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岸》黄裳瑾瑜

4、公主与小兵 4

　　季薇又回到了位于市郊的家属院，又是一年的暑假，她却在过冬季。

　　小兵家的理发店重新装修了，现在撑门面的人变成了小兵，他理发的手艺超越了他的父亲。小兵不是简单的帮人理发，他会根据每个人形象的不同，修剪出最合适的发型。那时候，发型设计还不曾流行到这里，大多数人的头发造型千篇一律。

　　夏日炎热的午后，许多人都在午睡，理发店里没有一个客人，只有头顶上的吊扇缓缓地转动。小兵瘦长身躯蜷在沙发里，眯着眼在打盹，季薇穿一件诡异的黑色裙子飘进店里。

　　季薇在镜子前坐下，镜子里的她，像一朵枯萎的花。她要剪掉一头的好头发，小兵睁开眼，看着季薇，半天不说话。季薇不看他，看着镜子，看到镜子里的小兵掩饰不住，露出心疼的神情。

　　“想剪什么样的？”小兵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哑。

　　“最短的。”

　　小兵不动，很单很细的眼睛皱起，像是不舍和不忍。

　　季薇的头发很美，柔软的垂在腰际。曾经很多次，小兵走在她身后，想把手指伸进她的长发里。但这事，他只在梦里如愿过。

　　“你不剪，我去别家剪。”季薇站起来就要走。

　　小兵一把拽住她。“薇薇……”他第一次这样叫季薇，“我……我先给你洗头。”

　　那一洗，足足洗了一个小时。小兵捧着季薇的长发，轻柔仔细的寸寸揉搓。当他终于拿起剪刀的时候，一直面无表情的季薇闭上了眼睛。头顶上传来极轻地一声叹息，随后季薇听见一声“咔嚓”。

　　她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小兵为季薇剪了一个显得很可爱的短发。蓬松利落，额头前覆着刘海，看上去像个小女孩。只是季薇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小女孩了，她连女孩都不是了。

　　有些东西失去了还能重新拥有，而有些一旦失去，便是永别。例如青春，例如年少时最纯炽的爱恋。

　　那个暑假，季薇哪里都不去，整天的窝在家里。夏季湿热，人没有胃口，季薇又有满肚子的心事，更加没有食欲，人急遽的消瘦。

　　然而，她家的阳台上又开始出现各种小东西。音乐盒、香水、带铃铛的手脚链子。她看也不看，把所有的东西都从阳台上扔了下去，摔的一地破碎。

　　不管这些东西是谁送的，她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了。十九岁的季薇，开始变得现实。

　　爱情这杯酒，喝的时候醉人，过后则副作用无穷。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

　　两个月后，韩飞与富有的女朋友闪电结婚了，豪华气派的婚礼在市里最大的饭店举行。那天，季薇刚好从饭店门前路过，金碧辉煌的饭店前悬挂着韩飞的巨幅结婚照片，他穿着礼服，意气风发，眉眼俊美，怀里深情搂抱着的是个长相普通，而且有些胖的女子。

　　这才是现实的生活，现实的爱情。貌似美好的背后，是各取所需，互惠互利。季薇羞耻的回想起过去，发现那时的自己，蠢的可耻。

　　她站在饭店门前，看着曾经深爱的男人的结婚照片暗暗发誓，以后绝不会再犯傻了。没过多久，季薇就谈恋爱了，男人大她不少，经营着家族企业。

　　这一次，她只有谈，没有爱。

　　先不论男人平庸的相貌与内在，不足一米七的身高。在那场与韩飞的恋爱里，季薇放纵自己肆意燃烧，赔尽了所有。女人是天生的爱情动物，可女人一旦被爱情伤的太狠，就会忌爱如仇，往与爱情相反的路上，背道而驰。

　　男人带她回家，他的家是一栋欧式小洋楼，白色的墙壁，铁艺的雕花大窗，红色的屋顶。屋里有地毯，成套的欧式家具和水晶灯盏。季薇爱上了他的房子，在他的房子里，答应了他的求婚。她想，为了他的房子和钱，嫁给他也是值得的。至少，她能过上自己梦想的生活。

　　年轻和美丽，是她仅有的资本，她要为自己一博。

　　阳台上还是不时的会出现一些小东西。从来没有只言片语，不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