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大BOSS只想刷负分[无限]》Quetzalcoatl

5、黑山羊研究所

　　这间实验室比刚才那间大很多，有一个操场那么大，高度和上一间实验室差不多，大概二十米左右。

　　墙面和地面一样都是肉色，且由软质地材料构建而成，天花板上悬挂着形状畸形的白钟。

　　这里没有玻璃展房，只有一群羊头人身的怪物，和刚才玻璃展房内的怪物婴儿并无太大差别，只不过是长大版。

　　它们穿着洁白的长裙，身材纤细，安详地躺在地上，镰刀被它们紧紧攥在手里，乍一看，像在沐浴阳光。

　　但仔细看，就能发现，它们身上都有弹孔留下的痕迹。

　　白逐溪背对着唐雪漪，站在实验室的另一端。

　　这些小羊能躺在这，大概率出自她的手笔。

　　唐雪漪径直朝白逐溪走去，“白小姐。”

　　白逐溪从荷包里掏出一包纸巾，嫌弃地说：“把你的鼻子擦干净。”

　　“谢谢。”唐雪漪接过纸巾，忽略了白逐溪的挖苦。

　　“这些怪物会用手里的镰刀伤害玩家，我跟它们交了几次手，它们很弱，但每次被杀死，它们都会在短时间内再次活过来。”

　　“但面板一直没有出现。”

　　白逐溪毫不吝啬地分享自己的信息。

　　绿洲联邦新约联盟监管局重案组员工守则第一条：及时与队友沟通，分享线索。

　　她是个好员工，守则的每一条训诫，她都在认真践行。

　　躺在地上的怪物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站起来。

　　它们不算高，看着也像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完全站起来也就能到白逐溪的胸口。

　　唐雪漪比白逐溪矮一些，它们都必须仰视才能和唐雪漪对视。

　　白逐溪摸向腰间的手枪，在她拔枪之前，怪物先开口了。

　　“你的身体真漂亮。”

　　“很白，很瘦，穿上裙子一定很好看。”

　　“但我不喜欢比我漂亮的羊。”

　　“我也不喜欢。”

　　“比我还要漂亮的羊就该死。”

　　“我要砍下你的身体。”

　　“我才是最漂亮的羊。”

　　怪物们痴迷地望着唐雪漪和白逐溪，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子弹射穿了一只怪物的眉心，却没有被怪物的血肉拦下，而是直直冲向实验室的墙壁。

　　“砰！”

　　边缘的墙体被子弹打中。

　　裂缝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刺啦刺啦”的声音在实验室内回荡。

　　玻璃碎裂，白墙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一面面被拼接好的镜子在白逐溪和唐雪漪的完全展现出来。

　　同时，她们的模样也彻底在镜中显现。

　　唐雪漪看向镜中的自己。

　　清瘦的身体，苍白的皮肤，黑风衣内里的衬衫洗到泛黄，都还没换新的。

　　她的脖颈修长，因为病态的皮肤，上面的血管清晰可见。

　　而在脖颈上方，她没有看见自己的脸。

　　她看见了一颗羊头。

　　她是羊。

　　【注意！当前副本出现静态怪物npc：真实之镜。

　　污染值：300

　　污染程度：中

　　为了您的人身安全，请立刻远离您身边所有的镜子。】

　　有时候，唐雪漪觉得，机器也具有冷幽默的特性。

　　实验室的墙体全部都是镜子，只要她睁眼，就能看到自己的羊头。

　　她要怎么远离？她该怎么远离？像鸵鸟那样在沙子里挖个洞把自己的头埋起来吗？

　　但这样她又怎么对付这些羊头人身的怪物，任由自己被砍死？

　　它们挥舞着镰刀，白色的长裙在空中绽开，宛若一朵朵圣洁的白莲。

　　“你的身体真白，真漂亮。”

　　“我想要你的身体。”

　　“我想变成漂亮的羊。”

　　【检测到七名雌性怪物正在缓慢靠近，怪物总污染值：140

　　污染程度：轻】

　　“砰！”

　　白逐溪再次开枪，子弹径直穿过怪物的身体，再次击中实验室的墙体。

　　只不过，这一次碎裂的是镜子。

　　裂痕以蛛网的形状不断扩大，唐雪漪盯着镜子里自己那四分五裂的羊头。

　　最终，这颗还算漂亮的羊头完全碎裂。

　　碎片落到地上，反射出唐雪漪波澜不惊的双眸，此时，那双眼睛仍旧直直注视着前方。

　　唐雪漪看见自己清瘦的身体，苍白到病态的皮肤，修长的脖颈，在脖颈上方生长着一颗羊头。

　　镜子背后还是镜子。

　　“躲开！”白逐溪猛地转身，朝唐雪漪身后开出一枪。

　　在枪声响起的瞬间，怪物的镰刀猛地刺入唐雪漪的左肩，血液顺着伤口流出。

　　【警告！受到怪物攻击，精神力下降！

　　当前san值：-17000

　　唐女士，再被镰刀攻击一次，您将彻底进入死亡状态。】

　　唐雪漪侧身躲过另一个怪物的攻击，因为失血，她的脸色比之前变得更加苍白。

　　她也不想跟这些怪物打交道，可这具身体实在太弱，得快点记录数据，离开实验室。

　　趁着空隙，白逐溪迅速逼近离唐雪漪最近的那只怪物，枪口抵住怪物的脖颈。

　　一声巨大的枪响后，怪物倒下。

　　“它们每次间隔重生的时间正在不断缩短。”

　　白逐溪眼疾手快地推开唐雪漪，徒手捏住了另一只怪物即将挥舞下来的镰刀，“这样下去，我们要么体力不支，力竭而死，要么不断受伤，失血而死。”

　　“听起来比同化的结局好一些。”白逐溪自嘲一笑，在松开镰刀的一瞬，她用最快的速度侧身与怪物擦肩而过，举起手枪。

　　子弹朝怪物的侧颈穿去，脱离时带出一片粘连的血肉组织。

　　这些怪物的移动速度不算快，注意力集中的话，唐雪漪暂时还有体力，勉强能跟它们周旋。

　　但体力总有耗尽的时候，唐雪漪总不能一直躲下去。

　　接连不断的枪声在实验室内回响，白逐溪并不指望唐雪漪一个只会操纵玩家的精神系异能者帮上什么。

　　她顺手将唐雪漪挡在身后，弹夹脱落，白逐溪往腰间的包摸去，却摸了个空。

　　子弹告罄，意味着她和唐雪漪离被这些怪物杀死又进了一步。

　　白逐溪将手枪往旁边一扔，正面朝怪物冲去。

　　镰刀很锋利，怪物的攻势也很猛烈，它们几乎是冲着要把白逐溪砍成几半去的。

　　但白逐溪太快了，唐雪漪的视线连她的影子都追不上。

　　白逐溪奔走在怪物之间的空隙中，麻利地拧断了一个又一个怪物的脖子，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很快，实验室里的怪物全部倒下。

　　还没等两人喘口气，先前被杀死的怪物再次以极其扭曲的姿势从地上站起来。

　　它们洁白的长裙早已染上血污，不似唐雪漪刚进来时的纯洁。

　　紧跟着，这些血污逐渐消失。

　　像某道错误的程序被人强制清除。

　　待怪物完全站起来，它们又成了最初最干净的模样。

　　白逐溪被迫再次进入了下一场战斗。

　　唐雪漪揉了下肩膀，左肩的伤口隐隐作痛，更多的血液从伤口流出，她现在很需要止血药，绷带之类的医疗用品。

　　但她选择忽略伤口。

　　“唐雪漪，我们得破局，”在此之前，白逐溪也没进过几次副本，她不擅长解密，但体术很好，能为队友争取很多思考的时间，“找到副本运行的规律。”

　　白逐溪在几个怪物之间奔跑，几轮下来，她的体力下降不少，速度也慢了许多，镰刀在她身上留下伤痕，但她没法思考。

　　唐雪漪想到了乌托邦现下最火热的高自由度冒险游戏，里面的副本设置，和现实的副本很相似，依靠独特的逻辑运行，玩家需要解密，才能通关。

　　原则意义上，游戏副本可以看作一个一成不变的地方。

　　一个副本被设定出来时，创作者一定在期待着玩家的通关。

　　不能被通关的游戏是没有意义的。

　　白逐溪一刻也不停歇地在怪物之间来回奔跑，唐雪漪大多数时候，只能狼狈地躲在她身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血腥味。

　　在怪物们第五次复活后，它们将视线落到唐雪漪身上。

　　实验室的镜子映照出一群拿着镰刀的怪物，以及两只狼狈的小羊羔。

　　一个左肩被深刻地砍了一刀，从伤口里流出来的血液流速很慢，但伤口很深，且皮肉外翻，血淋淋的线条沿着黑风衣不断晕染。

　　一个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因为体力透支只能勉强靠着镜子休息。

　　“你的身体真漂亮啊。”

　　“很瘦。”

　　“很白。”

　　“很年轻。”

　　“我想要你的身体。”

　　“我想，成为最漂亮的小羊。”

　　怪物们痴迷地看着唐雪漪，比起一直与它们打得有来有回的白逐溪，它们对唐雪漪的兴趣显然更大。

　　如果说在上一个实验室，唐雪漪是被忽视的人，那么在这里，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视线移动的规律就是副本运行的规律。

　　唐雪漪早已得出结论。

　　这些怪物为什么会觉得她漂亮？

　　唐雪漪望向镜子里的自己，病态的皮肤，清瘦的身体，符合怪物的审美。

　　这些怪物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瘦得仿佛只有一层皮在骨骼上覆盖，而它们裸露出来的皮肤相当白皙，没有任何血色。

　　按照怪物的审美，它们已经很美了。

　　但即便如此，它们仍旧对自己不满意。

　　它们还不够白，还不够瘦。

　　它们凝视着唐雪漪，缓慢拖着自己畸形瘦弱的身体，企图用镰刀掠夺唐雪漪。

　　因为唐雪漪是比它们更“漂亮”的存在。

　　第一个实验室，唐雪漪她们需要猎杀怪物，展现自己的力量。

　　但在这里，白幼瘦才是最高价值以及筛选条件。

　　这些能无限重生的怪物拥有的力量非常弱小，它们的身体太柔弱了，稍微跑几步路就像要倒下。

　　它们符合副本对“漂亮”的定义，只是不能被杀死而已。

　　唐雪漪找到了副本的规则：羊羔需要有力量，但它们的力量不能太强。

　　这个实验室在不断消耗她和白逐溪，同时，这些怪物也在用瘦弱的身体，和诡异的言语提醒她们，足够“漂亮”就能离开。

　　甚至，镜子反射出的映像中，唐雪漪和白逐溪都生长着羊头。

　　只要展现自己的柔弱，不要反抗。

　　只要，真的成为一只羊。

　　她们就能出去。

　　唐雪漪动了下几乎快痛僵的左肩，随后正面对上这些怪物的目光。

　　人类对于美丽的事物，总免不了要停下来驻足欣赏，因为美丽本身具有被凝视的价值。

　　但有时候，这种凝视是一种堪比绞刑的精神伤害。

　　就像用死神的镰刀剜去你的皮肉，挑断你的筋骨。

　　直到，你只剩一副美丽的皮囊。

　　唐雪漪准备放弃抵抗。

　　【唐女士，我必须提醒您，再被镰刀伤害一次，您将失去意识，再次彻底进入死亡状态。】

　　000冰冷的机械音打断了唐雪漪的思绪。

　　“我知道。”

　　但唐雪漪愿意赌一把。

　　她转过身。

　　“唐雪漪。”在下一步迈出去之前，白逐溪呼出一口气，叫住了唐雪漪。

　　白逐溪的状态很糟糕，全身上下都是伤口，像一件被过度打磨的瓷器。

　　唐雪漪的状态比白逐溪更差，声音都透露出一股萎靡的虚弱，“白小姐？”

　　白逐溪直起身。

　　她勉强笑嘻嘻地朝唐雪漪喊道：“心理医生只做后勤工作，别抢活啊，不然，钱允琛要扣我绩效的。”

　　唐雪漪那双漆黑的眼睛漾起一丝波澜，很快又恢复平静。

　　用最理性的思维来判断现在的局面：

　　唐雪漪被怪物盯得很死，是重伤的废物。白逐溪武力值很高，可以一个人对付七只怪物。

　　所以，白逐溪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任由唐雪漪自生自灭，保存体力对付之后的关卡。

　　最好的情况，她能利用唐雪漪，找到离开实验室的方式。

　　“过来，”白逐溪长呼一口气，隐隐有些不耐烦，“好歹是队友，我不会害你。”

　　自私的特性在人类本能中占大部分。潜意识让唐雪漪审视，并且批判白逐溪的行为。

　　她很善良，同时也很愚蠢。

　　躲在白逐溪背后，唐雪漪永远也出不去，她需要向怪物证明自己的柔弱，而不是向白逐溪。

　　但是，唐雪漪迈开了沉重的步伐，在对上白逐溪眼神的瞬间，她忽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朝白逐溪的方向走去，左肩不断加深的疼痛，让她僵硬了大半个身体。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搞不清楚什么时候会突然情绪上头，任性一把。

　　唐雪漪喜欢人，喜欢人莫名其妙的情绪。

　　她不想跟着副本的逻辑走。

　　她不想通关。

　　她想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