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落》左右之手

58、第 58 章

　　倏地，是第六感吗？她感觉到马路对面有人盯着他们，这感觉太强烈，以至于迫使她把目光转投过去。
　　穿过道路中央熙熙攘攘的人流，对面的道路旁停着一排车子，一辆挨着一辆。谭杏花在预感强烈的方向并没有看见什么。于是她左右来回扫视了一遍人群，也没有发现异常。她准备去查看停着的那排车子。
　　这时，梁深父子俩已经研究完了。
　　“哎，杏花，走。”梁深喊道。
　　梁深的这一声转移了谭杏花的注意力。“哎。”谭杏花的视线集中到他们父子俩身上。
　　谭杏花挽住了梁深的胳膊。
　　他们一家三口往家的方向走去。出了集市的主街，路上的人和电动车逐渐减少。
　　“哎，亮亮你的压岁钱可以放里面啊。”
　　“对啊，你的压岁钱呢？”
　　“在枕头下。”亮亮说道。
　　“回家拿出来全放这里面。”
　　“嗯。”
　　“哟，”谭杏花揉着儿子的小屁股，“哟，马上成大富翁咯。”
　　“呜﹍呵呵。”小家伙捧着储蓄罐乐呵呵。
　　“财迷哟。”梁深笑着说道。
　　“下来自己走路吧，亮亮。骑大马一整天了，你爸爸脖子该折了。”谭杏花说道。
　　“不累，这算什么，我们还能飞哟。” 说完，梁深稍稍压低身体，手扶住儿子的后背，往前跑去。
　　“慢点儿，别摔了。亮亮储蓄罐抱紧呀。”谭杏花一边笑着追一边大声提醒。
　　话音未落，亮亮手中的储蓄罐脱手，滑落下去。千钧一发之际，梁深本能的抬腿用膝盖挡了一下。但储蓄罐还是啪的一声摔落到地面。
　　“啊，惨了。”梁深发出惊呼。
　　身后的谭杏花迅速赶到，弯腰捡起储蓄罐，拿在手里检查。
　　“摔坏了吗？”亮亮预感到不妙，说话的声音立刻带着哭腔。
　　“哦，这里坏了，有条裂缝。”
　　谭杏花拿着储蓄罐指给他们父子俩看。父子俩的脑袋挤在了一起。
　　看着那条裂缝，亮亮的眼睛立刻蓄满了眼泪。
　　梁深心疼地把儿子从肩膀处慢慢放下抱进怀中，“都是爸爸干的坏事，把东西摔坏了。”
　　“嗯﹍呜﹍”亮亮止不住的抽泣改成嚎啕大哭，把脸埋进梁深胸前。
　　“回家爸爸给你修一下行吗？”
　　孩子立刻仰头望着爸爸，“能修好吗？”
　　“我一定尽力，可能没有新的好。”
　　“好吧。”
　　孩子的快乐简单，一个糖果、一个气球都能让他们露出纯真的笑脸。
　　“要不，我们回去再买一个？”谭杏花试探着说道。当妈的看到孩子这么伤心，于心不忍。
　　梁深阻止。他接着对儿子说道，“这下储蓄罐给妈妈拿着吧，安全些。”
　　“嗯。”
　　“等回家爸爸就想办法修。”
　　“嗯。”
　　父子俩边说话边往前继续走。谭杏花跟在后面。
　　“爸爸，你会修吗？怎么修啊？”
　　“可以用胶水粘上，502胶水。粘上后，这条裂缝可能会难看。哦，对了，可以贴上贴纸，我看你有奥特曼的贴纸，可以贴上。”
　　“嗯。”亮亮的声音欢快，爸爸的补救措施听起来完美。
　　“回家咯，这下可以跑咯。”
　　梁深横抱起儿子往前冲。亮亮双手在空中飞舞，咯咯笑，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进到了村口，从家的方向迎出来的是开心果。它朝着他们奔来。亮亮看见‘好朋友’，就要求爸爸把自己放下来。他从谭杏花那里要过储蓄罐，他要第一时间把自己的宝贝与开心果分享。
　　“这个是储蓄罐，里面可以放很多钱。”
　　“汪、汪。”
　　“可是摔坏了，那，这里。”
　　“汪、汪。”
　　“不过，爸爸会修。”
　　“汪、汪。”
　　梁深和谭杏花并肩走在儿子和开心果身后。听到儿子和开心果的‘对话’后，梁深深感责任重大。他苦着脸对谭杏花说道，“哎，我要是修不好储蓄罐会不会挨打？”
　　谭杏花笑了。
　　“奶奶。”
　　“哎，慢点跑。”秦兰正倚在自家门口，大声提醒孙子。
　　“奶奶，看。”亮亮跑到了秦兰跟前，高举着储蓄罐给秦岚看。
　　“哟，这是什么呀？”秦兰弯腰抱起孙子。
　　“储蓄罐，里面能放好多钱。”
　　“哈哈，小财迷呀。”
　　“但是摔坏了。”
　　“啊？新买的怎么摔坏了？在哪儿？”秦兰急忙查看。
　　“这里。”
　　顺着孙子的小手指的地方，秦兰看到摔开的一条裂缝。
　　这时，梁深和谭杏花到了家门口。
　　“妈。”
　　“妈。”
　　“哎，回来了。”
　　“是我干的。”梁深一进门，立刻‘自首’。
　　“哟，真是，好好的东西哟。”秦兰轻声埋怨儿子道。
　　“我来修，保证专家技术一流，医美不留痕迹。”梁深吹得天花乱坠，他撸起袖子好似一位即将做一台手术的专家主任，“走，上楼。”
　　捣蛋部队闹哄哄上楼去了。
　　看到他们父子上楼后，秦兰和谭杏花走进了厨房。
　　“妈，做晚饭吗？”
　　“哎哟，你跑一天累坏了，休息吧。我来就行。”
　　“我给你打下手生个火什么的。”
　　“行，那你坐那儿哈。”秦兰系上围裙，“饺子我下午早包好了，下熟就行。”
　　婆媳在厨房忙碌着。不一会儿，咚咚咚，哄哄哄，捣蛋部队冲进了厨房。厨房一阵闹哄哄。
　　“奶奶、妈妈，看。”
　　“汪、汪、汪。”
　　“晚上吃什么。”
　　修补好的储蓄罐在谭杏花和秦兰眼前来回巡展。
　　“哟，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呀，还变好看了。”
　　“哇塞，还有奥特曼。”
　　婆媳俩极尽所能地夸奖，把梁深得瑟坏了。他围着他们三个转悠，等着被夸。
　　秦兰抬头看见儿子，只说了一句，“你把饺子端出去。”
　　然后接着听孙子说他的储蓄罐。
　　“没人夸我吗？”梁深观望了许久，忍不住自己开口邀功。
　　“夸你什么啊？就是你干的坏事。”秦兰回了一句。
　　“额，你们不是说修补的不错，更好看了嘛。”梁深不到黄河心不死。
　　“我﹍忽悠小孩子的，你还来凑热闹﹍。我不骂你就不错了，还夸？”秦兰笑骂，一边作势欲打儿子，手高高的举起却不舍得落下。
　　梁深抱头鼠窜，夺路而逃。
　　此情景引得谭杏花捧腹大笑。
　　“我孙子这么喜欢的东西，被你摔坏了，居然还要夸奖？”
　　“我不是修好了嘛。”梁深悄悄潜回，站在厨房外依旧不死心。
　　“你不弄坏，谁要你修。好好的走路你非要跑，搞得亮亮抓不住。”
　　“嗯？咦？妈，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细节？嘶，难得是﹍？”
　　梁深疑惑地望向谭杏花。谭杏花笑着使劲点头，表示她就是爆料人。
　　“噢，原来是你，你和我妈是一伙的。”
　　“噢什么噢，我们四个是一伙的。”秦兰手一挥一圈，把开心果都算进去了。
　　“噢，”梁深故作深受打击的样子往后倒退，退出了他们的视线。可突然他杀了回来，张口双臂问道，“谁和我一伙？”
　　“吃饭。”
　　秦兰端着两碗饺子从梁深身旁经过。无视那只悬在半空空挠的手。
　　谭杏花端着两个佐料碟同样经过。只是她笑得脸颊绯红。梁深使劲拽着她的衣袖，被她挣脱。
　　“爸爸，我和你一伙。”
　　“哎哟，还是儿子好啊！”梁深的双关语。“儿子最亲啊。”
　　秦兰笑到不能自已。
　　“吃饭咯。”梁深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饺子和醋的香味弥漫，幸福的香气充满了这间屋子。
　　吃过晚饭，秦兰就让儿子一家早早的回房，明天小两口就得回县城里，让孙子和爸妈多待一会儿吧。大概在八点左右，她站在楼梯口把儿子喊了下来。
　　“梁深、梁深。”
　　“哎，妈。”
　　听到楼下妈妈的喊声，梁深跑出了房间，来到楼梯处。
　　“我有个被子在上面柜子里，帮我拿一下。”
　　“在哪？”
　　“我房间的柜子，我够不着。”
　　“哦。”
　　梁深出来，下了楼梯。跟在妈妈身后进了妈妈的房间。
　　他们进房间后，秦兰反手先把门关上。“梁深，我跟你说个事。”然后在床旁坐下，并伸手拉了一下床边的一把椅子，示意梁深坐下。
　　看到妈妈的表情，梁深立刻明白，妈妈有重要的事情找他。他坐了下来。
　　“你要买房子，我赞成。”秦兰从枕头下摸出早准备下的那张卡，“这里有十万，你拿着。”
　　“妈﹍，我怎么能拿你的钱。”这些钱应该是妈妈毕生所有辛苦的积蓄。梁深的眼圈红了。
　　“拿着。这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孙子的。”
　　梁深的心沉重。他不敢抬头去看妈妈，和她鬓角的白发。
　　秦兰见儿子迟迟不接过去，她急了，“嗯，拿着，是妈妈给的。”
　　“妈，我可以的。这钱你留着应急用。”
　　“对，现在正是急用。”
　　“妈﹍我不能拿。”梁深站了起来。
　　秦兰一把抓住了儿子，“哎哟，你这孩子就是犟，让你拿着。”
　　秦兰把卡硬塞进儿子手中。可她拉扯不过儿子。最后她急眼了。
　　“那，借，是借，总行了吧。房子早一些买，多出时间来准备，明年亮亮上学就不愁了。别急慌急忙的，万一入学有个麻烦，就得耽误一年。再说我又帮不了你多少，也就是应个急。等你缓过劲，就还我。你别急坏了妈妈啊。”
　　替你着急为你着想盼你安康，愿用心血供养你的人，只有父母。
　　“我不是为你们，是为了亮亮。孩子读书就是眼前的事，宜早不宜迟，更不能耽误。”
　　母亲的字字句句都说到梁深的心坎里。梁深愧疚地接过了钱。
　　“行了，你回房早点休息吧，明天得早起。”秦兰这下才算放心，“等你们买好房子，就不用来回奔波辛苦了，亮亮也不用天天想念爸妈了。孩子的成长，离不开父母亲啊，不能等。孩子成长是很快的，一旦错过就永远错过了。”
　　“嗯，妈。”
　　梁深手里的卡似有千斤重，这笔钱对他的帮助巨大。这份爱深重，他无以报答，终身亏欠。
　　“哎，这事别让杏花知道了。”
　　临出门时，秦兰不放心又叮嘱了儿子。
　　“嗯。”
　　梁深回去楼上。是啊，有了妈妈的帮助，回去就可以先看房子。等房子搞好后，立刻就能把妈妈和儿子接到身边来。一家人团聚，免去了异地相思之苦。然后自己可以完全无任何顾虑，好好工作安心挣钱养家。
　　第二天四号，谭杏花和梁深必须返回。亮亮一早就醒了，身旁的大人们稍有动静，他就警惕地坐了起来。
　　“亮亮还早，睡会儿吧。”
　　“爸爸，你们要走吗？”亮亮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问道。
　　开心果摇着尾巴来到床旁。
　　“嗯。你怎么知道的？”
　　“昨晚我看见妈妈的箱子在楼下。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梁深笑了，这个小机灵鬼。昨晚大概在十一点左右，谭杏花把回县城需要带的东西收拾好后，先拿到楼下去了。当时他正和亮亮在玩，以为他专心致志地在搭积木，没注意呢。
　　“嗯…大概有四个月左右。”梁深计算着从现在到春节的时间，差不多有四个月。“想爸妈的时候，可以给我们打视频。”
　　“嗯﹍”
　　面对着依依不舍的儿子，‘明年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全家搬到县城去。’梁深差点儿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又咽了下去，他怕事情说早了万一有棘手的情况发生，反而让孩子的希望落空，倒不如，一次给他一个惊喜。现在先忍忍。
　　“四个月有多长呢？呐，一年有十二个月，一个月有四个星期左右，一个星期有七天﹍”梁深边给儿子穿衣服，边跟他聊天，以缓解孩子的心情。
　　谭杏花先下楼去厨房。秦兰已经在厨房里。
　　“妈，早。”
　　“哎，起来了。亮亮在哭吗？”
　　“嗯。”
　　“小机灵哟，才屁点儿大，大人一点也别想忽悠他哟。”提起孙子，秦兰内心的骄傲溢于言表。
　　“是的，好像知道我们今天要走似的，一早就醒了。”
　　“嗯，可不是嘛。”
　　“早上吃什么？”
　　“哦，炒饭，顶饿。回去你们又得一路颠簸。”
　　“行。我来生火。”
　　“嗯。”
　　这顿早饭，大家都默不作声。跟刚回来时的热闹相比，是大相径庭。亮亮整一个霜打的茄子似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梁深和谭杏花也吃不下。
　　“没事的，离别的跟前，孩子是特别难受。一会儿你们真走了，他缓缓后就好了，会自己玩的。”秦兰宽慰道。看着儿子一家人难受，她心里也不好受。
　　“嗯。”
　　“有事情我会及时跟你们联系。”
　　“嗯，妈。”
　　吃完早饭，收拾好后，是九点二十。
　　“走吧，拖上几个小时也没多大的作用。路上还要时间，不知道车上人多不多，回到县城你们还要收拾。来，亮亮到奶奶这儿来。”秦兰从梁深怀中接过孩子。
　　“那，我们走了。”
　　“嗯。”
　　开心果第一个跑进院子。梁深和谭杏花接着到了院子里。门刚打开一天缝隙，它就跑了出去。
　　秦兰和亮亮紧接着来到院子里。
　　“妈，我们走了。”
　　“嗯。”
　　“亮亮，过多久能见面呀？”
　　“十六个星期天。”
　　亮亮用手势比划出十六。
　　梁深笑了，孩子是真聪明，早上他刷牙时才教的，他已经记住了。
　　“和爸爸妈妈再见。”秦兰举起孙子的小手，和儿子儿媳告别。
　　“爸爸再见、妈妈再见。”亮亮哭着说道。小小的他已经知道和爸妈的分别是不可避免的，哭闹是没用的。
　　“亮亮再见。”
　　谭杏花鼻子发酸。孩子越大越懂事越惹人疼爱。
　　梁深拖起行李箱走了出去，他不敢开口，怕会落泪。
　　开心果早已等在了半路上。跟着他们一起到村口。
　　“开心果，回去吧。好好看家，听到了吗？”
　　开心果摇着尾巴。然后跑了回去。
　　院门口的亮亮在奶奶怀中看着爸妈远去，一个劲地擦眼泪。
　　“亮亮，你枕头下面的钱放进储蓄罐里了吗？”
　　“哦，没有。”
　　亮亮在奶奶的提醒下记起来。
　　“进去吧，把钱先放好，这事可重要。”
　　“嗯。”
　　“进来开心果，关门咯。”秦兰呼唤着狗狗。
　　开心果看了一眼已走远的梁深和谭杏花后，一跃闪入院内。院门关上了。
　　梁深和谭杏花看到院门关上，没有听到儿子的哭声，心踏实下来。
　　这条路依旧是原来的模样。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回去的谭杏花步履轻盈，不时地回眸，总能触及梁深的温柔专注的眼神。深情的目光紧紧相连爱意流转，他们心灵契合。
　　就在昨天，谭杏花处理好了一切。就在等儿子在淘气堡玩的时候，她发的辞职信息。本来准备了一套说辞，结果林老板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从林老板那么爽快就答应上来看，一切顺利，不会有什么节外生枝。她回去后，会重新找工作。换工作的事情相信梁深不会在意的，到时候如果他问起来，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