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酒馆》介俗

59、诅咒

　　说实话，一阵巨大的能量波动之后，特西蕾娅没怎么察觉出变化，所谓的时间术法似乎什么都没带来。不过张揽月似乎很满意，说这是他近些年来最完美的一次法术施展。
　　算了，露莎一直告诉她所谓的神秘的东方力量大概是可信的，就算这个术法无效，他们也要尽快前往审判庭了……
　　“露莎告诉我说你喜欢莉薇娅。”张揽月御剑飞行，划开了气浪，让身边一时间云雾翻涌，“冒昧问一下，为什么？”
　　“……因为一个意外，我之前被软禁在教养院，路西法袭击了那里，我第一次见到名为恶魔和堕天使的生物，因为不会飞行，离不开自己的小院，差点死在坠落的瓦砾和恶魔的利爪下。是莉薇娅救了我，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那样强大和美丽的存在……”
　　理所当然地被憧憬和向往，像所有天使一样，爱着这位战无不胜的六翼，但因为特西蕾娅此前的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都过于匮乏，莉薇娅占据的地位一下高到无法比拟。
　　“我知道，那次意外是路西法针对你搞出来的，本意是为露莎留下路标——如果你能趁乱逃出去也不错。这么说，你和莉薇娅的相见比露莎还要早？”
　　“不算。”特西蕾娅抿抿唇，“其实她第一次被父母带来教养院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我也……感知到了她的出现。”
　　那是一瞬间的心跳重叠，是一瞬间特西蕾娅第一次感知到另一个人的存在如此鲜明，原本灰暗的世界突然开始染上色彩，鲜活到令人不安。所以在露莎出现在高墙之上的时候，特西蕾娅并没有感到意外，甚至有一点轻松，这个特殊的人并不讨厌。
　　当然，路西法的所作所为并不是无用功，虽然能看见蓝天白云，但特西蕾娅被软禁的地方是实打实的密室，各种空间时间阵法叠加，如果不撕开一道裂口，就算露莎能推演出具体的位置所在，也绝对无法真正进入那个空间。
　　莉薇娅的态度很模糊，过了很久特西蕾娅才明白她的想法，莉薇娅希望她能接受现状，甚至感恩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并且将这些都归结于上帝的仁慈和宽容，甚至能在必要的时候自愿选择死亡，将危害降到最小。
　　最开始能够接受露莎的提议达成合作，也是因为认为特西蕾娅现在的个人色彩已经成为了一个不稳定因素，不能简单的通过限制特西蕾娅的自由降低她的危害性了。莉薇娅所做的，只是在尽力避免特西蕾娅成为预言中的那个灾害——用除了死亡威胁的办法。
　　毕竟谁也不知道在性命攸关的时候特西蕾娅会不会直接印证那个预言。
　　“你觉得莉薇娅是怎样的人？”当时尚且满心憧憬的特西蕾娅问过露莎这个问题。
　　露莎当时正因为长时间的实验失败倒在图书馆地板上闭目养神，柔软的耳羽垂落在脸上遮挡光线。听闻此言，那两片羽翼抖了抖，却到底没有掀开，犹豫很久，露莎说：
　　“拥有清醒的灵魂却依旧选择追随旧日的太阳，本身就注定被未来拒之门外，特西蕾娅，她其实比派厄尔更加像上帝的狂热信徒。你要更爱自己一点，更有野心一点，对未来的设想再大胆一点……不要怀疑你自己存在本身的正确性，不要怀疑你值得一切美好这件事。”
　　“可是她支持我应该是自由的这件事，说明她也没有那么拥护上帝吧，露莎你不是也选择了她当盟友吗？酒馆的建设也有她的一份力……我不明白，我觉得未来，真的是好遥远的事情，甚至连我现在所拥有的自由，都像梦一样。”
　　露莎轻轻笑了两声，开玩笑地问：“我和她，你会选择谁呢？”
　　那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我想追寻她，你……露莎，你是我的后盾，我知道你在，就会很安心，不一样的。”
　　露莎没有接话，只是勾着唇角，看不见眼睛，也分辨不出喜怒哀乐。
　　旧日的种种在脑海中无比清晰，甚至比眼前的现实还要清晰，特西蕾娅能看见每一缕光线，和光线中漂浮的尘埃，像是她回到了那个时候，却无力修改任何事情。
　　什么后盾啊，露莎远远地走在前面，那样坚定和泰然。
　　特西蕾娅现在回想起来，如果不是上帝突然出手，导致了特西蕾娅有了性命之忧，也许她确实会放弃，放弃拥有完整的羽翼，放弃那虚无缥缈的使命。
　　那么，结局会变成什么样呢？
　　如果特西蕾娅没有出事，露莎不会见到百陌然，自然也不会窥见世界的真相，不会如此决然地选择一种放弃自己全部的路托举起特西蕾娅。她们都擅长利益衡量，只是露莎实在不知道要如何支撑自己活下去——没有人可以只依赖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活下去的。
　　也许会有更好的解法，也许露莎能够自己完成那个使命，能够活下来，和特西蕾娅一起走向那个不确定的未来。她本来就是为了弥补自己这个失败存在而出现的不是吗？
　　可是没有如果，特西蕾娅也不愿意去更多的设想这个结果，在这种可能性里，她太过无力，太过软弱，说不定会在时间的流逝下和露莎越走越远。因为露莎总是会一直向上的，而她却只想着驻留原地。
　　而且，百陌然的存在就是事实，也是露莎所追求的真实。
　　……特西蕾娅看见莉薇娅了，很慢，那三对羽翼几乎没有动作，不，不只是她慢，周围所有人都慢的可笑，像是一场滑稽的动作定格大戏。特西蕾娅意识到这就是张揽月的时间术法，简直堪称神奇。
　　“准备好，这个术法是范围性的，也就是说，靠近她的时候，她的时间流速会变得和我们一样。”张揽月脚步微顿，“而她如果也是使用时间术法的高手，脱离我们的视野只要一瞬间就够了。”
　　特西蕾娅点点头，在树叶落到地上的一瞬间，一位六翼天使的魔力以最高规格输出爆发了出来。就算并不是适配于战斗的权柄，在如此近距离的魔力爆发也是致命的。
　　但是莉薇娅的战斗本能显然不是开玩笑，特西蕾娅眼前已经没有了目标，而张揽月的方向爆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兵戈相见的金属摩擦声。莉薇娅的剑刃被几柄飞剑死死架住，一抹寒光闪过，直逼莉薇娅后颈。
　　没能再进一步，因为莉薇娅的身影已经回到了特西蕾娅身侧，原本魔力爆发的中心。
　　“你疯了吗，特西蕾娅，你居然试图带着外人强行闯入审判庭？”
　　特西蕾娅根本没有回话，她本就是个不擅长言辞的人，也懒得废话，反手一掌正中莉薇娅胸口——如果莉薇娅调动权柄，伤害很快就会被抵消，所以特西蕾娅也根本没打算让她能够调用权柄。
　　一瞬间的认知错乱，莉薇娅眼前无数景色飞掠而过，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莉薇娅的能力确实可怕，正面对抗几乎不可能有胜利的机会，时间回溯、暂停、加速，而她本人又不受影响……但权柄由心而生，只要扰乱莉薇娅对时间的感知，也不是没有一线希望。”
　　扰乱时间的天使对时间的感知，听起来简直疯狂到不可思议。
　　但是，露莎早就将时间解析了个彻彻底底，和特西蕾娅谈论的也相当多，所以，那些术法……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性不是吗？
　　一阵冷冽的风贴着特西蕾娅耳畔飞过，尖锐刺耳的爆鸣声炸开。
　　“特西蕾娅，住手！就算同为六翼天使，你这样的行为，我们也是可以直接判罚的！”
　　是斐。
　　谁在乎你们的审判！特西蕾娅被莉薇娅的力量波动炸开，狠狠砸在审判庭前的台阶上时，咬牙切齿地想，我根本不在乎，还能有什么更加糟糕的结果呢？
　　她诞生于地狱，生长于寂寥无声的天堂，一直到最后才走到喧嚣中去，就算是死亡，那条路上也有露莎替她先走过了。
　　莉薇娅回过神来，猛地咳出一大口血，可怖的黑色纹路瞬间爬上了她的脸侧，这不需要特西蕾娅判定了，这就是实打实地伤害。莉薇娅显然也没想到，那个契约带来的惩罚会如此可怕，被血液哽住了呼吸。
　　很疼，全身上下哪里都疼，连肌肉都开始痉挛颤抖，叫嚣着痛苦。
　　那些漆黑的裂纹，简直像是露莎正在用指甲嵌进莉薇娅的皮肉划出的痕迹。
　　“莉薇娅……莉薇娅？”在一阵耳鸣声中，莉薇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对上斐的眼睛，听见了斐的尖叫，“这是怎么回事……莉薇娅，这是地狱的诅咒——路西法当年就是带着这样的裂纹坠入大地……”
　　时间无法回溯抵消掉这份伤害，莉薇娅确信自己听见了露莎的笑声：“时间无法规避所有伤害……因为这份契约烙印在时间本身，不如试着回溯到我们签订契约之前如何？做不到的，祂已经认可了上帝的沉睡，历史已经确定，你无法再随心所欲的扭转过去了。”
　　“我们再来打个赌怎么样？”露莎的面容被扭曲成黑色，只有笑容被血色浸染扩大，“就赌……特西蕾娅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