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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入职 ...

  •   陆忍辛穿书了。

      好消息:没有穿成下场凄惨的反派。
      坏消息:穿成了全书无剧情的路人。

      陆忍辛觉得是自己名字取得不好,才会穿书都混不上路人甲,好像命中注定只能当倒数第三的路人辛。
      每思及此,她都会羡慕倒数第二的路人壬。同为倒数,路人壬就赶上了叠字名的风口,早早被选去当团宠,未来一片光明。
      倒数第一的路人癸运气就更好,被选去和一番的主角谈恋爱了,主打就是一个反差。
      只有她,不上不下,存在感极低。

      正视自己的处境,陆忍辛,一个即将升级为勤勤恳恳社畜的应届大学生,发现自己穿进了一本集宅斗宫斗权谋修仙玄幻为一体的鸿篇架空小说,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劳动人民——丞相长女的二等丫鬟。
      抛开对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的羡慕、对富得流油的丞相的嫉妒、对封建大地主阶级的恨不谈,陆忍辛还是很看得开的,反正毕业也是给人打工,在哪干不是干,就是不知道这边赚的钱能不能带回去,毕竟这边的月薪可比实习生的市场价高多了。
      二等丫鬟,是一个很微妙的职位。这个职位上的员工,既不用像三等丫鬟一样烧水洗衣扫地跑腿,也不必像一等丫鬟一样随时候在老板身边。日常工作就是铺床叠被、端茶倒水,偶尔一等丫鬟有任务了开个会,都是些轻闲的活,也不必时刻揣摩上司的心思。投入少,风险低,偶尔值夜,没事就和同事打打牌八八卦,除了薪水比一等丫鬟少些,这份工作简直堪称完美。
      何况,公司还包吃包住。
      就像刚才说的,丞相富得流油,府上更是奢靡至极,随便走进间屋子就跟进了博物馆似的,连擦桌子的抹布都是真丝的。
      陆忍辛刚穿来时常常咂舌,这么奢侈,得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怪不得后来会被抄家。

      再说栖梧院,也就是陆忍辛待的这个地方,规模更是庞大,足有三十余位员工。其中内院有一等丫鬟并嬷嬷共七人,二等丫鬟十二人,外院有三等丫鬟并仆役、侍卫近二十人,全都众星捧月般围着老板——丞相长女,谢蔚。
      谢蔚是这本书的反派,乳名文豹,字竞林,今年刚十三岁,脾性很好,文武双全还精通乐理。陆忍辛以前写书评时图省事,一直把她的名字打成谢经理,没想到一语成谶,谢蔚现在真的成了她的总经理。
      眼下谢经理正是茁壮成长的年纪,做衣裳的速度赶不上长个子的速度,穿不了的衣裳她随手就赏人,无论改了身量自己穿,还是卖了换钱,她从不在意。丞相也素来宽仁待下,不仅鲜少体罚责骂,赏赐更是阔绰。只一次,一个叫陶埙的三等丫鬟往观鹤斋去传话,不巧撞上了丞相和小静王在园里散步,这原不算什么事,只是那天陶埙身上穿的缂丝袄子华贵程度竟毫不逊于小静王。
      丞相在外向来端的是清廉做派,如今在人前露了相,发了好大的脾气,不由分说就给丫鬟冠上一顶偷盗的帽子,当场命人狠狠打了她板子,赶出府去。
      可怜那孩子,死时只有十一岁。
      陶埙死后,陆忍辛常常半夜惊醒。她和陶埙的关系其实算不得亲密,那段时间却常常走神:喝茶时会想起陶埙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她最喜欢往新采的茶水里加烫得滚滚的牛乳;吃饭时会想到陶埙亮晶晶的眼睛。这个孩子嗜甜如命,为了糕点连饭也顾不上吃,上扬的嘴角总是挂着点心渣;干活时会想到陶埙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模样,她好像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就算是冬天整个人也热气腾腾的。
      陶埙家里收了相府的钱,对外只哭诉家门不幸,出了个偷东西的贼,害得他们一家也没脸在京城生活下去,匆匆去了外地。
      可怜这个如太阳般热情的孩子,死的时候只有大雪肯怜悯她,愿意轻轻为她盖上一层白被。

      惨叫和鲜血就像兜头泼下一桶冷水,带着冰碴划破陆忍辛的幻境,将世道的残忍、难以逾越的阶级鸿沟血淋淋地暴露在她的眼前。陆忍辛这时候才真切体会到,相府里的人看似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有的人的命还不如有的人一句话有分量。心情好了大家都能做姐妹兄弟,心情不好就是主子奴才、屠夫羔羊。
      她更惊觉,因为运气好,这些天来她几乎不知不觉陷入了这个环境的泥潭里,甚至险些成为它的拥护者。她以为自己只是在打工,可这份工作却没有给任何人辞职的权力,她只能选择依附上层做杀死别人的帮凶,或者等着当被杀死的受害者。

      “蕤宾。”
      温柔的声音响起,陆忍辛抬头看去,是陆忍辛的直属领导,一等丫鬟徵音。徵音端着一碟点心:“来,今日新做的蟹粉酥,少姥让咱们都分了。”
      徵音说的“少姥(mǔ)”就是谢蔚。徵音是家生子,早在出生的时候丞相就让她认自己当爷爷,以后做了谢蔚的贴身丫鬟,吃穿用度都是一样好的。后来的丫头小厮们也就一样跟着喊,谢蔚是丞相唯一嫡出的子女,所以辈分格外高些,剩下的孩子都只是姑舅叔婶的乱叫。
      丞相倒不是真要和人家结亲,只不过是为了在外边能有个好听的名声。陆忍辛觉得丞相很像表演型人格,这种特质尤其表现在细枝末节上,就像一个演员精心设计了一套小动作,随时等着在特写镜头下展示。丞相对外一直表现得节俭朴素,那家仆自不能太多——但是远房亲戚多些就没什么,还能显得他重情重义。他好心地让这些亲戚都住在自己家里,亲戚为了报答每天都会帮他做些事,如此这个场景设计才合情合理。

      “多谢徵音姐。”陆忍辛边想着,边双手接过碟子,不由又想起,如果陶埙还在,她一定会很开心。
      蕤宾是陆忍辛占的这个人物的名字,是古乐十二律中的七律。听着文雅,但其实只是因为谢蔚喜欢音乐,她又是二等丫鬟中第七个被挑中的。就像陶埙也只是个乐器的名字,和她们本身没有任何关系。
      丞相有条猎犬,叫墨玉璃,因毛色像墨玉而得名。谢蔚养了只猫,宠爱非常,用了古时一位长寿康健的王爷名字,叫普福,希望它也能长命百岁。相府中猫猫狗狗的名字都含着爱和期待,她们的名字倒只是为了排序。
      至于这个身体原本的真名和其他信息,原著没说,陆忍辛一概不知。
      真荒唐,自己用她的身体活着,栖身于她却对她一无所知。
      陆忍辛心情复杂。

      “我瞧你这两日脸色不大好,可是哪里不舒服了?”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陆忍辛才发现徵音并没有离开,反而一脸关切地瞧着她。
      陆忍辛干笑两声:“没有,只是这些天雪总不停,叫人心里发闷。”
      徵音摸摸陆忍辛的头:“你啊,就是太静了。平常也该多往外院去,和她们一起玩闹去,这才合你的年纪呢。”
      “徵音姐姐,你不知道,她身子差,上回跟我们打雪仗受了寒,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呢。”林钟恰巧回来,小脸冻得红扑扑的,“你们瞧,我折的这花漂不漂亮?”

      林钟是二等丫鬟行八,陆忍辛的舍友,但更是原书中的女三号。
      她原是当朝霍大将军之女,却被将军府的管家串通奶妈掉了包,兜兜转转进了相府。后来遇见她亲哥霍小将军,血缘的魔力让二人错把亲情当爱情,上演了一出古装版的《雷雨》。
      不仅如此,林钟还承担着真假千金、三角恋、替嫁等诸多重要戏份,堪称本书的狗血担当。

      “你倒有眼光,这枝竟比园子里送来的要好。”徵音接过细看,奇道,“少姥昨日去园子里转过,没瞧见好的,还恼了一阵儿呢。”
      林钟笑嘻嘻道:“就是给少姥摘的嘛!等下姐姐拿花瓶摆了,少姥午睡醒来看了准高兴。”
      陆忍辛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身体差这个设定,随口问了句:“你从哪儿摘来的花?”
      林钟往屋里走去,一边解着身上的斗篷:“我今儿想吃些清淡的菜,就上小厨房要去,路过观鹤斋的时候远远看见这一枝‘红杏出墙来’,我瞧着好看,便折下来了。”
      又是观鹤斋。
      陆忍辛微微皱眉。

      观鹤斋就是原书的女主角,谢蕴的住处。她如今虚岁只有十二,距离书中的故事开始还有三四年的时间,但想起陶埙,陆忍辛还是出言提醒:“四姑姑向来爱弄些花花草草,听说都是亲自修剪侍弄的,你仔细她知道了要哭鼻子的!”
      林钟和徵音都笑起来,话题被顺理成章地引到谢蕴身上。眼下丞相府根基尚稳,姊妹兄弟间不用为了利益勾心斗角,下面的员工也不会拜高踩低去讨好处,过得还算太平。谢蕴虽然不爱讲话,但生得可爱乖巧,在府中人缘倒也不错。
      “是了,花不算事,但到底四姑姑喜欢,不好让她觉得咱们轻慢了。”徵音说,“那孩子心思重,只能咱们多留神照顾着。”
      “凭她心思重,这枝子落在墙外头好险被压折了,我捡回来总比落在地上被人踩了好。”林钟是个要强的,被臊了面子难免有些不服,“何况她既爱惜,就该早早修剪了,外头风吹雪打的,她还能记着少了几枝花么?不知道的以为相府明个儿就倒了呢。一枝花罢了,何必巴巴儿地惦记,没准她又要多心,觉得咱们看轻了她。”
      徵音拿指头点点她的眉心,打趣道:“刚还说人家心思重,你自己这就发起脾气来了。你要金花银花都容易,却不好拿人家的一片叶子。你觉得这花漂亮,尽管当面去要,四姑姑并不是小气的,难道会不给你?”
      林钟倔强地别过头:“不去不去!她要恼了,大不了撵我出去!”说罢就气冲冲地跑回了屋。
      徵音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陆忍辛心下一动,笑着起身:“她就是嘴硬,心里估计早就后悔了,我替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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