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被强取豪夺》孟令一

1、双刃

　　北方的初春就是这样的，明明早已立春，但吸一口空气，肺里还是会立刻灌满冰冷的空气。
　　青年穿的倒是单薄，身披灰色羊毛大衣，领口露出一角白色毛衣，怀里抱着一捧精致的洋桔梗干花花束，脚步匆匆走进电梯，刷了权限，按下顶楼的按键。
　　电梯里的的女士先是被他手里捧的花惊讶了一瞬，仔细端详发现只是被采撷下来的花束，这才松了口气。
　　随即她目光一转，不自觉地被他的周身气质吸引了。
　　毕竟这种鲜花美人图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看得到的，尤其是在军部这种糙汉遍地走的地方难得看到这种十分对她口味的温柔少年款。
　　施情，也就是女生悄悄欣赏的这位青年没把别人的打量放在心上，只一心观察透明电梯外扑簌簌落下的雪。
　　是的，一场大雪。
　　施情牵扯唇角，眉梢略带遗憾，心想：“这大概是最后一场雪了，但太可惜，我果然还是喜欢纯白的雪。”
　　自5222年以来，全球经济、科技等爆炸式发展，正式跨入超世纪。
　　该世纪的科技发达，或许体现在严重的光污染让夜晚的人们有些苦恼，好比现在，天上鹅毛般落下的雪被各色灯光染成五颜六色，生生把纯白的雪玷污了。
　　或许又体现在如今施情脚下站立的这栋大楼，它坐落于繁华的建筑群中，却格外鹤立鸡群。
　　因为它总共数百层，地平线将整座大楼分成了地上地下两部分，因此产生了它们的名字，地平线以上为“天上”，地平线以下为“地下”。
　　楼身周围隔着一定距离环绕着一条神形兼具的游龙般的建筑，龙头从顶层探出，半隐藏在云雾里。镂空的建筑设计让这栋楼从远处看仿佛真的由神龙环绕守护。而建筑的名字名为“环龙”。
　　环龙之名，在公职人员中如雷贯耳。因为是军区中高级人员的聚集地，是权力的半山腰，登上它，离权力便只有一步之遥。
　　电梯飞速上升，施情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施情摸了下嵌在他食指骨节中的终端，看了眼时间。
　　好巧不巧，电梯门一开，他就隔着半透明墙壁远远看见了他今天要找的人。
　　施情按捺不住的扬起嘴角，略微整理下衣领，脚步轻盈地走向会议桌前的男人。
　　“李琅空！你是不是正好下班啦！”
　　施情边说话就扑到李琅空怀里，“我们都好久没见面，我好想你啊。”细长的手指抚摸李琅空肌肉结实的臂膀。“多日不见，你这身漂亮的肌肉还是很招人喜欢。”
　　的确，被施情抱住的男人身姿挺拔，身躯极具力量感，能看出是经常锻炼的人。
　　被施情搂住的李琅空略微不耐烦地蹙眉：“你今天怎么又这么兴奋？”顺便把黏在他身上的人撕下来。
　　“别这么冷淡啊，看我给你买的花！”施情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琅空把洋桔梗递给他。
　　“它的花语可是永恒的爱。”施情又补了句。
　　李琅空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过来：“给我买的花？你是买完又看腻了才送给我的吧。”
　　“现在花多稀有啊，你居然不喜欢，真可惜。”
　　施情扭头一蹦坐在会议桌上，晃悠着两条腿，笑容灿烂。
　　“好吧，送你花的确是次要目的，至于主要目的”施情笑容垮了两分，舌尖舔舐虎牙尖尖，盯着李琅空褐色的眼睛“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李琅空状似无奈道：“好好好，那你也适当收敛一下你的兴奋好吧。”
　　这边说着，施情敏锐地听见军靴敲地的声音靠近，透过房间磨砂玻璃隔板隐约可见来人190左右，身材结实，身后跟着四个同样健壮的男性，可见其地位超然。
　　施情眼珠不转，只略微偏头，和身边的李琅空悄声道：“怎么办，我好像找到一个更讨我喜欢的人了，你濒临失宠了。”
　　旁边的李琅空无奈一笑：“随你。”
　　终于脚步声停在施情所在会议室门口，门板开和声混杂着男性醇厚低沉的声音一起进入房间：“李上将，C2实验的推进......”大概是看见会议室里还有个不认识的生人，话说一半就闭了嘴，单挑眉毛看向李琅空，无声询问这场面怎么回事。
　　李琅空敬了个礼：“将军。”又道“这是施情，六处研究员，上来交接材料。”
　　这位将军挑挑眉毛，不动声色打量施情，对面的青年长得实在有点太好了，五官秾丽，吸人眼球。身材比例倒是不错，但这肩膀简直瘦削到一定程度，而且露在外面的手腕也是一副谁都能轻易折断的样子。
　　施情和这位他口中即将迷恋上的将军对上视线，观察他略微突出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深合他心意的嘴唇，最让他喜欢的还是将军灰黑色的眼珠，很漂亮，有点像他曾经见过的瑰丽星云。
　　总的来说是那种很符合他审美的健壮与英俊。
　　他捏着自己左边的耳垂，歪着头移开眼睛浅浅一笑。
　　将军也转而瞥了眼施情掐在手里的洋桔梗。
　　继续和李琅空交代任务，因为不涉及机密，让施情这个身份低位的人听去了也无妨。
　　李琅空应声接下任务。
　　将军略微颔首：“行，尽快把报告交给我。”随即利落地转身就走。
　　施情肆无忌惮地打量将军的背影，喉结滑动，直到将军的身影彻底消失转角。
　　“他就是程横云，军部最高指挥人。”李琅空对着程横云离开的方向抬抬下巴。
　　“是我喜欢的类型哎。”施情笑得漫不经心，“但这位一看就很难搞定。”
　　“很难搞定？”李琅空转头和施情对视，“我还以为没有你搞不定的人呢。”
　　施情宛然一笑，没再答复他，把手里没送出去的洋桔梗随便扔在办公桌上，摆摆手往外走。
　　大楼外停车场，程横云边大跨步匆匆前行边解开腕上的几颗扣子，和身后跟着的副官说：“调一下刚刚那个青年的信息档案。”
　　虽然心知那青年既然能有到达顶楼的权限，必然身份安全，不必怀疑。但他战场中培养的敏锐直觉提醒他，这个美丽的像妖怪的青年一定身怀秘密，他虽然从不关心别人有什么秘密，但他身负职责需要杜绝危险因素。
　　而且就他个人来说，他也很想了解下施情这个人。
　　继续吩咐身后：“你先筛查一遍，有问题的话，立即格杀；如果没问题，把他调到我身边来。”
　　程横云视线落到食指关节，大拇指摩挲摩挲，又改了主意“如果发现身份存疑，还是就地圈禁等我决断吧。”
　　身后属下应声：“是。”
　　随即一行人隐入渺渺的雪色中。
　　第二日，办公室。
　　程横云弹弹手里的一打档案，上面清晰叙述了施情的生平经历。
　　无父无母，一直于A区研培所生活学习，直到三个月前由于格外优异的能力以及过分突出的智商被军区六处录取成为高级研究人员。但因突遭车祸意外，修养至直至三周前才赴任。
　　期间与李琅空的相识则是由于他们曾在同一规培所学习，李琅空作为施情的学长总对施情施以援手，因此二人得以熟悉。
　　十九年的过往就被几张纸所承载，从这上来看，施情只是个除了过分聪慧之外和大多联盟公民没什么区别的普通人。
　　甚至可以说单纯又励志，光看这几页纸，就让人平生几分好感。
　　程横云看完后虽打消了部分疑虑，但直觉在嗡鸣，施情的过去绝不会如此简单，施情大大小小事情都被他刚刚仔细阅读过，甚至包括每年度的考核结果、饮食偏好、身体状况等一系列。
　　那就只能把他放在身边近距离仔细观察他了。
　　程横云从这份档案里抬头看向桌子前等待他下一步指令的副官孙西：“把他调任成实验报告员，每周日直接向我汇报成果。”
　　孙西心里疑惑这个名字很娘，长得也娘的青年身上到底有什么疑点，面上不露声色地接下命令。
　　调令传递的飞快，或者这不能严格称为调令，施情只是在原有的研究工作基础上加了一项汇报总结的工作。
　　其实按照施情的资历完全没资格成为能与将军直接接触的实验报告员，但由于程横云的有心安置才有幸任职。
　　军区六处作为军区所属研究所，主要负责“潘多拉”的起因、解决办法。也就是研究“潘多拉”的过去与未来。
　　而“潘多拉”则是5522年起到至今人们所面临的异变，有的人认为这是灾厄，是将要影响人类生存的浩劫；有的人认为这是机遇，是求之不得的人类进化。
　　无论人类怎样定义“潘多拉”,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今天是5545年的初春，到今日，潘多拉已经与人类共存23年了。
　　二十三年里，死亡人数近千万。
　　九成死于自杀，因为“潘多拉”。
　　而施情作为新加入军区六处的一份子，每天也深陷于各种实验无法得闲，其中很多实验或许是毫无意义的，但却又不得不继续前进，即使前方黑暗，即使失去方向。
　　太多人都迫切地想找到根源，找到出路，去努力摸索希望在何处。
　　“潘多拉”第一次出现在5522年夏，在全国规模最大的花圃基地--柯梦镇中，七十万人的身体在睡梦中不知不觉中变异，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人们从睡梦里迷茫醒来，这村镇的宁静才终于被惊恐绝望的尖叫声狠狠击碎。
　　在这场彻底的噩梦中，他们的身体发生了可怖的异变：全身柔弱无骨、丧失生育功能、身体恶臭难闻、额外生出几条手臂和腿、骨刺扎出体外、身体被拉伸成细长条状......
　　这些□□上的变化并不致死，但他们的精神一律遭到了巨大的破坏。
　　精神极度混乱，是这七十万人死亡，或者说是自杀的源头。
　　施情还来不及陷入工作增加的心酸，就被走廊上传来的越来越聒噪的议论声打断。