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牙齿》蒸蒸小栗

255、冰牙齿

　　姜凛和项蝶兮这俩女人一看到她出现就故意捉弄人，站在入口处边撒花瓣边起哄。

　　沈瑜兰女士则是在抹眼泪与按快门之间手忙脚乱地来回切换，穿梭在人群之中一路跟拍。

　　温远叶家的小辈和孩子们也都来捧场助兴了，两个仅仅在中秋家宴有过一面之缘的小朋友跟在他俩身后不停吹着泡泡，为这场海底主题的婚礼锦上添花。

　　站在花路尽头的朱槿女士一边拽住激动到上蹿下跳的儿子一边用脚踢开从温亦枫手提的篮子里一股脑倾倒在地上的花团为他们俩开路，而温竺山今天也难得正经一回，说了温寻爱听的好听话。

　　“温寻小姐别东张西望了！你老公着急给你念情书呢！加速加速！”

　　被点名的温寻回过神，郑重地将视线聚焦在眼前那片蓝色巨幕之上。期待许久的大鲸鲨、鳐鱼与一众成群小鱼成了她婚礼的座上宾，或者说，用证婚鱼来形容它们更为贴切。

　　温寻揉了揉笑僵的脸蛋，反过来拉着温淮川向前冲，“快点！念情书也不积极，不像话！”

　　“没有不积极吧？”温淮川跟在她身后小声嘀咕着，也顺手从大哥手中接过话筒，与温寻并肩站在了众人之前。

　　举办婚礼的想法在上一次踏足此地时就已萌芽，他也悄悄与到场的亲朋一同进行过数次密谋策划讨论，可温淮川还是会在亲自带领温寻走到这一步的此刻感到灵魂出窍。

　　他转过身，面对面注视着白纱之下的朦胧眼眸。

　　按照原计划，他应该在誓言结束后掀起头纱亲吻温寻，但鱼群游过时泛起的流波倒映在她的眼睛里实在闪烁，若只有他一个人发现也太可惜。

　　温淮川将那片白纱折起固定，也耐心抚平每一处破坏美感的褶皱。

　　“好了，这样可以听得更加清楚。”

　　“嗯嗯，我听着呐。”温寻睁大眼睛，频频点头。

　　他笑着将温寻的碎发别至耳侧，随后端起话筒，深呼吸着召唤游离的灵魂回归肉身。

　　然而片刻的停顿让心脏撞击得更加猛烈，好不容易归位的魂体不巧被震耳欲聋的轰鸣击碎，全宇宙最小规模的超新星在他郑重念到她名字时诞生了。

　　“温寻，我想我应该先为策划这场需要严格保密的婚礼向你致歉，其次，我会因为准备了一份独一无二的惊喜而向你邀功。坦白说，在计划仅仅只是一瞬灵光乍现的那时我就坚信，温寻与我的婚礼要神秘一些才能刻骨铭心。”

　　“那你坚信对啦！你小子安排得很不错！值得奖励！亲亲够不够？”温寻咧着嘴鼓鼓掌，也引发宾客一阵欢笑。

　　温淮川在四处扬起的起哄声中腼腆低下头，他没对温寻的问询作答，继续向下告白。

　　“我把计划说给家人们听时，收获了一小部分不理解的声音。他们中的少数无法想象一场女主角本人都毫不知情的婚礼会是怎么样的。我独裁地叫他们想不出来就别想，不如与女主角本人一同探索为妙。”

　　“哈！”温寻大笑一声，“这就是说服他们配合你的方式？笑死人了！”

　　“嗯，因为温寻你对世间万物的探索欲望十分强烈，所以我才会把你人生长河中最微不足道的课题放置在你所爱的大海，让你用探索的方式，去将原始累积的爱与勇气纳入行囊，然后无畏地启程前往下一场更加壮阔的人生冒险。”

　　面前的人用着波澜不惊的语气说着直击心灵的话，不想在自己婚礼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温寻思来想去还是放下了嬉笑，她得认真聆听接下来的每一段独白才行。

　　“将这场婚礼描述成最微不足道的，并非是我不珍视。我会永远记得某个心意还未相通的夏夜，温寻你真诚地询问我该怎么做才能够让人生不再迷茫。结合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当时的我很怕你自暴自弃地说出‘大不了就去找个有钱男人结婚’之类的话。但事实上，就算是陷入迷茫的温寻也不做这种糊涂假设，她只想亲手斩断迷茫，亲眼看清海平面的另一端有什么。”

　　温寻不想在这么开心的日子里落泪的，可眼泪不听使唤地夺眶而出可怎么办？

　　她只好将短暂收起的笑容重置于嘴角，在哭笑交织的情绪中不断为自己发烫的脸颊散热。

　　“但我还是和有钱男人结婚了哈哈哈…呜呜…”

　　“这么说也没错。”温淮川笑着接过台下递来的手帕，越过温寻为她自己扇风的手掌，一点一点擦拭她濡湿的睫毛，“也好在是和我呢。”

　　“别人的婚姻都在经营些什么，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的婚姻确实是一条能让你开阔视野的捷径。而身为捷径要有捷径的道德，我不能留你徘徊于原地，也请你大步迈向更遥远的地方。”

　　温寻将脸颊埋于那条手帕，低头缓和着肩膀的震颤，“好，我会的。”

　　“迷路的航海家会仰望夜空，从点点群星中找寻到正确方位；而大海也在潮涨潮落间，赋予整片宇宙一颗意义非凡的蓝色星球。这是我对我们婚姻的全部理解，你也会和我一样感同身受吗？”

　　肩膀的震颤没有得到半点缓和，甚至在点头回应时抖动得更频繁。温寻说不出这些漂亮话，她也说不出任何话，浸湿的手帕与他的胸口会替她表达。

　　温淮川轻拍温寻的后背，想要在更加汹涌的感情抵达之前，先控制住此次的波动。

　　“温寻，我可以继续往下说吗？”他亲吻着温寻的头顶，随后抵在她耳侧轻声询问。

　　“好…”

　　“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在你的建议下，我最近经常上网呢。所以我知道外界将我们的婚姻称作一场利用，太难听了，我不爱听。出于我幼稚的虚荣心，我拜托事业有成的老同学在他即将发布的歌曲MV里记录下这一切，这点不是假的。嗯…或许我们的爱情会被数以万计的人们见证，但比起向大众证明些什么，我更想让温寻你知道…”

　　话到哽咽处，一阵不合时宜的卡通铃声打破了酝酿得恰如其分的感性氛围。

　　铃声的主人挣脱开紧紧相拥的怀抱，反手抹着泪水，丝毫不顾晕染的睫毛膏会在她眼圈留下怎样的喜感效果，东掏西掏地从被她当做口袋的裙子夹层里拿出藏匿已久的手机。

　　当泪花不再阻挡视线，温寻也看清楚了屏幕上所显示的名字。

　　卢吟雨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给她一个答复了。温寻面向宾客，食指紧贴唇中竖着。

　　场地瞬间噤声，温寻调整过情绪后便接通了电话。

　　所有人都在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有资格将这场浪漫婚礼中止？而在新娘当众按下接通键后的那几分钟里，众人也都在为她不断表露的真实反应感到揪心。

　　伴随着不适与愤怒的通话结束后，温寻的手掌紧紧按住胸口，背过身面向缓缓游过的大鲸鲨奋力喘着气。

　　真是赶巧了，在她最幸福的时刻得知了一条世界上最恶心的消息。

　　但她再也不会过多纠结那恶心消息背后到底牺牲了几个自己，她得尽快消化完冲击与割裂，准备开启一场背负正义的冒险。

　　温淮川不多问反馈而来的结果，他从口袋取出那只藏匿已久的小盒，忽视掉流程与规则，将一枚全新的戒指套入了温寻修长的手指。

　　“让我把结束词说完吧温寻。”他将温寻的手牵到自己面前，低头在她手背上落下一枚鼓励的亲吻，“过去所迷失的方向已被修正，在浓雾四散的黑夜尽头，迎接你的将会是永恒璀璨的绚丽星云。所以，意志与人格都做好准备的勇者温寻，我祝你伟大的冒险金光灿灿。”

　　都说眼泪是面积最小的海洋，温寻却觉得科幻电影里经常提到的洛希极限发生在了眼泪之海挣脱潮汐锁定的此时此刻，而过去那些不安与迷茫、疑惑与困顿即将不留一丝自我怀疑地彻底撕裂。

　　成长的痛楚，终将成为点缀她的一环星尘。

　　温寻抢过话筒，笑着将手上这枚硕大的黄钻展示给亲朋好友看，“听到了吗各位？今天不要祝福我婚姻美满，要祝福我伟大的冒险金光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