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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生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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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滴声响彻高塔,沉郁的血腥味弥漫在每一寸角落,江鹤亭手指动了动,一个荒谬念头油然而生。
封念白衣胜雪,勾起清浅的笑容看着眼前的青年,像一尊渡世的仙人。
诡异的静谧氛围持续了一瞬,就在封念以为江鹤亭会露出疑惑甚至惊恐的神情时,眼前的人却慢吞吞的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
“封念”的眼底蕴起一丝微妙的色彩,紧紧盯着他的脸,不错过任何变化。
可江鹤亭注定要让它失望了。
江鹤亭坦然自若:“一时半会也离开不了,我们去上面看看。”
说着,还顺手指了指高塔之上。
像是完全没留意到“封念”方才莫名其妙的话。
又或者意识到了什么,正在拖延时间。
它心底啧了一声,面上却挂着认真的微笑:“既然汀河都说了,那便上去看看吧。”
***
明月高悬,连绵的灯火照彻整片玉兰花林,轻雪似的花缀满枝头,夜风从花间拂过,一直吹拂至容寻之的衣摆。
直至没入夜色。
有弟子向容寻之禀报:“长老,没找到旁人。”
“……”
玉兰林深处,魔气冲天,除却他这种修为的人之外,上官家上下几乎无人察觉。
容寻之刚离开照花轩没多久,就感知到了这里的异样,让族中弟子警戒的同时,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座下弟子。
没想到居然已经死在了这里。
什么人会对一个普通弟子下手。
容寻之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影,随后又将这个猜想否定。
那人有求于上官家,又与上官清也有合作,怎么敢行事如此放肆。可若不是封念的话,那就还有别的魔修混入了镜兰台。
又会是谁呢。
容寻之面容浮现出难以掩饰的疲惫,目光沉沉地落在死去的徒弟身上。
一击致命,甚至连外伤都没有。
灯火摇曳间,映亮了一张无比惊骇的脸,像是临死前看到的什么令人的毛骨悚然的景象,似是下意识想尖叫出声,却被生生掐断。
他这徒弟修为不俗,而且随身携带着传讯的法器,能够在这么段时间里,直接将他击杀的人……会是谁。
容寻之握紧了折扇,手背青筋根根浮现。
“继续查,封锁整个镜兰台。这几日来往的客人要重点排查,让他们都在朝夕镜前走一遍,一个都不能漏过。”
弟子领了命便要离开,容寻之迟疑一瞬,忽地又叫住他:“清——家主可知晓此事了?”
时值仙门大会、镜兰宴等盛会召开在即,这样的大事理应禀报她,弟子也没多想。
“已经禀人传报了。”
“好,”容寻之颔首应了一声,“先别将这件事泄漏出去,也别让任何人离开镜兰台。”
随后,他提气径直朝仙罗塔的方向飞掠而去。
***
上了二楼,江鹤亭的视线自始自终都停留在塔内的各种符文上,像是对封念完全没有警戒心一般。
仙罗塔中的牢房几乎都是空的,只余下一股血腥味和铁锈味经年不散,昭示着曾经的惨裂景象。
塔内光线有些昏暗,借着月色和悬挂于高处的灯笼,也能将其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封念”一身白衣行走在这种地方格外惹眼,他饶有兴致地跟在江鹤亭身边,见人观察符纹观察的分外认真,半开玩笑似的:“看出什么了吗?”
水滴声回响不绝,江鹤亭抬手抚过符纹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回答。
见人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封念”自顾自地:“你对符箓玄文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找玄清门的洛凛。”
还好,也不是很感兴趣。
“洛凛也算是勉强精通此道,不过其人性情古怪,天生就不会好好说话。”
还好,早早领教过,听洛师兄正常讲话的机会,已经随年少时光一起消耗殆尽了。
“不过都说医看颜来符看洛,刀寻云来剑问江。且不说江鹤亭早就身死道消,就是云枝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出过手了,难说是不是因为司心城那一战毁了根基。
“还有颜川,这些年也没人能寻到她的踪迹,谁知道她这医术是什么样子,丹药倒是一年比一年卖的贵。这样一看,洛凛这符修也未必就厉害到无可匹敌。”
“封念”施施然将整个玄清门几个峰主点评了个遍,末了,想起什么似的补上一句:“差点忘了那个慕掌门,闭关后就再没出关,好生清闲。”
江鹤亭听得忍无可忍,斜眼瞪了他一下。
“这是什么眼神?”
江鹤亭此时还顶着一张易容后寡淡无比的脸,听了这话不由皱了皱眉。
什么毛病。
“封念”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似的,直勾勾地盯着江鹤亭看起来。
原本以为是没什么亮点的面容,没想到那一双眼睛却意外地勾人,刚才那一眼居然让他起了些兴趣。
若是这双向来平静的双眼,流露出哀求或是惊恐的神情,想来会更符合它的胃口吧。
它默不作声地咽了下口水,细微的声响仿佛也被静谧的空间无限放大,直到再难掩盖。
虽然早就知道眼前的人不是风玄,但江鹤亭也没料到它居然连装也不装了,这副模样像是打算彻底放飞,就看谁先忍不住撕破脸。
江鹤亭定了定心神。转过头不去理会它。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还不是解决它的时候。
白色身影鬼魅一样跟着江鹤亭进入其中一间牢房,偏头看了看整面墙上歪七扭八的血迹,又百无聊赖地扭头盯着江鹤亭的脖颈。
温热、鲜甜的味道在它脑海里萦绕,一遍遍回想起新鲜血肉的口感,连几缕血丝逐渐爬上双瞳也没有察觉。
而这边,江鹤亭正专心致志地观察墙壁上的血字。
凌乱不堪,几乎布满了整面石墙,陈年血迹早已干涸发黑,但透过字迹,仍能感受到许多年前被关押在此的人的恐惧与绝望。
江鹤亭一字一句的辩认了一下,但字体扭曲得太厉害,他也不能完全看懂。
“余平汶乐,上官一族客卿,时值入妄之乱,受上官清也迫害关押至此……此人独断专行、杀伐不止。凡反对之人皆无缘横死,仙罗鬼塔落成之日,其以入妄之名囚余等数十人。
余幽禁此处已逾十、二十载?不知年月。若有后人贤者见此,万望……”
字迹到这里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像是那位名为平汶乐的客卿力气耗尽,再也无法写下去一般草草收笔。
望着这封隔着百年之久,字字泣血的遗言,江鹤亭的眉心不由自主地拧紧了。
根据其中透露的信息,江鹤亭也可以推测出一个大概。
入妄之灾横行,各大仙门、世族纷纷建起仙罗塔用以关押入妄之人,但上官清也很明显还做了些别的事情。
她幽禁平汶乐等一众反对她的势力,以入妄的名头将他们囚禁在塔中,看平汶乐所书,兴许上官清也还做了不止这么一件。
平汶乐最后的“万望”又是什么,救他离开,还留给旁人远离的警示,抑或者……杀掉上官清也。
江鹤亭手心紧了紧,看来镜兰台中秘密还不少。
夜色渐重。
叶上雾气凝成珠露,沉沉地坠了下来。
封念原本是随江鹤亭一道离开的,以他的修为,完全可以在镜兰台横着走,也并不担心会被发现。
夜间巡逻的弟子并没有靠近玉兰林,只是绕着幽兰厅、照花轩等地打转。
“家主歇下了吗?”
“难说,这几日照花轩很晚才灭灯,不过今日想必会早一些。”
“也好,再巡一趟也该交接了,近日镜兰台赴宴的客人多,我们也仔细点。”
“听说容长老又喝醉了,明日的镜兰宴是不是又不出席了?好像每年都有新的理由缺席,看来又得让陈师兄去向家主赔罪了。”
封念一道风似的掠过,甚至没惊起一点波澜,两个弟子闭了嘴从他身边经过,无知无觉。
小路很静,除了玉兰林的方向有一阵异样的波动之外,夜晚堪称平和安宁。
会是谁呢。封念漫不经心地想。
正要朝那边过去,一道突兀的气息扑面而来。
花影深深,浓香缭绕在鼻间,香味馥郁的近乎腐烂的气味,封念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居然还是熟人。
镜兰台上官家真是卧虎藏龙。
忽然间,那道熟悉的气息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陡然消失,紧接着,火光一道道亮起,静谧夜色被打破了,不少弟子提灯急匆匆赶去同一个方向。
封念眸光微动,那里是玉兰林。
江鹤亭在那里。
小咕没有一直黏在江鹤亭身边,本来睡得沉沉的,突然被喧闹声惊醒,扑腾着翅膀居然还找到了封念。
这小山雀扇动翅膀,张牙舞爪、叽里咕噜了一通,封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除了上回要烤了你的那个人之外,还有一个人?”
“谁?”
封念步下生风,几乎是不带片刻迟疑地赶往仙罗塔。
小咕稳稳地抓在他肩头,喉咙咕噜了一下。
封念皱眉: “陆南风,他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