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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冯妈妈被打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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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回来了。
一时屋里的两人都站起来去迎,帘子打起来,一个端庄妇人款款走了进来,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姓姜名首卿。
因着突然丧夫,只好拿了前几年过时的浅色衣裳来穿,头上没戴冠,只插了一支珍珠五排簪并两个花树银钗,脸色便是敷了粉也看着不好,只是精神还算不错。
几个人簇拥着她走到塌上坐下。
珍珠移了凭几使她可以靠着,琥珀也端着紫苏引子进来了,琉璃也吩咐了人去打水,娘子要梳洗。
冯妈妈插不上话,也帮不上手,只在一旁干站着。
待梳洗完了,饮子也喝了,便靠在凭几上,顶着张蜡黄的脸儿问冯妈妈好,又让她坐。
冯妈妈哪里还敢抱怨什么,只一个劲儿的说些软和话,
“晚上娘子歇的好吗?是不是这几个丫头伺候的不好?娘子心里苦我也知道,只是也看开些,到底还得替姐儿打算打算……”
首卿心里一晒,摆摆手示意冯妈妈别说了,又让琉璃把里屋架子上的螺钿小箱子开了,拿了四贯钱出来。
“这些日子妈妈也辛苦了,这些钱且拿着贴补贴补家用吧。”
冯妈妈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是多虑了,一时又心下熨帖,到底是吃自己奶长大的,心里念着自己呢!
珍珠看冯妈妈也不说话,只两眼含泪的瞧着娘子,心下觉得好笑,
“妈妈快别这样了,娘子还有更好的赏呢。您呀,好日子就要来了!”
冯妈妈一听这话更是激动,却不好表现出来,只等着娘子开口。
“我如今也二十七了,妈妈更是五十有一了,也到了颐养的时候了,这次去青州更是舟车劳顿,我想着大兴府的宅子只旺儿一家看着我不放心,还得劳动您去替我守着,也不用跟着我来回折腾了。”
说着也不待冯妈妈再说什么,又让琉璃取了两贯钱出来也放在桌上的蓝稠包袱上充作路费,一起取过来的还有两张身契。
“这两张身契是给我奶哥哥和奶嫂子的,已经去官府消过契了,您的心思我也知道,这下他们都是正经人了,生了孩子也不耽误读书识字……这是十两的银锭,就给我奶哥哥吧,回了大兴府做点小生意也算个正经营生。”
这一下真就像个炸雷轰在冯妈妈头顶,她微张着嘴,手足无措的站起来。
琉璃早把包袱系好,交给了门口的桃儿,叮嘱她随着冯妈妈回家去。
这边戴妈妈一直打听着,听得冯妈妈回来,立马便赶了过去。
那边冯妈妈好不容易打发了桃儿,见家里没人,眼里压着的泪一下涌了出来。
正哭的痛快,却瞧着门口隐隐约约一个人影,把眼泪在袖口一抹,才看清是谁。
戴妈妈正一脸尴尬的看着她,进退不是,冯妈妈却像是找到了同病相怜之人,一下扑过来,
“我把她奶大,又看了她这么多年,就这么把我打发走了,我竟不知,这么没良心……”说着又要大哭,直把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脏的不行。
戴妈妈真想夺门而去,这冯妈妈也太没数了,这话怎么能说出来,她也不该听这话,一个奴婢还真想当人家的亲娘啊。
她这里正不知怎么脱身,房婆子却突然在外头喊,
“戴妈妈在这儿吗?娘子传你呢!”
说着就要进门,冯妈妈把脸一抹,捏捏戴妈妈的手,又把她推出去,她自己的样子实在没法见人。
戴妈妈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心里惴惴但还是挤出笑来,
“在这儿呢,这正和亲家说话哩!”
两人走出几步,戴妈妈胸口像揣了只兔子,
“不知娘子传我是因着什么事?房姐姐同我说说,回话时也利落些。”
“横竖我怎么知道,只是你也小心些,别犯错就是了。”
说着就到了正屋,戴妈妈喘了几口气,又拿手抿了抿头发,门口的杏儿打起了帘子,她忙道声姑娘辛苦,垂着头进去了。
这才是她第二次进这个屋子,第一次还是刚来这边的时候,来见主母磕了头就被领下去了。
首卿把册子合上,抬眼一看,戴妈妈低垂着头,微缩着脖子,双手握在一起,活像个鹌鹑,不由有点想笑。
“妈妈好?听说妈妈家的二丫头七岁了吧?”
戴妈妈忙答好,又说燕儿虚岁七岁了。她听着娘子轻轻柔柔的声音心里却咯噔一下,不知娘子是什么意思。
“妈妈是个利索人,养的女儿自然也好,咱们这要走了,原来赁的人要家去,我这院里空出了一个洒扫的缺儿,我瞧着燕儿是个好孩子,妈妈以为呢?”
戴妈妈心几乎跳出来,她微张着嘴只听自己说道,
“娘子高看了,我明儿就把这丫头送来,保准好好伺候娘子。”
直到回了家,戴妈妈胳膊都是麻的,她忍不住把刚才的事想了一遍又一遍,这才彻底回过神来。
立时跑到里屋,把燕儿从炕上薅起来,又是梳头洗脸,又是换衣服,打扮的勉强好些。
又细细的把事说给她听,教她怎么进退,怎么回话,这一折腾就到了晚上。
娘子屋里今晚轮到珍珠守夜,琥珀和琉璃就回了后罩房的屋子,琉璃睡东边靠墙的床,琥珀睡北面靠墙的床,西边靠墙的床则是珍珠睡。
俩人等梳洗完了便躺在床上说些小话。
“娘子怎么不把戴妈妈打发了?瞧瞧她那样儿,也太会钻营了。”
琉璃听着她这孩子气的话,在夜里微微笑起来,
“你呀,你呀,这才不算钻营,这叫上进。娘子才不恨她,娘子最厌的是冯妈妈,她主动送上门去跟人结亲,不就平白让娘子低了杨小娘一头?”
又翻了个身,对着那边的琥珀,
“最要紧的是冯妈妈生了二心,娘子容不下这样的人,至于戴妈妈,她还算是个老实的聪明人,对娘子一向尊敬,如今这个情形,人人心里都有两颗心,娘子也只能论迹不论心了,留着她估计也是看老夫人的面子。”
琥珀想问,这个人人也包括她们自己吗?可又觉得没意思,说不准娘子自己心里也慌,只是不好显露出来。
其实她自己心里还有个想头,怕是娘子还想用戴妈妈恶心一下杨小娘。
等第二天一早梳洗的时候,贴身丫鬟翠荷便把燕儿要去正院里伺候的事说了。
杨小娘果然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立时就把面巾砸在铜盆里。
东厢的荣娘每日这时候都要来看看她兄弟,一进门就见她妈盘腿坐在塌上,双眼微红,一旁的翠荷一脸的无措,
“小娘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咱们成了人家脚底下的石头,踏着咱们去攀高枝儿去了!”
西次间的月牙和丰哥的奶娘只当没听见这话,继续给丰哥儿穿衣裳。
刚穿好,荣娘就进来了,抱着她兄弟出去坐到杨小娘旁边,逗丰哥笑。
“小娘别气了,看着弟弟吧。”
丰哥刚睡醒,小脸儿红扑扑的,一笑,露出六个小乳牙来,真真可爱。
杨小娘把丰哥儿抱在怀里,心气也平了,娘俩正逗弄他,大娘和二娘进来了。
这俩是双生姐妹,今年也才六岁,长的一样,打扮也一样,大娘叫玉乐,二娘叫玉仪,正是闹腾的时候。
刚进门,二娘就嚷嚷着要吃酸红藕,杨小娘也没驳她,就让翠柳拿了二十几个大钱去程娘子那里让她中午做份醉红藕,顺便把早饭提回来。
等摆上来,先喝一盏煎茶汤养生,再一看桌上,一盘四色馒头,一盘乳糕,一盘卤鸡子,四碗真君粥并一碟糟姜,一碟糟萝卜,另外还有一碗给丰哥儿的羊乳。
丰哥的奶娘把他抱下去喂羊乳去了,月牙在旁边伺候着用饭。一时用完了,便去请安。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先往正院里去了。
进了屋子就是一阵冷香扑鼻,这屋里的贵重东西收拾的都差不多了,只地下一架四扇梅兰竹菊绢绣屏风,塌后的条案两侧各摆着一只玉壶春瓶,中间则是一座小的山水石屏。
首卿坐在塌上,怀里抱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三娘玉姝。
这三娘如今四岁了,头发勉强在头顶扎个小揪,脖子上戴着璎珞,正跟她妈学着识字。
见有人来,娘子先让坐了,又把三娘放在一边,各自见了礼,便给她一把小银梳抓着玩儿。
因着待这几个孩子和杨小娘都是面子情,只问了几句就不再开口。
众人便等着梁小娘过来,好一起再去给夫人请安,等了一会子还不来,刚要人去瞧,帘子就打起来了。
梁小娘面色微白,后头跟着她的女儿静娘,一进来就告罪,说自己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吐了两次,这才来的晚了些。
“等回来便请个大夫来瞧瞧吧,若无事自然好,若有事也别耽误了又拖成大症候。”
梁小娘只低着头答应了一声,并不多话。
一行人就又去了东院,这院子是专门收拾出来给老夫人住的,仓促之间便有些简朴。
但老夫人并不在意这个,对娘子这个儿媳和几个孙女也并不热情,只把丰哥儿要过来抱了抱。
等回了房,首卿便让人拿了帖子去请大夫,她如今身边没得力婆子使,只好让最稳重的琉璃跟着大夫一同过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两刻钟,琉璃没回来,却使了个小丫头来报信,说是请娘子亲自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