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不足》山见绿

35、沉睡

　　杨筝放抽烟的事还是被江北陆知道了。

　　在酒店的这几天，杨筝放脑子一直很抽，时不时就跑去浴室抽，而且抽很多，不管二不二手，他就像把自己掩在雾里。

　　他在浴缸里放了冷水，自己穿这衣服就泡进去了。

　　江北陆进去就被呛了几口，朦胧的烟雾里，他隐约看见杨筝放仰头靠着浴缸边缘，长长的脖颈、喉结突起，头发也被打湿了，被主人胡乱的撩在脑后。

　　杨筝放修长的指尖还夹着烟，整好吸了一口吐出来。

　　江北陆心里生气，却也被这样的杨筝放迷住了，呆在门口，没说出话来。

　　杨筝放看见他慌张的把烟给丢了，从水中站起来，浑身湿漉漉的，衣角往下滴水。

　　他跑过去，把江北陆往外推，然后把门锁了，才打开通风口，洗澡刷牙...

　　杨筝放出来只围了快浴巾，去抽烟没想那么多，根本没带换洗衣服。

　　“对不起。”他小心的观察江北陆现在的神情。

　　神奇的是江北陆并没有生气，反而长久苍白的脸上染了几分红。

　　“抽烟不好。”江北陆躲闪着杨筝放的眼神。

　　杨筝放过去拉过江北陆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没穿衣服也不感到害臊，“我知道了，我少抽。”

　　江北陆这才看他，看着杨筝放还湿着的发尾，不知怎么的又偏头看窗外去了，“好。”

　　“怎么脸红了。”杨筝放问。

　　江北陆咳了一声：“你勾引我。”

　　杨筝放：“......”

　　江北陆还会说这种话呢。

　　杨筝放笑了几声，就去吻江北陆。

　　人生走到这个地步，还是会为喜欢的人脸红。

　　新学校的开学典礼两人都没去，徐月帮他们请了长假。

　　就这几天，江北陆的精神好了不少，作息跟杨筝放同频了，杨筝放开心得不行。

　　江北陆说：“去看海吧，来这都那么多天了，还没出过门。”

　　杨筝放正帮江北陆吹头发呢，吹风机发噪音没盖过江北陆的声音，这表明江北陆确实恢复了不少，杨筝放感受到发丝滑过指尖的冰凉，笑着说：“好啊，咱们下午就去。”

　　海边吹来的风一如两年前的夏天。

　　海边人来人往，风筝场人群拥挤。

　　这一次他们就像看客一般没有再加入进去，杨筝放和江北陆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边吃边看。

　　忽然江北陆说：“今年的海边没有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好看。”

　　杨筝放也感同身受：“是没有。”

　　“风筝好高啊。”

　　杨筝放抬头向远处看去，发现哪些风筝高低不一、大小不同、形状相异，很漂亮的一副风景。他看了好一会：“那边有人的风筝断掉了。”

　　江北陆说：“好可惜。”

　　杨筝放偏头看他，傍晚的阳光打在江北陆身上，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光，带着水汽的海风刚好掀起他的碎发，脸上没有风筝飞掉的惋惜，带着一种笑，释然的笑。

　　杨筝放刚想说：没什么好可惜的云云。

　　就觉得肩上一重，江北陆缓缓靠了上去，天气太热了，江北陆手里的冰淇淋快化了，杨筝放怕江北陆之后嫌粘手，就帮他把冰淇淋接过来顺手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随后杨筝放拉着江北陆的手，用湿纸巾一遍遍的帮江北陆擦手，他久久舍不得放开，一个骨节一个骨节的捏江北陆的手指。

　　海上的太阳快要落下，又是一副夕阳西下，海阳共生的美景。

　　杨筝放沉浸在这美好的时刻，如果可以就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吧！

　　江北陆说：“你想听故事吗？”

　　杨筝放问：“我就喜欢听你说话，不管什么。”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江北陆说：“我们下辈子一定会再遇见的。”

　　这话太像告别，杨筝放脑子一下空白了，他捧着江北陆的脸，强打着笑：“我们下辈子会遇见，这辈子也会幸福。”

　　江北陆握着杨筝放的手，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我知道。”

　　杨筝放感觉很不对，他的心一下子慌了起来，手使不上力。只听江北陆语气轻快地说：“我记得哪天也是这样好看。”

　　——

　　十七岁的江北陆在母亲去世之后，生命再也没了寄托，生命力最重要的三个人，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生命逝去，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把爸爸妈妈葬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个空棺，大雨带走了风筝的一切，连一件衣服都没留下。

　　灾难过后，他带回了父亲的尸体，又回到曾经的小村庄，用手寻找那个人可能留下的东西，鲜血染红了双手，血肉混着泥土。

　　最后他带着一身伤痕回来。

　　江北陆像行尸走肉一样在墓前跪了一天一夜。

　　晚上他发了疯一般，挖开风筝的墓，自己躺了进去，之后又来了一场大雨，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雨水打在木头上的声音，那一刻他想，他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再一次醒来时，世界变了样。

　　远远的他看了风筝，在山顶上，下雨了也不离开，江北陆本想追上去，可发现现在的自己实在虚弱得很，走路都困难。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大雨唤起了痛苦的记忆，他还是没能抓住风筝，有一次倒在雨里。

　　醒来的江北陆想方设法找到了杨筝放。

　　他看了杨筝放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就是曾经牵着自己、保护自己的风筝。

　　有的人一眼就不会忘记，他就是他。

　　一开始他也想跟杨筝放交朋友，跟他身边的人交朋友，可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这是对于自己身体了解掌握的直觉。

　　后来除了杨筝放以外的人，他一概不接触，毕竟分开的时候会难过。

　　杨筝放他注定避不开，心动也注定逃不掉。

　　太阳彻底落下了海面。

　　江北陆靠着杨筝放，只觉得他浑身实在太僵硬了，不自觉的在抖，笑着说：“直到今天，我感觉我快要撑不住了，但是我想陪着你，哪怕多一秒也是好的。”

　　杨筝放根本接受不了，他颤抖着声音说：“我不相信...我只要你这辈子，什么上辈子下辈子的，我只要你！你别编故事了，一点也不精彩，我不喜欢......”

　　江北陆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淡声说：“你知道为什么我快三年了一点也没长高吗？”

　　杨筝放心口一疼，怔在原地，江北陆确实一点没长高，因为这个他还笑过江北陆不少次。可是一个正当青春的少年会一毫米都不长吗？

　　“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不要懂！”杨筝放哽咽起来，说话也没了顺序：“...求求你，别这样说了，我......”

　　江北陆温柔地抹去杨筝放的眼泪，夜色里没人看他们，他一下下的吻着杨筝放，安抚他：“奈何桥边我会等着你。”

　　杨筝放猛地抬眼看他，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来，泪水不断的落下。

　　“不过，你要干什么殉情的事出来，到时候我可不认你。”

　　杨筝放紧紧地抱着江北陆，靠着他的肩膀上泣不成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舌尖被自己咬破了，满嘴的血腥味，江北陆尝到了，他自己却一点没发觉。

　　杨筝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我送你去医院，别这样，江北陆...”

　　“我不去，检查过几百遍了，检查不出什么的。”江北陆说：“而且偷来的三年，我很开心。”

　　江北陆继续说：“我本来不该接近你让你伤心难过的，可是我真的太想你了，我觉得自己醒来又遇见了你，如果再错过你，那么我沉睡的这些年将毫无意义，对不起，是我贪心了。”

　　杨筝放语无伦次：“不，不是这样的，是我先开始，我接近你，我追的你，你不要道歉，我只要你留下来......”

　　提了那么久的精神，江北陆有些撑不住了，“我们回去吧。”

　　杨筝放抹了一把眼泪，连连说好。

　　江北陆虚弱的笑了一下：“你背我。”

　　杨筝放很轻松的把他背了起来，不停地跟他说话，没话也找话。

　　知道江北陆说了一句：“我会找到你。”

　　之后便没了动静，就像平常那样，江北陆再一次沉睡了过去。

　　杨筝放的嘴还是没停，自己讲什么估计自己都不知道，机械的背着江北陆回到酒店。

　　把江北陆放到床上的时候，他楞了好久，随后他打湿了毛巾给江北陆擦洗身体，好让他睡得舒服。

　　海边的天气也这么热吗？

　　我讨厌夏天，杨筝放想。

　　随后他把空调温度又降了好几度，他一直守在江北陆的床边，几天来没合过一次眼。

　　手机里传来高温的提示音，仿佛在催促着什么。杨筝放把鞋子一脱，进了被窝，把江北陆楼在怀里，他失去了感知温度的能力，只觉得房间的温度还不够低，不过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江北陆一动也不动，睡得那么安详，杨筝放终于扛不住了，或许江北陆保佑着他，这一觉无梦。

　　醒来后，他抱着江北陆坐了很久。

　　杨筝放笑了一下，托着江北陆的手吻了好几秒。

　　“江北陆，一定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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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