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假面舞会30 ...
-
电子时钟显示现在是凌晨4:55，大巴已经行驶了约莫一小时，外面的天空依旧漆黑如墨汁。
远光灯划破无尽黑暗，夜色里三辆大车在空旷笔直的公路上疾驰。黎宛所在的大巴排在队尾，能看到前车微微晃动的红色尾灯。
黎宛瞥了一眼右前方，杜女士那个位置是单人座，此时她正戴着一副深灰色立体眼罩，靠在车窗边小憩。
车厢内有灰尘的气味，新风系统沉默地运转，微弱的气流带来些许自上而下的凉意。绝大多数人都在补觉，个个东倒西歪，如棉被般厚重的倦意笼罩了整个大巴。
现在不是交谈的好时机。黎宛收回视线，却不经意间发现身旁的明燏还醒着，正偏头看着窗外。
车窗上有他模糊的倒影，那双沉静的眼睛凝望着流逝的黑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宛透过影子盯着他。明燏察觉到她的目光，眸光闪烁。
“你在想什么？”
两人的视线通过倒影交汇，却是明燏先开口。
他没有转过脸，只是偏了偏头。低沉的声音被车辆行驶的嗡鸣盖过，但黎宛听清楚了。
“在想你为什么不补觉。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休息一下。”黎宛温和地说。
她尽可能控制音量，让对方能够听见，且不至于打扰其他人。
明燏转过头。
“我执行任务的时候习惯守夜，睡不着。”他顿了一下，慢慢地说，“倒是你应该睡一会，这几天会很累。”
黎宛轻轻摇头：“我也睡不着。我怕路上有异种袭击我们。”
明燏抱着手，态度依旧不冷不热，但目光柔和了些许。
“不用怕，基地附近是安全区，组织发动过大规模围剿，有威胁的异种在很早之前就被清理了。”
他话音刚落，后座的人开始打鼾。车内睡熟的不止一个，沉闷的鼾声、含糊的梦呓在久经不息的汽车轰鸣中此起彼伏。
“之前的拓荒任务也是这么多人吗？”黎宛轻声道。
明燏想了想：“取决于前期调研情况。清理难度大的时候四五百人集体出动是常态，简单的时候就三五十个。”
黎宛上车的时候简单数了一遍，一辆大巴差不多能坐六十人，也就是说这次拓荒行动的总人数有将近一百八十。不多不少，符合反抗军对此次任务困难程度的预测。
“嗯，看来这次任务不会太难。”黎宛道。
明燏沉默了一下：“但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放松警惕。军情处的情报大部分时候都很准确，但旧日遗址周边环境复杂，难免会有探测不到的地方。”
黎宛点点头。
“对了，这次任务期间尽可能不要靠近水域。”明燏似乎想起了什么。
“水域怎么了？”听到明燏的告诫，黎宛更加确信3012号的提示不是空穴来风。
“水生异种基本都形状古怪异能强悍，变异程度高。异种检测难度也大，我遇到误判就不止一次两次，尤其是河流、深湖这样的地方，水边很容易发生意外。”明燏严肃地解释道。
“变异程度高的异种。”黎宛喃喃地重复。听上去十分合理，但3012号特意提醒她小心，黎宛总觉得应该不止这个原因。
明燏原本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但转念一想，最初见到黎宛的时候她只是一个D级异能者，大概没有获取信息的渠道。看到她茫然的眼神，还是决定讲清楚一点。
“还有‘不可说’的力量。”
那是个不能提起的名字。下意识地，明燏微微俯身，凑近了一点。
“那片区域，出现过神迹。”
黎宛终于在他口中听到了自己最想了解的东西。
她一直没有找到与之有关的任何资料，现在柳暗花明，她差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
不过她表面依旧不动声色：“是你之前提到的，真理派和......”
黎宛用口型默念“邪神”两个字，这大概就是明燏所谓的“不可说”。
明燏快速接过话，避免她把剩下的话说出口：“对。不可说指的是祂的真名，你提到的那两个字在外面最好也不要随意提及，在特定场合下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黎宛以眼神示意自己明白，但疑惑立即浮现，在心中挥之不去。
如果神迹货真价实，并且会按照某种规律发生，那不是恰恰意味着神明是一个客观存在吗？
真理派不相信客观存在的神，那他们追求的真理也就并非真理。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逻辑谬误。
黎宛轻咬嘴唇。她不能贸然问神迹是什么，一般神迹都是指大规模的超自然现象或违背常理的轰动性事件，身为官方组织庇护下的无知原住民，黎宛没听过邪神可能正常，但没听说过神迹或许有大问题。
归根究底，她没有穿越之前的记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值得她赌上性命去信赖的伙伴。
不能操之过急，要尽量谨慎、不留把柄地获取情报。
黎宛垂下眼睛。
明燏大概以为她是在担心“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安抚道：“还记得之前我们停留过的地下城7号吗，那里就发生过神迹，但是现在很安全。”
黎宛一瞬间愣住。
地下城7号——她记起来了。
圆形广场正中央巨大的人形石雕，手拿圣杯身着长袍的女神，跳动的火光和潺潺泉水。
明燏说那里是神迹发生的地方，也许存在某种联系！
“不违反禁忌的前提下没关系的，要是人人都会被报复，那真理派早就爆炸了。”见黎宛还是一言不发，明燏甚至努力换上了比较轻松的语气。
可惜他并不是擅长插科打诨的那类人，“早就爆炸了”五个字认真说出来，更像是不屑的嘲讽。
“嗯嗯。”抬起头时，黎宛的嘴角重新挂上浅笑。
不知道是因为二人距离太近，还是因为黎宛的情绪波动，精神力小蛇在她没有召唤的前提下冒了出来，一显形就熟稔地冲向明燏的手臂。
“......”黎宛倾过身想把它拉回来。
但是“猫”在闪避的时候异常灵巧，感应到主人没有真正生气，就胆大包天地在明燏身上东躲西藏。
黎宛看准方位，闪电般伸手揪住小蛇的尾巴。可惜精神体虚实不定，好几次黎宛刚摸到“猫”，就感觉手里一空。如此反复，这回再一抬眼，精神体已经窜到明燏的颈侧，靠近窗户的那边。
这个位置非常刁钻，如果要继续，黎宛就只能半趴在明燏身上才有机会得逞。
黎宛：还挺叛逆。真以为我逮不到你？
“别抓了，随它吧。我要睡觉。”
就在黎宛准备和明燏讲一声就开始抓精神体的时候，后者忽然低声说。
仿佛是怕黎宛不信，明燏把脸偏向车窗，急促地补充道：“我昨晚没睡好。”
黎宛：？
黎宛试图通过明燏的表情辨别情绪，但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高挺的鼻梁和完美的下颌线。
侧颜倒是赏心悦目......但刚刚不是还说习惯守夜睡不着吗？而且才聊到邪神，怎么就突然说要睡了？？？
而且这语气，冷漠得简直就差在头顶挂上【我已下线，勿扰】几个字。
黎宛心说自己还是不够了解明燏，这人其实有点儿反复无常。
·
而另一边，明燏把头偏向窗户之后便闭着眼睛沉默不语，也不再动弹。
昏暗的环境里，人的感官体验往往会更清晰。
座位本就逼仄，刚才距离太近，他甚至可以闻到黎宛身上淡淡的香味，感受到发丝拂过脸庞的痒意。对方在抓精神体的时候虽然刻意避免身体接触，但还是会不小心碰到一两次。
带来的后果就是，现在明燏感觉自己脖子以上的部分在迅速升温。
睡是肯定睡不着的。但是样子要做足，不然就是骗人了。
他不应该对黎宛撒谎，明燏混乱地想。
她真的好温柔好可爱。
虽然有点胆小。
·
此时黎宛还不知道自己在明燏心中的人设已经非常牢固。她也合眼休息了一会儿，再度睁开眼时，曙光正在降临。
大巴早已驶出反抗军管辖的城区，车窗之外是无限广阔的天地。
明燏不知何时醒了——也有可能他根本没睡。
因为黎宛一睁眼，就发现对方还在看窗外，琥珀色的眸子在熹微的晨光里熠熠生辉。
“你没睡？”黎宛揉揉眼睛，从包里掏出矿泉水喝了一口，随口问道。
“快到第一个中转站了。”明燏答非所问。
黎宛顺着他眼神的方向望去，靠近地平线的地方有一个小白点。
游隼说过，途径的第一个中转站是组织的生产基地之一，装载主要物资的后勤车辆会在这里加入车队，一同前往任务地点。先锋部队还有另外的任务，到达之后再安排。
一路沉默的司机大叔突然发出一阵响亮的吆喝：“快到A201生产基地了啊，都收拾一下！有食物有水有厕所，尽量不留在车上！”
车厢内传来骚动，酣睡的众人纷纷转醒。
不多时，车速逐渐降下来，方才见到的小白点近在眼前，原来是一座有白色外墙的大型工厂。三辆大巴依次驶入停车场，有身着克莱因蓝工作服的人早已守候在正门前宽敞的空地，见到大巴，用力挥舞双臂。
“欢迎，欢迎！”自动车门刚一打开，黎宛就听见了热情洋溢的招呼声。
她友好地挥手回应。待到大巴驶过人群，黎宛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头。
这个态度是不是过于热情了？
这样的精神面貌在她穿越之前非常常见，且不说领导视察之类的重要事件，随便去某连锁火锅店吃顿饭，员工的笑容和无微不至的关怀能让客人的皮都展开。
但是在废土世界，人类社会的整体生存环境和经济形势都不理想，穿越之后黎宛接触到的绝大部分人都有着悲观的性格底色，强颜欢笑时忧郁气质如雾气缭绕。
而这批工作人员不一样，他们看上去是真心高兴，尤其是站在最前方的负责人，黎宛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笑容里一闪而逝的轻松，如释重负的喜悦，仿佛已经等了他们很久。
黎宛陷入沉思。
行程安排上也没说他们在第一站有什么任务啊，只是与装载物资的车辆汇合而已。
难道拓荒部队的人气这么高吗？
作者有话说第41章 假面舞会3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