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落》左右之手

54、第 54 章

　　“是不是有事？”薛战的声音平静了许多。
　　“没有。”
　　“为什么不回信？”
　　“我跟你说了我有事？”
　　“有﹍”薛战猛地揉了一下头发，问题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她不说话，只是倔强地抿着嘴角。
　　薛战扔掉烟头，猛地将谭杏花揽入怀中，他不能这样和她闹僵，他受不了，他不在乎自尊，他在乎她非常在乎。她左右了一切，她的一颦一笑让他的心情忽明忽暗，快乐与痛苦交替。老天啊，他会为她而死！
　　他的吻如火似的印在她的唇上。
　　她推开了他。
　　他错愕地盯着她。
　　她挣脱了他，走向不远处的树荫。
　　一股无名的怒火从薛战心底升起，他极力压制着。他也跟到了树荫下，坐在了她的身旁。
　　她惶恐不安的双手绞在一起，她心底一直逃避压抑着的不安在弥漫。
　　微风起，头顶的树叶轻唱，沙沙沙，随风婆娑翻伏。远处的山，深青浅绿浮浮沉沉。青叶如翡翠被光穿透，光斑在她身上跳跃。
　　猛然间，谭杏花想搞明白一件事，他对于他们俩的事的想法，有何打算没有。
　　“如果﹍我老公知道了这事，怎么办？”谭杏花故意试探着问道。
　　果然，薛战心想。他的猜测是对的，确实是有事情发生，她是因为害怕才会不回信。
　　“真的吗？不会吧，没有什么破绽啊？”薛战寻思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嗯哼？”谭杏花答非所问。她只想知道‘万一’发生之后，他会怎么做。
　　“不可能，你骗我？”
　　谭杏花一声不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哦，那得更加小心些。”薛战看到谭杏花一脸严肃的样子，信以为真。
　　呵呵，‘哦，那得更加小心些。’就这？
　　“你要及时删除聊天记录，有什么事情见面的时候说，反正我们天天见。”
　　谭杏花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果有‘万一’的话，他第一时间是摆脱干净。迷雾散去，笼罩在他身上的光环消失，庐山露出本来的面目。此刻她顿悟，他只是在玩，仅仅是玩玩。玩多久？也许是半年，也许是一年，之后是分手。根本不需要打算，他们没有未来！而她呢？和她结婚？显然，薛战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
　　“没事的，先要保持冷静，不能乱了阵脚。我想不会有事的，你老公就算发现了，也不会胡闹，毕竟这地方就这么大，闹大了出丑的是他自己。”
　　听到这里，谭杏花猛地抽了一口气。作孽！真恨不能扇他一耳光！更想扇的是自己！
　　薛战首先感觉到的是手心里的手哆嗦了一下，接着开始发凉。他看向她，她的眼神凌乱，甚至是慌张。面色发白。他握住的手渐渐冰冷。
　　猛地，她抽回了手。她绞着双手，目光神经质地四处游弋，忽地，她站了起来。
　　“我们﹍该回去了。”
　　不征求他的同意，她便走向车子。
　　回去的路上，一路沉默。各自满怀心事。谭杏花到了认识的地方，就提出了下车。车子靠近路边刚一停稳，她急忙跳下车，往车子前进的反方向逃离，慌不择路。而车子前进的方向是她回家的方向。
　　薛战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他根本无法理解今天发生的一切，明明昨天好好的啊。怎么突然间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毫无征兆？为什么女人这么善变？
　　薛战发动车子去了店里。
　　晚上的生意比中午好。店员们来来回回忙碌着。整理小料区、注意冷鲜柜里食材的添加、整个大厅的卫生保洁等。
　　薛战在厨房里等着顾客的订单。如果有顾客点了甜品，在手机扫码下单后，厨房立刻就能收到。也在等谭杏花的回信。他约她明天中午见，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发出去的信息如同石沉大海。他又连续发了几条。直到下班，也无任何回音。
　　“干嘛了？丢了魂似的。”
　　林川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
　　“哦，玩手机呐。”
　　“黄色的吧？”
　　林川上来就要抢他的手机，把薛战吓坏了，连忙收起手机。
　　“走了、走了，不早了。”
　　“鬼鬼祟祟的，还嘴硬，一定是。”林川没抢到手机，嘴里嘟囔着，走了出去。
　　见他离开，薛战也准备下班。
　　谁知道，林川突然杀了个回马枪，一头扎进厨房，恶作剧地大喊道，“呀呼，我回来了。”
　　“哎哟，胆都被你吓破咯。”薛战配合着林川的表演。
　　“没劲。明天见哈。”林川见没有吓到薛战便准备出去，他的一个脚刚踏出去，可他停住了，突然回头问道，“薛战，你是不是动心了？”他的眼睛紧盯着薛战。
　　薛战冷不丁地被林川这么一问愣了神。“呃﹍”他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动钱动身体动什么都行，就是别动心。”
　　林川暗指的是什么，薛战心里清楚。
　　“嗯。”薛战胡乱应了一声。
　　“那好，明天见。”
　　“嗯。”
　　把店门锁好后，薛战取车后去了奶奶家。怕奶奶睡下了，他轻声进了门。客厅里的小夜灯开着，那是奶奶为他留的灯，照亮他回家的路。他站在奶奶房门口伸头看了看奶奶，微弱的光线下可以分辨出奶奶侧躺熟睡的身影。随后他悄悄回到客厅，把自己扔进柔软的沙发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
　　可他的脑袋却是沸腾的一锅粥。下午发生的事情清晰地徘徊在脑海中。
　　真的是她老公发现疑点了吗？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除此之外，他们之间应该没有阻碍。
　　如果她老公闹离婚，谭杏花会缠着他吗？那他是愿意的，至少是目前。
　　如果她老公发现后并原谅她，那他们日子照旧过，谭杏花就此回归家庭，不再和他有任何瓜葛。应该是最好的结局。
　　本来就是一场婚外情，和平分手最好不过，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损失，他不吃亏的。玩玩而已。
　　可他为什么会感觉难受？只要一想到从此和谭杏花是陌路人，胸口就好像压上一块巨石般的难受。
　　薛战想来想去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之所以难受，大概是正在兴头上的缘故。如果是在一起一段时间后，估计是巴不得甩掉她干净利落的分手。
　　薛战强迫自己这样去想－－艳遇结束了。是的、是的，非常愉快的一段情欲偷欢罢了。难受只是时间有些短，过段时间就会好的，是的，他狠命的点头。这样挺好，符合他一惯的行为准则，不想被任何事任何人束缚。
　　但是这招没有换来安心，反而让他更加焦躁不安。他在客厅来来回回地踱步。他来到阳台打开窗户做深呼吸，试图调整烦躁的心绪。
　　哦，对了，手机关机。
　　从现在起，停止一切任何与她有关或是能关联到她的事情。
　　窗外，天色渐亮。
　　有气无力的半躺在沙发上的薛战看了一眼时钟，五点半了。起来，做早饭。进到厨房，打开冰箱的冷冻柜门，拉开最上层的一个抽屉，里面摆放的是一些饺子、馄饨、馒头、手抓饼等之类的。肉类以及鱼虾之类的放在第二层或第三层的抽屉。犹豫片刻，薛战拿出一袋手抓饼。他准备做鸡蛋手抓饼。又在冷鲜层拿出一颗生菜和火腿肠。还又准备了黑米、黑豆、花生、薏米杂粮米糊。
　　六点多一点，奶奶起床了。昨晚上孙子回来的很晚，她已经睡下了。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客厅一直有动静。她站在了厨房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孙子，面带慈祥。
　　“咦，奶奶。什么时候起来的？是不是被我的背影帅到了？”
　　奶奶笑了起来。“你昨晚什么回来的？我睡得太死了，一点儿不知道。”
　　“哎，是睡得香。”薛战皱眉纠正奶奶的措辞。
　　奶奶又笑了。“哎，你昨晚干嘛了？我好像听到你一直在里跑来跑去的。”
　　薛战放下手里的碗，回过身做出惊讶状，“我就知道我是奶奶的心上人，一整晚都在你心上跑，累耶。”
　　奶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这种土味情话也能骗人。”
　　“奶奶，你去洗漱。一会儿就能吃饭。”
　　“嗯。”
　　吃饭时，薛战想起好久没有过问奶奶老年大学的情况了，已经又是一个新学期开始。
　　“奶奶，这学期都报名上了什么课？”
　　“嘿嘿，唱歌。”
　　“又报上了。”
　　“当然，名额一出来就被我们这些老学员们抢光咯。现在和姐妹们在一起，消息都灵通的不得了。”
　　“乖乖，这么卷。”
　　“哎，你是不晓得，名额有限。尤其是热门专业。那，我认识了好多同学，多了好多朋友。一会儿吃过早饭，我就得出去。”
　　“去哪儿？”
　　“和她们一起先去公园，跳两个小时的广场舞，然后回来，下午去上课。明天下午一点去唱卡拉OK。下午场打折的厉害。”
　　“哦，行程搞这么紧，累不累啊？”
　　“不累。我就算个人头，可以均摊份子钱，我唱不动跳不动吃不动，就是图个乐呵。”
　　“嗯。”
　　薛战明白奶奶的意思。年纪大了，人家都不愿意带着玩，怕是有身体上的意外，怕担责任。但是他担心奶奶为了排遣寂寞而一味地去迎合别人，而累坏自己。
　　“哎，奶奶，咱们社区也有类似的文化活动中心，不用跑那么远。”
　　“是的，这个学期上完我也不想去了。这几个姐妹都比我小十几岁，身体好能闹腾，我迁就她们或是她们迁就我，都不好。”
　　“就是，在社区这边玩吧，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呗。”
　　“是的。”
　　冯迎春低头喝了口米糊。
　　“哎，奶奶，上学期考试成绩怎么样？”
　　咳咳咳。正在喝米糊的冯迎春被呛到。
　　“怎么了？一提到成绩，就怂了？看样子是烤糊咯。”
　　“老师就给了五十分。”奶奶心有不甘忿忿不平地说道。
　　“哦？五十？再努把力呀，就六十了。”
　　“哼，就这五十分里还有四十分的‘语文’成绩。”奶奶翻着白眼。
　　“哪儿来的语文成绩啊？”
　　“说我上课就顾着唠家常，长篇大论的，导致周围的人上课都不听老师的，就听我的。”
　　哈哈哈，薛战捂着肚子从椅子上出溜一下滑了下去。他在餐桌下，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摆上桌面，表示服了。
　　“哼，下学期转学。”
　　薛战表现出该有的学生‘家长’的气势，助涨‘学生’的嚣张气焰。
　　“哈哈哈，是的，下学期转学。”
　　祖孙俩愉快的结束早餐。奶奶出门去玩。薛战收拾好厨房后，顺带把家收拾了一下，洗换床单枕套以及打扫。这些活干完，薛战腰累的酸疼。时针指在了九点零五分，薛战出门下楼。开车到店里不过九点二十。
　　薛战从后门进去，直接去了厨房，开始一天的工作。林川十点到。
　　整个下午他只专注于工作，抛开一切烦恼。仿佛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谭杏花也仿佛约好似的，之前的四个多月的时光被他们从记忆里删除。两个人现在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直到九月三十号。一切表面上风平浪静。各自专注于各自的本职工作。
　　十一点吃饭后，林川和薛战在后门口处抽烟。林川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小谭国庆请了四天假，说是要回老家。嘶，四天有点儿多，就怕万一别人也想请个假，那个班就少两个人，这样人手就紧张了。”
　　“哦，是的。”薛战似乎同样只关心人手的问题。“不行的话，咱俩上。”
　　“只能这样了。”
　　“她老家哪儿的？远吗？要请这么多天？”
　　“好像是湖东的哲安村那边的。”
　　“她身份证上的？”
　　“不是，身份证上的是她的娘家。”
　　“哦，那不远。”
　　“是的。”
　　林川将手上的烟蒂在地面捻灭后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我先进去了。”
　　“嗯。”
　　薛战深吸一口烟后闭住呼吸，让浓郁的烟雾瞬间充斥在口腔和肺部，使他在刹那的窒息中获得一种快乐。片刻后吐出烟雾，一吐胸中的不快。随后，他捻灭烟头扔进垃圾桶里，转身回到厨房里。
　　谭杏花还有两个多小时就下班了。她请了假，从一号到四号，配合上梁深的假期。但是他们今天走不了，得明天一早走。梁深要到下午六点才下班。
　　这段时间，谭杏花都在躲着薛战。偶尔目光接触，她立刻避开。现在她一心只想逃避离开这里，曾经甜蜜的欢愉最终演变成了最危险的因素。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凭着女性的直觉，她感觉到他不是个性格温和的人。而偏偏在热恋中，看不到任何缺点，他的强势、霸道、固执、大男子主义等统统被认为是男人的魅力。可如今这些魅力当初有多大，现在就有多大的杀伤力，甚至是成倍的。但她抱着一丝侥幸，他们的关系实际上已经算是断了，并且断得干净利索。只要他不纠缠，只要自己不说，那么这事会就这么翻篇过去，没有人会发现。
　　下班时间一到，谭杏花迅速走出后门。并没有走常规回家的路，而是选择绕行，并时刻注意来往的车辆。仿佛身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安全到家。
　　她靠在门后长吁一口气。但并没有感到真正的安全。
　　会是就这样两清？
　　她想辞职不干。会不会反而容易引人怀疑？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