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火》FlashB

1、第 1 章

　　2020年，秋。麦隆选了个极烂的日子定组——9月5号，诸事不宜。这天是所有人员入驻剧组的最后期限，说是扩了个大大小小的范围，其实针对的还是那些有着咖位的角。
　　这部戏从筹备到开拍足足经历了一年六个月。麦隆那张被人暗地里嘲讽的“晚娘脸”，都在今天勉强挤出了几丝笑意，却吓得周围的工作人员连眼神都不敢乱瞟。
　　他年轻的时候是跟在著名港导汪椿身边吃饭的，故学到了许多老港导演的习惯。麦隆让副导演把利是钱发下去，只亲自保留了给男主演的那一份。
　　“梁哥说飞机误点了，要晚点到。”导演特助是个带着黑色镜框的年轻女人，她蹲在麦隆椅子旁边。
　　麦隆撇撇嘴，推了下脸上的墨镜，在偌大的遮阳伞下面乘着阴天的凉。手上被翻烂的剧本打在导演特助的胳膊上，他嗤笑：“冇所谓，宾个剧组不等角啊？梁哥嘢，等阵半年都得！”
　　他说的粤语。导演特助听出了他的话外音，却不着急：“洪总秘书之前发短讯说有机会来探班喏，想来是之前说的那个妹仔要来看影帝拍戏。”
　　这两人在打机锋，后头两个在调设备的工作人员对视一眼，又默默低下头安机器。
　　“探班？！痴线！梁汉文就花咗我一亿八千万，洪璐投的皮套广告不过五千万。他当我系水鱼啊？！”麦隆一听这话就坐起来，手上的剧本被扔到地上，他骂骂咧咧的声音很大，引得不少人往这边看。
　　特助笑了笑：“麦哥不要动气。洪总不投，不还是有九龙马的李董吗？李董好说话，只是要求吃餐饭，不会太麻烦梁哥的咯。”
　　麦隆墨镜下的眼睨他：“Steven飞机不系晚点咩？李董等得起？呵。”
　　特助这才收起了笑，慢慢站起来，并把落在地上的剧本递还给麦隆：“那我让李董不要急，等个良辰吉日再请梁哥一起吃饭。”
　　麦隆不置可否。
　　等特助走了，满头是汗的副导演提着两个平板电脑走到麦隆身边：“三哥。冯瑶又跟我打电话问缺不缺女主角，说齐珊有档期。随时入组啦！”
　　麦隆冷笑：“不系问我，系问梁影帝缺不缺暖房的阿妹啦！”
　　副导演在麦隆团队里待了也有几年，知道这位脾气古怪的大导演非常毒舌，却没想到他今天直接把齐珊说成暖房的，脸色微变，语气讨好道：“你不钟意齐珊不钟意嘉世国际，但是人家毕竟是当红一线耶，我等会再打电话拒绝她，跟她说导演下部戏会考虑。”
　　副导演说完又转头扫了眼这周围的工作人员。
　　“不说梁哥啦，小芳跟我说容姐进组了。她身边没带人。”
　　副导语气平淡地提起这位“容姐”，好似在谈论今日的天气，却轻易地平息了麦隆的愤怒。麦隆松开眉，语气也变好了：“那你找个机灵的小妹去给阿容提包，不要让阿容没人跟。”
　　副导点头。
　　《春秋》是部以男性角色为主的电影，尤其是以男主为重，用现在粉圈的话来说就是“龙傲天式”的结构。
　　除开梁汉文饰演的男主，其余有名有姓有台词的男配都有几十个。麦隆拍戏有个特色，就是靠堆砌。众多的演员众多的剧情众多的布景，到时候落进成片的可能还不到三十分钟。
　　即使如此，还是有许多当红大咖削尖了脑袋想挤进来。
　　唯有一个人，不用排队不用挤在山堆般的演员表里便能轻松入组——陈容。
　　她是第一个被麦隆钦定下来的演员，也是麦隆花了足足半年等来的女主角。如果按照戏份排，陈容演的五姨太就是《春秋》的女主。
　　“真好啊，容姐终于出来拍戏了。”副导轻笑一声。
　　麦隆听后却立刻沉下了脸，看向他：“死泼街（gai）。”

　　与此同时，在剧组包下的酒店十五楼的电梯门前发生了一场不小的争执。高小杏的脸涨得通红，她身上的白T被咖啡泼成了褐色，连着裤子一起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对面站着的高个男人一句话没说，冷着张脸，戴了副比麦隆的“□□镜”还大的墨镜。
　　弯着腰给高个儿擦手擦身的艾全活像个太监，他翘着兰花指，用凶狠的目光瞪向高小杏：“你是谁的助理？不长眼的吗？居然敢把咖啡泼到我们周哥身上！”
　　高小杏低着头，她没哭，只是一个劲地在说对不起。
　　其实仔细看，高小杏身上的咖啡才是最多的。那位周哥身上的咖啡渍不过腹前两指宽的面积，远远达不到故意“泼”他的程度。
　　艾全却是气得要死，仰起头骂道：“你个蠢猪，走路上都不看的吗？电梯里有人你还往前冲！”
　　高小杏咬住唇。
　　当时她拿着咖啡往电梯走，却没想到里面的人急冲冲往她这边走来。加上她手上拎了五六个袋子，自己的反应难免有些迟钝，避之不及后就成了这般模样。
　　可惜这里没有正义的判官。
　　只有一个叭叭叭的太监。
　　高小杏觉得自己走了个特大的霉运，说不定还要丢工作。可惜……
　　“发生咗咩事呀？”
　　轻柔的女声响起，声线沙哑迷人。
　　酒店铺了地毯，所以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时的声音便柔顺了许多，有些沉闷和轻曼。来人举着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根没点燃的长烟。看见眼前这幕闹剧时，她弯了弯唇，勾出点笑来。
　　周衍然摘下墨镜，将女人的模样清晰印在眼里。他推开艾全擦拭的手，道：“你好，我是周衍然。”
　　艾全盯着女人看了半天，才想起这位是谁，心下有些惊愕，动作却更快一步：“容姐好。”
　　陈容。
　　已退隐五年的性感女星。
　　按照辈分，周衍然叫声姐没有一点问题。于是他改口也很轻易，甚至风度翩翩地笑道：“原来是容姐。没想到容姐比以前还美，我都没第一时间认出来。”
　　陈容微笑点头：“你好。”
　　她说普通话的时候发音也很正，只是咬字有些刻意，却显得格外迷人。至少周衍然被她迷住了。一个三十岁的已婚女人，有着年轻女孩难以触及的成熟风情。
　　“这是容姐的助理吗？”艾全小心问道。
　　陈容看了眼低着头的高小杏，笑道：“是呀，新助理有些笨手笨脚的。她刚刚还在房间里跟我说她喜欢的明星要来拍戏，现在想起来，好像就是你呀。”
　　她摆了摆手，头微微扬起，卷在脸边的发轻晃：“粉丝见到偶像都会激动一点啦，你就不要跟Fans计较了。好不好？”
　　周衍然上前两步，走近陈容：“当然没事，一场误会。”他朝高小杏笑笑：“我助理太紧张我了，吓到你了吧，等下让他给你张我的签名照。不要难过。”
　　高小杏抬起头，看向陈容后，缓缓点头应下周衍然的话。
　　“容姐住十五楼吗？房间怎么样？”周衍然敷衍过了高小杏，便将目标直直朝向了陈容。陈容一米六八，踩着高跟鞋就有一米七几。周衍然刚好一米八，两人站近了却没怎么显出身高差来。
　　“还没看呢，刚被引到房间就听外面吵。要回去收拾收拾。”陈容轻笑。
　　周衍然点头：“如果容姐要帮忙的话可以叫我的女助理，我女助理专门帮我送餐食的。”陈容不是傻子，她看得出这个年轻男人眼里的火热之情，也知道他的言下之意。
　　陈容摇了摇手中的烟：“房间里好像没有打火机，我刚打了电话让前台送的。”
　　艾全走上前来：“周哥，我们等下还要去找麦导。”
　　周衍然后退一步：“那我有时间再来拜访容姐，我也是容姐的影迷。”陈容没说话只是笑着。连等人进电梯也没时间，就转身走了。
　　她穿着黑色的纱裙，走起来时裙摆飞舞，像是一只黑色的蝴蝶。
　　高小杏跟她一起回到了房间，借了洗手间洗漱，等陈容递给她一张毛巾的时候，小姑娘才将眼泪从眼睛里放出来，糊了满脸。
　　“哭够五分钟就下去帮我买个打火机啦，还有每天帮我买瓶乌龙茶，多余的钱自己拿来当餐费。”她说的普通话，声音温柔慵懒，手指夹着一张信用卡，递给了高小杏。
　　“谢谢容姐。”高小杏道。
　　陈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