书立时顿住了身形。
很显然，这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黛绿矮山，正是鬼雾山。
静立于青翠竹林边上，定睛望向遍布参天古树的矮山，谢真书顿足迟疑了会儿，便果断抬脚继续向前疾驰而去。
按理来说，他只需在此静等赵镜衡离开鬼雾山，继而将自己的想法同对方说清即可。
到时，赵镜衡若是同意这场交易，他便于一年后再来取其性命。
这人若是不愿意，那他则将会放弃截命碑，并当场斩了此人！
可问题是，这人万一不小心死在了鬼雾山上，又该如何是好？
——交易还未达成，他却已收了人家的宝物。
如此一来，他岂不是要欠下对方一个永远无法偿还的人情？
……
与此同时，蓊郁茂密的树冠遮天蔽日的鬼雾山上，身处于半人来高的草丛之中，一袭白衣的赵镜衡，瞥了眼围绕在他四周的一道道诡异身影，便回首向山下看去。
“啧，还是如此的‘迂腐’……”定定注视着已然来到山脚下的谢真书，赵镜衡不由得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他早已经想到了让此方世界永远陷入末法时代的办法。
只不过，这办法太过血腥残忍，必须要献祭数十万普通凡人，才有可能实现。
——他不止一次地将此办法暗中透露给了对方。
无一例外，这人每一次都是置之不理。
而实际上，对于普通凡人，这人其实并无多少温情眷注。
但因照夜真人的多年教导，某些东西早已经刻进了这人的骨子里。
譬如，爱护凡人，屠尽高阶修士，以及重信守诺！
当然，若非这人一如既往、从未改变过的“迂腐”，以他的性子，也不大可能于一次又一次的轮回里，耗费了近千年的光阴，一直陪伴在其左右。
稍稍沉默了会儿，一袭白衣的赵镜衡，便又恢复了慵懒散漫的神态，继而伸手轻轻摩挲着手腕处的黑色石珠。
……
轻嗅着淡淡的草木清气，谢真书刚来到山脚下，顿觉眼前一花。
旋即，他就莫名端坐在了一张灰色石椅之上。
定睛看去，他这才发现，自己此刻正位于一座漆黑色的高大石台上。
在石台的四角，各设有一张灰色石椅，且皆都有一道身影端坐其上。
而一袭白衣的赵镜衡，恰好就位于他的对面。
石台的四周，则是充斥着一团浓浓灰色雾气。
就在这时，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另外两人，忽地有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了赵镜衡的身后。
——准确地说，是一个浑身灰蒙蒙的，像是影子一般的怪物。
这怪物刚一现身，便以嘶哑的声音怪笑着道：“嗬嗬嗬，这一次，倒是来了两个了不得的生人……”
说到这里，怪物忽地话音一顿，嘻嘻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如改一下规则——败者，同伴魂飞魄散，如何？”
作者有话说第4章 迂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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