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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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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见面”四个字冒出来,迟轲心头一跳,立刻抬眼看向对方。
原主一毕业就在冷云廷手下工作,期间不可能没见过纪谦,怎么会是“初次见面”?
医生手大大方方悬在半空,仿若没察觉到他的警惕,还是笑眯眯的,细看甚至能发现他嘴角上扬弧度更大了。
……灿烂得跟春暖花开似的,刚刚不还半死不活吗?
迟轲戒备地递出手,心道简直莫名其妙。
一旁的管家看到这段互动,还以为他俩在开玩笑,也掺和了一脚:“纪医生出去进修一年多没回来过,迟助上周还提到您呢,这就不认识了?”
迟轲又意外了一把。
虽然管家在开玩笑,但话里护犊子的意思很明显,说直白点,就是站在迟轲这边谴责对方的“薄情寡义”。
原主跟吴管家关系很好吗?
“啊……”纪谦听了也不尴尬,反倒冲迟轲眨眼,“迟助,原来我们关系很好呀?”
一两句调侃不打紧,接二连三的亲昵就有点让人招架不住了。
迟轲神情淡漠地抽出手。
不管原主和医生关系如何,反正他很不喜欢自来熟的人,长得再帅也不喜欢。
“不知道。”他说,“好久没见,忘光了。”
他这人其实挺坏心眼的,自己感到不爽,也就不想让别人爽。
如果有人跟他聊天的时候感到不舒服,那不用怀疑,他一定是故意的。
迟轲本意是想让这个过分热情的医生知分寸,别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谁知道这话说完,纪谦眼睛更亮了,比法拉利刺眼的车前灯还亮。
“忘得好啊,贵人多忘事,就该忘了。”纪谦泰然自若地收回手,反客为主,招呼着他俩进屋,“快进去,今晚好冷的……迟助,你要多穿点,手太凉了,这个季节容易生病。”
迟轲不认为对方有资格说自己穿的少,下意识看了眼某双光溜溜的小腿。
纪谦察觉到他的目光,今晚第二次咳嗽清嗓子:“一般不这样的,今晚是特发情况,我平时衣品还不错。”
迟轲把一次性拖鞋扔给他,冷漠道:“哦。”
纪谦动作很麻利,嘴上更麻利:“一小时之前我的穿搭还能上T台呢。”
迟轲:“真棒。”
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管你穿貂穿皮穿裤衩?
纪谦盯着他看了两秒,发现他大概是不信,执着地继续解释:“我——”
“纪医生,”迟轲忍无可忍地打断,“许先生的命要是病没了,在场诸位都要陪葬的。”
纪谦终于闭嘴了。
他又变成了刚来时恹恹不乐的模样,攀住扶手耷拉着脑袋爬楼梯,形状活像丧尸。
走到拐角,又不死心地回头:“迟助,我平时真不这样。”
迟轲:“……”
迟轲真想骂一句“你有病吧”,但抬起头的时候,他眼尖地注意到,对方耳朵有抹不易察觉的绯色。
等到二楼传来关门声,他没绷住,抬手压下翘起的唇角。
还以为是真流氓,原来知道不好意思呢。
原著的表述也不完全错误,纯情应该是真的,至于“温润隐忍”、“内敛低调”、“自卑敏感”……
短时间内确实没看出来。
原著作者果然是主角亲妈,就目前见到的这些人而言,除了主角攻受与书中描述性格完全一致,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出入。
迟轲再次意识到,周遭发生的一切不再是白纸黑字,而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世界。
“纪医生这次回来变了很多。”
忽然,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被放在他手中,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感慨万千。
迟轲盯着他看了几秒,才说:“吴管家,您眼镜呢?”
这人西装脱掉了,换了身休闲睡衣,单边眼镜也没了,乍一看差点没认出来。
还好迟轲对他的声音有记忆。
“冷总不在,许先生也不在,我戴着有什么用。”吴管家看他眼神空洞,诧异道,“你也忘了?我不近视,因为许先生才戴的眼镜。”
迟轲:“?”
原来,去年七月份,许乐眠第一次来冷家,见到管家的第一眼就说:“云廷哥,为什么你家管家不穿西装不戴单边眼镜?和电视剧上的不一样啊。”
冷云廷当即就让王妈在十分钟内拿了套西装回来,含情脉脉地对许乐眠说:“从今以后就一样了。”
听完前因后果的迟轲:“。”
不好意思,初来乍到,他还是低估了那俩癫公的病情。
“去年纪医生也忘了,你俩真是……”吴管家无奈摇头,“年纪轻轻怎么比我这老年人记性还差?”
“您正值壮年,当然比我们厉害。”迟轲承他一杯茶的情,话语间熟稔了许多。
他有心社交的时候,不会让话题落地,便随口问道:“纪医生哪儿变了?”
“纪医生以前哪有这么多话?”管家开始回忆曾经,“以前的纪家小公子啊,沉默寡言,非常温和,没脾气似的,让干什么都说‘好’,不管少爷怎么吼都不发火,如今……”
“冷总,您交代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纪家小公子一边打电话一边下楼,语速快得活像机关枪,热情开朗又虚假浮夸,“当然尽心尽力,可不敢不尽心,那可是三十六度九啊,差零点三度就低烧了,这么严重我怎么能不认真对待?别说我自己了,我刚跟师兄师姐和当年的几位老师视频会诊,大家都特别严肃,饭也不吃了,觉也不睡了,西装革履地坐在摄像头前。经过紧张激烈的讨论,我等一致认为,许乐眠先生明天早上绝对可以跟您出门约会。”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白衣天使在阴阳怪气。
迟轲又笑了,接住管家的话说:“如今鬼上身了。”
“可不是吗。”管家哭笑不得,“也好,这才是世家小公子该有的个性。说起来,迟助,其实你也变了。”
迟轲不置可否。
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和小跑过来的纪医生打招呼:“许先生怎么样?”
“上去的时候就睡了,很健康。”谈论起病人,纪谦态度端正许多,“不过呼吸还有点重,这些天饮食不要重油重盐重辣,之前开的那些药再吃两天,明早出去多穿点,减少运动出汗,不是大问题。”
“我会如实转告冷总。”
迟轲想:果然,再不靠谱的人对喜欢的人都很上心。
要不是这几句医嘱,他差点忘了私人医生对主角受芳心暗许的事情。
不过还是那句话,迟轲对原主以外的人不感兴趣,对他们的爱恨情仇更是毫无探究欲。
他看了眼刚收到的工作消息,对纪谦点头:“既然监工完成,我就先走了,游乐园那边的账单和合同还没签。”
“这么着急?”纪谦没想到他半分闲话不谈,“不一起去喝点东西吗?”
“赶时间,下次再说吧。”迟轲用职场人惯用的措辞婉拒。
纪谦干巴巴“哦”了一声,也没有勉强:“那我送你去吧?”
迟轲看着他的拖鞋,心说我还没那么不怕死,摇头再次婉拒:“我开了冷总的车。”
纪谦怕人闪现走一样,抓住了他西装袖口。
“医生还有事吗?”抓袖口的行为有点冒昧,但不至于失了边界感,所以迟轲纳闷,却不厌恶抵触,由着他抓。
纪谦欲言又止:“迟助,你以前也对我这么冷漠吗?”
迟轲微笑,用他自己说过的话含糊过去:“医生,我们今天‘初次见面’。”
如果真是原主朋友,迟轲绝对会认真对待。
可他看得出来,医生和原主并不熟络。
不然就凭刚见面的一个招呼,医生绝对能感知到“迟助”的变化,身为朋友,该做的肯定是试探询问加以戒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调笑聊天。
刚刚他还重新检查了工作微信号,两人甚至没有加好友,之前一直通过电话邮件联系。
“是,初次见面……”纪谦松开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初次见面,你是不是有点讨厌我?”
挺敏锐。
迟轲摇头,实话实说:“只是不熟。”
“这样吗?冷云廷说,迟助性格很温柔,我还以为你讨厌我……”纪谦小声自语完,再次开朗,“不讨厌就好,迟助,我们以后会越来越熟的。”
【他衣着朴素,与这座时尚之都格格不入,平日总是微微低着头,凌乱的发丝随意地搭在额前,声音轻柔,生怕引起他人注意,每个举动都仿佛在试图遮挡住外界可能投来的审视目光。】
原著里是这么描写纪医生的。
而面前这个笑容随性慵懒的男人,不能说和原著描述得不像,只能说毫不搭边。
迟轲讨厌和太过鲜活的人来往。
这样的人太难掌控,喜欢制造突发状况打乱计划,他懒得将时间耗费在“不确定”上面。
不等再回答,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我要向~前~飞~我是等爱的玫~瑰!”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纪谦匆匆掏出兜里的手机,凤凰传奇《等爱的玫瑰》旋律中止,“嗯、嗯……好,报一下情况,准备手术室,我现在赶过去,大概三点到。”
他听着手机,眉头蹙得很紧,不再多说半句废话,连余光都没停留在迟轲身上,大步往外走。
只是经过迟轲的时候低声说了句:“迟助,晚上雾大,开车注意安全,下次再见了。”
话说得很轻,但因为从耳边传来,迟轲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微弱的呼吸。
他耳朵有点痒,偏了偏头,也压低声音道:“纪医生,穿拖鞋开车不安全。”
“嗯?啊……好。”纪谦没料到这句,明显愣神,走到门口突然折返回来,往他手里塞了枚创口贴,“差点忘了这个。我很注意安全的,没穿拖鞋开车,有别的鞋,谢谢迟助关心。”
迟轲:“……”
谁关心你了?
他低下头,后知后觉发现,手指上绑A4纸割伤的创口贴在不经意间早已碰掉了。
微小的血痕印在指腹上,其实不仔细看压根注意不到,甚至他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门口法拉利震耳欲聋的引擎声再次响彻云霄。
迟轲拆开创口贴缠上,也拿起冷云廷的保时捷车钥匙,离开别墅。
……
纪谦结束手术时,天边已经浮现鱼肚白,初升的太阳泄出几缕金光,照得人暖洋洋的。
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旁边立即蹿出一个人给他捶肩膀:“真对不起师兄,你都快辞职了还拜托你通宵帮忙。”
“辞职申请没批,半个月工资没给我结完,我就还是这里的医生,谈不上帮忙,职责所在。”纪谦挥手赶走他,“这点劲儿给我挠痒痒?”
“嘿嘿,太累了,没力气啊。”那医生瘫进椅子里,有气无力道,“师兄我真佩服你的精力,不累吗?还笑嘻嘻的。”
“累啊。”纪谦瘫进另一个椅子,闭目养神道,“不过呢,心情好。”
“嗯?”那人立马来精神了,“昨晚中彩票啦?”
“庸俗。”纪谦挑起一边眼皮,懒洋洋道,“遇到了个很有意思的人。”
“哦哦哦哦哦?桃花?大美女?”
“滚蛋,哪儿来的桃花?男的,只是觉得有眼缘,还有点同病相怜。”纪谦没好气地把他踹远。
“切。”被踹走的那位划着椅子转了一圈,又凑到他身边,“所以帅吗?”
纪谦:“……”
纪谦回忆起什么似的,笑了:“嗯,超级无敌大帅哥。”
迟轲那张脸帅得离谱,帅得惊艳,无须任何东西衬托,就是毫无技巧的硬帅,一眼过去深入人心的帅。
尤其是眼睛。
迟轲那双眼睛太过平稳深沉,静得像风雨欲来的汪洋,酝酿着不知名的风暴。
昨天夜里风虽浅,但有声,可纪谦耳边什么都听不到,隔着沉闷震荡的心跳,莫名感觉到了时间的定格。
像在人迹罕至的岛屿上等到了一次同频共振。
对视的那个瞬间,他望着浪纹暗涌,忽然有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