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罗浮梦碎【故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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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渊这番话，令顾漪久久没有回神，直到车子停下熄火，她才在恍惚中定下心神。
顾漪与陆渊在中餐馆私厨用了晚饭，菜肴味道很好很丰盛，但她只用了一碗粥。
不知是太累了，还是晚餐摄入了过多的碳水，她上车后便昏昏欲睡，不知什么时候沾上陆渊肩膀，便陷入沉沉梦境。
顾漪再次睁开眼时，便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摇晃，这让她阵阵发晕。
她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身处船舱。
再从舱壁上的一小块玻璃外看去，凭借船体发出的微弱光芒，判断出现在离漆黑一团的海面竟有几十米的高度。
所以，她是在一艘巨型游轮之上。
陆渊去哪里了。
一时之间各种富豪玩的阴私手段在顾漪脑中飘过，突然身处这样陌生的环境，让她心下发紧，疑窦丛生。
好在这样的疑虑的状态，顾漪并没有持续太久，房门被推开，陆渊从外而入。
男人本来穿的是日常的羽绒服与工装裤，可现在他已经换了一身行头，奢华低调的西装，手工皮鞋，配上鼻梁上架的金丝眼镜，活脱脱电影中一斯文败类。
顾漪见到陆渊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心下安定不少。
“醒了？”陆渊含笑向她走来。
顾漪勉强按耐下心中的后怕，轻声回道：“陆渊，这是哪儿呀。”
“唔。”陆渊抬手看了眼表，“按时间算着，应该到公海了吧。”
公海？！
这艘游轮既然不是出海旅游的，那就是出于另外目的专冲公海而来的。
众所周知，公海就是不受任何国家主权管辖和支配的海洋区域。
而公海还有个别称——法外之地，多少阴私勾当、杀人越货可以在公海堂而皇之地上演。
顾漪脸色微变，心中尚且盘旋未离的惊悸之感，重新笼罩回她身上。
陆渊漫不经心地在床边坐下，看向眼前的顾漪。
少女应是刚睡醒，美眸水濛濛一片，唇瓣红润娇艳欲滴，整个人透着股慵懒的娇憨。
陆渊忍不住倾身上前，想含住那片花瓣似的唇。
可却被顾漪一个偏头躲掉了，陆渊动作微顿，眉梢微扬，“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陆渊还有脸问她怎么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说都不说一声，就把她带到全然陌生的地方，留她一人在别无他人的船舱里，她会有多害怕，他这样的行径和绑架简直没有区别。
顾漪本就还生着气，陆渊那散漫的语调听得她更是窝火又委屈，干脆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陆渊见状轻笑了声，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顾漪下巴转向他，像是看到什么稀奇事儿，“呦，顾顾...不开心了？”
“还是咱顾顾晕船了？”
“没有。”顾漪生硬地说。
陆渊被一而再再而三甩脸，也没了兴趣。
他毫无留恋地撤了手，直起身来，“换下衣服，带你去拍卖会。”
陆渊见顾漪没有动，只是淡淡地补充了句，“这个房间是临时的，等下就会有人过来。”
说罢，陆渊一边转身离开，一边下出最后的通牒，“我在门口等你，最多三分钟。”
后知后觉地，顾漪无措地眨了下眼，望着舱门一个开阖后，幽闭的房间只余她孤零零一人。
陆渊不期而至的冷漠，如仲夏五月风云突变的寒潮，顷刻间冰封万物的盎然生机。
顾漪缩起膝盖抱住自己，只感觉整个人像被泼了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了她个透心凉。
她与陆渊的地位从来不对等，是她忘乎所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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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轮拍卖场。
一束白光投照而下，奢华的拍卖台自黑暗中显露，一位风情万种的金发女郎袅袅上台。
拍卖开始。
从18世纪的Y国亲王的怀表到九位数的世界名画，从帝王级翡翠到华贵的王冠，件件都是举世珍品。
现场竞价分外激烈，你方唱罢我登场，一片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奢靡。
而环场之上的贵宾室中，一行黑衣人恭敬地立于一侧，面向着坐在红丝绒软椅上的一对男女。
男人矜贵，女人清丽。
“属下已和嘉世的副总沟通妥当，必不会让霍昱的拍品成功卖出。 ”领头助理艾克斯道，紧接着他不乏担忧地说，“此次的拍品的卖家，有近三分之一都来自他们一伙，让他们全部流拍会不会太显眼了。”
“显眼？”
陆渊语气玩味地反问了一句。
下一秒，边上的艾克斯感觉到自家老板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后，背后瞬间冒出冷汗。
他刚刚质疑了老板的决定，这可是犯了大忌讳。
房间之内的气压低了，人人大气不敢喘一口。
这时，顾漪悄悄用余光瞥向身侧的人。
只见男人修长的手指间夹着根烟，浅白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让人愈发看不出情绪。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陆渊与他下属相处的状态，气场全开。
她想陆渊这副睥睨的姿态，才更接近真实的他吧。
而他先前的斯文与温柔，大概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兴起吧。
沙发另一头，正当艾克斯捏着手心绞尽脑汁想着补救时，他身旁站出一人。
那人是个黑人与白人的混血，有明显阿拉伯种族的外貌特征，长头骨，骨架瘦高，但奇特的是他有很宽的眼距。
宽眼距对着陆渊鞠躬，随即一板一眼低声道：“陆总，此次拍品共记八十二件，其中来源霍昱和陆鸣铮少爷有三十一件，预计金额达二十亿，属下已在三处拍卖会完成布置。”
“你叫什么名字。”
“海伦。”
陆渊随手一掸烟灰，目光落在海伦身上三秒，吩咐道：“以后你们的事务都由海伦和我汇报。”
艾克斯闻言一惊，但立在旁边半个字没敢吐，但在看不见的角落，他的掌心已被自己掐出血，蜿蜒而下。
“是，陆总。”海伦又是板正地一鞠躬，波澜不惊地退回原位。
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权力交迭，就在陆渊的三言两语中完成。
陆渊低笑了下，夹着烟慢条斯理地抽了口，随后摁灭烟头，“行了，你们都出去吧。”
一群人鱼贯而出，贵宾室里刹那间变得空荡安静。
陆渊侧首望向她，语气亲呢地问：“有看中喜欢的吗？跟我说或者你直接让代理举牌就好。”
顾漪轻轻地摇了摇头，“还没有。”
陆渊将会场提供的ipad放进她手里，“喜欢什么，就放开了拍，别拘束着。”
顾漪仰起脸，对着陆渊弯了弯眼睛，乖巧地点头，“好的。”
说完，陆渊那边有电话打进来，他便也没有再管她。
顾漪抱着平板看了起来，指尖下刷过一张张精美的图片，脑中却不禁走了神。
侧阀发声。
那位叫海伦的人，他低声说话的方式叫侧阀发声，是监狱中罪犯常用的技巧。
这种发声能在交流时有效躲避监控，除了罪犯，也只有刀尖舔血、把脑袋挂裤腰带上的那种人，才会有这种发音习惯吧。
陆渊手下的势力，真是愈发令人望不透了。
还有，拍卖会可不仅仅是富豪们一掷千金、炫富攀比的场所。
收集珠宝翡翠、古玩字画，之所以能成为不论老钱家族还是新兴贵族不谋而合的爱好，是因为收藏品除美学价值之外，更具有的流通功能——资产转移。
拍卖会便是实现这项功能的关键环节。
而就在刚刚，他们对话中提到一个耳熟的名字。
陆渊交代属下做的，就是拦截和那人有关的寄拍收藏品。
这让她想起在两个月前，那次惊心动魄的跳伞降落后，陆渊迷怔时说的——陆鸣铮。
两人同样姓陆，在豪门之中，那位陆鸣铮和陆渊很有可能是竞争关系。
从陆渊对属下的授意看来，他们都直接光明正大截拍对方的收藏了，大约和那位已经到撕破脸的地步。
也就是说他们俩在豪门中的斗争进行到白热化阶段。
陆渊目前大约是占据上风的，但乾坤还未彻底落定。
这还是她第一次得到关于陆渊的如此大块的信息。
顾漪心想，陆渊在她心目中，从起初有点能量的有钱人，到疯批厉害的财阀公子，再到现在......凉薄无情，当之无愧的上位者。
哪怕她知道陆渊是这样的人，可她还是忍不住去了解他，挖掘他。
从他一个个行为侧面中，搜集零碎的信息，刻画出一个他的朦胧剪影。
可随着层层迷雾散去，这个男人身上却现出更多的未知吸引她去探索——这实在危险。
不过话说回来，陆渊行事还真半分不避着她啊。
大概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露水情缘的女人，根本不值一提。
顾漪自嘲地笑了笑，她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患得患失了。
“有看中的了吗？”
陆渊清越的嗓音在顾漪耳边响起，让她蓦地回过神来。
不知是暗地里嘀咕人的缘故，顾漪在对上陆渊目光时，莫名生出几分心虚，下意识顺着对方的话，指了指平板上的图片。
这是一条项链，主钻是一颗碧玺，巴西产的帕拉伊巴，被闪耀的钻石众星拱月着，繁复又华丽。
陆渊看了一眼，赞了句，“不错。”然后他随口对一旁的代理人吩咐，“拍下54号。”
代理人恭敬应下。
千万级别的珠宝的归属，就这么在短短三秒内敲定下来，顾漪直接被陆渊的豪迈震惊到。
她买几百块钱的手链都没这么爽利过！
拍卖会结束后，项链很快便被穿着燕尾服的工作人员捧来。
顾漪打开盒子，露出霓虹蓝色泽的帕拉伊巴，清透得宛如落了一汪马尔代夫的玻璃海。
“来，我帮你戴上。”陆渊两指勾起项链，看向她。
原本气势骇人的黑眸，此刻浅笑温雅。
这很难不教人沉溺，毕竟那是一种被偏爱的幻觉。
顾漪清晰地感受到，她心跳又没出息地快了几分。
理智与感性再度交锋，顾漪随即懊恼地抿了下唇，一边告诫自己要冷静，一边又因隐秘的欢欣而踟蹰纠结。
这是陆渊第一次送她高奢品——也是一件完全超越她所在阶级购买力的东西，就像她与陆渊的缘分，大抵不过罗浮梦一场。
顾漪和陆渊对视了一秒，便敛下了眼。
然后，她近乎认命般转过身去，螓首将头发撩至一侧，露出后颈。
随后她感到颈间一沉，贵金属贴到肌肤上，寒冷如冰锥刺下，刹时带走体温。
顾漪默默地感受着，待体温熨暖金属后，侍者贴心地为她捧来水晶镜子。
不得不说，自古珠宝配美人，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只见镜中少女容貌姣好，一袭月光白纱的微曳长裙，腰间束得盈盈一握，以及霓蓝的碧玺缀在雪白脖颈上，衬得她清贵又昳丽，美得不可方物。
陆渊微微俯身，从她身后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腰，语气含着笑，“我就知道，这条项链戴在我的顾顾身上一定好看。”
顾漪羞涩莞尔。
“喜欢吗？”陆渊问。
说着，顾漪用余光看到镜面中，陆渊侧过脸，他那双黑眸深深凝视着她。
顾漪嘴角弧度愈发翘起，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嗯了声。
陆渊屈起指节在她脸颊蹭了下，“现在开心了吧？”
顾漪赧颜，小声道：“讨厌，有好多人在呢。”
陆渊闻言开怀大笑，挥了下手，侍者们便十分有眼力地退了出去。
没过多时，舱室里只剩他们两人。
陆渊又有电话打来，他放开她揽她腰的手，做回软椅。
顾漪缓缓呼了一口气，让僵直了许久的后背放松下来。
就算她脸皮再厚，在这么多双眼睛前，对陆渊巧笑倩兮，说着堪称调情的话，还是很考验她心态和演技。
毕竟，三个小时前，哪怕是绮梦破碎前的那一刻，她都还天真地认为，她与陆渊恋爱着。
更令人无可奈何的是，三个小时后的现在，她甚至有了继续自欺欺人的念头。
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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