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业澄】不归人》萌兔丽莎

12、第 12 章

　　不归人（十二）
　　30.

　　千里水泽，烟波浩渺。

　　足踩高塔之尖，俯瞰脚下，莲花坞物是人非，忆起这三个月，时光逝去，江澄不禁唏嘘。

　　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突营射杀呼延将，独领残兵千骑归。

　　莲花坞一战，生动的诠释了李太白《从军行》一诗的场景。

　　数重包围下，四面楚歌，家族覆灭近在咫尺，异军突袭斩杀敌将，即便战赢，最后，带回来的只有残兵。

　　战火起，便没有真正的赢家。

　　温氏败，是惨败，连损两名长老，丧生数千修士；江氏胜，是惨胜，江澄有几位堂叔折于战场，堂兄也只剩了了几人，近七成弟子战死沙场，算起来，江家更吃亏。

　　岐山不夜天家大业大，冲着温家的名头，投奔效忠的散修络绎不绝，三场大败死者虽众，却多是投奔之人，温家这颗大树，根茎稳固。

　　反观江氏，早期战略失误，不懂避让，坚防死守，门内青壮年损失惨重。

　　温家只是断臂，江家却伤及心肺。

　　旁人只看江家硬迫温若寒收兵，便以为就此可高枕无忧，殊不知江家的苦日子才刚开始，重振江氏荣光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耳边捕捉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江澄回过神来，有一名门下弟子匆匆而来，足下一点，他轻飘飘落在来人面前。

　　那弟子冷不防被吓得倒退两步，待看清是自家少宗主，忙行礼，“少宗主，聂氏的二公子递贴拜访。”

　　闻言是聂怀桑来了，江澄展颜笑开，口中忙问：“快快有请，算了，我亲自去迎接，已经到哪儿了？”

　　“江兄不必迎接，我已经不请自入了，令姐，聂某完璧归赵。”爽朗的笑声，话语间，聂怀桑已经随江厌离从□□那边转出。

　　聂怀桑为何会口道归还江厌离？

　　这还要追溯到江澄回莲花坞前了。

　　那时江澄看出江氏硬抗实属不智，于是他拜访清河聂氏，共同定立了伐温联盟，江氏会牵制住温氏大半兵力，届时聂氏可趁机反扑。

　　双方设下连环计，拖着温氏大军两方奔波，待温氏有空隙时，南北夹击，力图能一举歼灭其前线大军。

　　当然，这一切有个必要的前提——江澄能够实现他所言，江氏会牵走温氏大半兵力。

　　如果江澄做不到，聂氏便会维持现状。

　　无所谓袖手旁观，也不必苛责见死不救，江澄早就已经过了热血不切实际的年龄，如果聂氏轻易应承，他反而要重新考量，这个盟友可不可靠了。

　　这些年在外历练，江澄做事越发老练，行一步思十路，太原江府都是普通百姓，为防有失，他请聂怀桑帮忙，协同虞夫人把江府的人疏散入清河境内，江府关闭。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太原江府和我关系太过密切，无人敢赌温家不会迁怒旁人，所以，早防为妙，防患于未然强过亡羊补牢。”

　　江澄这般解释过，聂怀桑慨然应允。

　　返回莲花坞后，他又将一众老弱妇孺也尽数悄悄送往清河，托聂怀桑加以照料。

　　“一事不烦二主。”这是江澄面上的说辞，实际，此举不仅是为了转移家人，更是为了安聂家的心。

　　打仗最忌讳内部猜忌，江澄主动送上软肋，聂家以身为饵深入温氏腹地时才能毫无犹疑。

　　虽然以聂明玦的秉性，只要江澄制定下计划，他就敢立即执行这个冒险的计划，但是，江澄不想让盟友难做。

　　大家族中，族长掣肘良多，于江家而言，家人送去眉山还是清河，没差别，可是于聂明玦而言，江澄顺手安抚住他家长老的忧心，总比让他力排众议，独断专行要好得多。

　　所谓周全，不过是，站在对方的角度，多思量一番他人的难处。

　　这份心思，聂怀桑心知肚明，也感念江澄的成全，是以，战局一稳定，他就亲自送江厌离回莲花坞，让他们姐弟团圆。

　　相互搭桥，路才好走。

　　31.

　　怎样能算得上是好人缘呢？

　　江安一直以为，自家的大师兄人缘极好，同谁都能玩的来，二师兄，总是板着脸，出去玩总是会训人，弄得大家都玩不尽兴。

　　这种错觉一直维持到温江开战。

　　二师兄独身回莲花坞稳定局势。

　　“三毒圣手”的传奇确实鼓舞士气，但是，温家乌压压的倾压而来，二师兄让所有人游战不可莽勇，又疏散居民，甚至把老弱妇孺都悄悄送去聂家地盘。

　　江安这颗刚坚定起来的心，不由的就有点惴惴不安了。

　　二师兄他，再强也只是一个人啊，面对温家数千修士，他穷尽所能，也只是够给江家留下点遗民吧？

　　那时，江安还没想过，聂家会不会是冲着二师兄的面子，才施以援助的。

　　他只觉得，如今连江氏附属家族都避之唯恐不及，姐姐婶婶们被送去清河，可能是因为聂宗主够仗义，聂家和温氏有仇，绝对不会妥协。

　　江氏孤立无援的时候，金家少主来了，来与二师兄结盟抗温。

　　金少主没有什么客气话，只说了：“金氏与江氏的盟约，始于你，终于你。”

　　说这话时，金少主直直看向二师兄。

　　师傅的脸，笑得有点僵硬，大概因为屋里光线不足，脸色看着也有点黑。

　　未过几日，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很多俗世侠客，云梦镇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多陌生人来往了。

　　莲花坞的弟子们都没见过世俗剑客，大家好奇的紧，几个小的偷偷躲在会客厅后墙，贴紧了墙壁偷瞄。

　　他们见到，

　　二师兄敬酒道谢，之后推辞，“兄长的心意，澄之没齿难忘，只是，修士之间的争端只能由修士来解决，兄长的好意，小弟心领了。”

　　那个彪形大汉怒拍几案，只一巴掌就把小桌拍成了一堆烂柴，打闷雷一样的粗嗓子，吓得偷看的小崽子们摔了一个大马趴。

　　不用贴墙，会客厅附近的人全都听到了。

　　“我有难，你二话不说助阵帮扶，你有灾，却要我袖手旁观么？”

　　“非也，兄长，澄之有一请求。”二师兄长揖及地，诚恳托付：“恳请兄长即刻赶赴太原，帮扶家母护送江府的一众人等去清河避难。小弟身在云梦，首尾不能兼顾，江府乃我苦心经营，那个家的安危，就全权托付给兄长了。”

　　“澄之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定叫虞夫人和你府上的人不落一根毫毛。”大汉拍得胸脯砰砰响。

　　小崽子们听那声音就觉得，胸口好痛。

　　这样的人，二师兄送走了一波又一波。

　　还有散修，有名的，没名的，陆陆续续都来了一些，上门来指明了要找二师兄江澄之。

　　“温氏跋扈已久，可恨我等人单势孤，奈何他们不得，如今澄之举旗抗温，我们自然是要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兄长，坦白的说，澄之回莲花坞是为了报私仇，与大义无干。”

　　“你为私仇，我们是利用你行大义，不冲突。澄之就吃亏点，让我们占一下便宜吧。”

　　那人和二师兄调笑着，但是谁都听得出，说这话的人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二师兄苦笑着不得不应允，不过他絮絮叨叨了很多遍，“自保为主，切不可逞义气之勇，打仗需长久拉扯，活下来才是首要任务。”

　　这个话，二师兄同大家也说过很多遍，“不怕死同莽夫有天差地别，上了战场，兵刃砍到面前，由不得你怕死，只是，我希望你们都是抱着，家有亲人不可轻易赴死的决心上战场，活着去，活着回。”

　　大长老，江爷爷听过后，只拍着小幺儿的脑袋，蔚叹：“都牢牢记住少主的话，你们上战场是为了保卫莲花坞，人活着，才有莲花坞，人都死了，一堆牌位堆砌的，那还是莲花坞么？江氏后继有人了。”

　　最让人意外的，是蓝家的少主，他甚至都没有来过莲花坞，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就同二师兄达成共识，大家伙直到去设伏时才知道，蓝家居然也出人帮忙了。

　　真正人缘好的，原来是自家的二师兄啊，不，是少主。

　　少主好忙的，打仗的时候，殚精竭虑，点灯熬油布局，打完了仗还要战后安置，好在他带回来那个名叫孟瑶的小兄弟很能干，帮少主分担了不少杂务。

　　看在他那么向着少主，为人又很和善熨帖，大家都乐意教他一些修习心得，听说少主已经教过他一年多了，怪不得对江氏的修习法门入门那么快，他悟性很高，可惜底子不好，这得慢慢练，速成不了。

　　不知道少主在外面收过多少这种弟子，以后少主回来继任宗主之位，大概会突然多出很多师侄吧，到时候莲花坞又会重新恢复往日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